段衝不會忘記，兩年前，他以十四歲的年紀，將天雷功修煉到第五層，一時間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當時的他朝氣蓬勃，覺得世上沒有能難倒他的事情，哪怕晉入先天，也是易如反掌，心中充滿了少年意氣，隻等將來成就一番大事業。

    可是，那場厄運突如其來降臨了，他卷入了兩個先天修士的打鬥。戰鬥就在大街上發生，事先根本沒有先兆，等他在病床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全身都被綁上了治療用的符文繃帶，體內靈力流失殆盡，經脈破裂萎縮，髒腑亂成一團，成了個廢人。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但自那以後段衝一直都在做噩夢，直到得了藍水晶之後，情況才變得好些。

    在噩夢裏，當時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反複地出現，情景中有那兩個動手的先天修士，還有，一個站在兩個先天修士不遠處，用惡毒的目光向自己看來的年輕人。

    段衝在將這段夢境經曆了幾百遍後，已經可以倒背如流，回憶起每一個畫麵。他一直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是誰，但是他知道，兩個先天修士之所以會動起手來，極可能和年輕人有關。

    如果將時間往前推一點，在兩個先天修士動手之前，他們曾和年輕人有過交流，段衝很確定這一點，他記得他們的每一個眼神變化，雖然沒有語言上的溝通，但是靈術·傳音入密，足以讓人不必說話而傳遞信息，其他類似的手段還有許多。

    段衝從那兩個先天修士在動手之前的幾個舉動中，看出這兩個人本來就認識，完全不像會突然翻臉的樣子，但偏偏就在自己路過的刹那間動手了，段衝甚至覺得他們可能就是聽從了年輕人的命令，才突然動起手來的，否則不至於一點先兆都沒有。

    那兩個先天修士是年輕人的保鏢，是受到年輕人指使的。

    在將這段情景的每個細節都反複推理之後，段衝得出了這個結論。

    在受傷之後，段衝也曾向主治醫師和學院教師等人，問過那兩個先天修士的情況，但是這個問題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毫無消息，沒有人能告訴他那兩個先天修士是誰，以及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在阻止他深究下去，讓他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不過今天，夢裏的那個年輕人，竟然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這個年輕人，此時就走在厲無懼的身邊，而且是距離厲無懼最近的一個，厲無懼還不時轉頭和他說話，麵色看起來十分親近祥和。

    段衝拳頭捏緊，牙齒緊咬，眼中罕有地透出點點凶光，當了兩年半廢不廢的廢人，數百次的噩夢積攢下來的恨意，又如何能夠壓製得住。

    那個年輕人似乎感應到了段衝的目光，斜著眼看了過來，待他看清段衝的麵貌，先是一陣迷惑，忽然眼睛一瞪，顯是將段衝認了出來。

    “怎麽了，洪兒？”他的耳邊傳來厲無懼的聲音。

    “爹，沒什麽，隻是那邊有個人，看起來眼神相當凶惡……”年輕人在厲無懼的耳邊說了幾句。

    “嗯？”厲無懼向年輕人指的方向看來，看見段衝，眼神一變，他也認出段衝就是中午時分曾經攔他路的少年。

    很快，他們走到段衝麵前，厲無懼擺了擺手，一行人都停了下來。

    “少年，你怎麽還留在這裏？”厲無懼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質問道，在他看來，憑段衝這點修為，早該被淘汰了。

    “我通過中央區域的考驗。”段衝拿出木牌晃了晃，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年輕人，以免自己控製不住，憤然動起手來。他不知道年輕人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和文昌宗又有什麽關係，年輕人的出現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令他的思維一時間變得有些混亂，也不知該留下還是退走，隻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文昌宗為了名聲，總不至於當眾對他不利。

    “你能通過？”

    這話不止厲無懼不信，他身邊一眾修士都不信，他們都曾掃描過段衝的修為，也知道中央區域的考驗難度有多高，以段衝這等修為通過中央區域考驗的，在他們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

    於是，段衝再一次感覺到自己被十幾道目光來回審視，檢查修為。

    “拿名冊來。”厲無懼對一旁伸手，旁邊一人遞給他一本簿子。

    厲無懼剛剛已經記下了段衝木牌上的名字，他將簿子翻了幾翻，停在一頁上，眉頭一皺，道：“還真有。”

    聽到這句話，厲無懼身邊的年輕人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抹嫉妒和憤恨的毒焰。

    沒錯，就是他！

    段衝心中再一次確認了，這雙眼睛，這個目光，和兩年前一摸一樣！

    “少年，沒想到你竟真的可以按本派的規矩通過考驗，實在是一件好事啊。”愛才的中年道士臉上露出讚賞之色，對段衝說道。

    段衝拱手謙虛了幾句，對這位中年道士，他還是很有好感的。

    四周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受試者們雖然不如先天修士，可以直接看穿段衝的修為，但也能粗略感覺到，段衝的修為比他們低幾個層次。

    “肅靜！”

    厲無懼的聲音讓周圍一靜，他看了一眼段衝，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說道：“你的問題，待會兒再說。”說著，厲無懼揮了揮手，和一行人離開段衝麵前，向前方的高台走去。

    那個年輕人走過段衝麵前時，額頭青筋顫動，眼睛狠狠盯著段衝，段衝轉過頭，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仿佛彌漫著一股殺氣，似乎都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奇怪，他將我害成那個樣子，我恨他也是應當，可他的目光裏也充滿了刻骨的恨意，我又在哪兒惹過他了？”段衝心裏閃過一絲疑惑。

    厲無懼一行人走上高台，開始對眾人訓話，主要就是勉勵一番眾人在考核中的表現，希望眾人再接再厲雲雲。

    “喂，段衝，你果然有兩手，竟然真的被你通過了。”

    耳邊聽得這個聲音，段衝轉頭一看，眼前正是他早上才認識的黝黑少年，趙鐵衣。

    “你也通過了。”段衝勉強地笑道，驟然看見仇人，他的心情有些難以轉變過來，腦中想的都是和仇恨有關的事。

    “上午就通過了。”趙鐵衣臉上的笑容，要比段衝自然得多，又道，“下午我在其他五個區域逛了逛，本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沒想到你反而去了中央區域，還讓你通過了，真是出人意料啊。”

    趙鐵衣又開始了他的胡侃，段衝沒心思多說，隨便應付了幾句。

    這時，人群中走來一名文昌宗弟子。

    “你是段衝？”他問道。

    “是我。”段衝點了點頭。

    “跟我來，大執事找你。”文昌宗弟子不容置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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