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莎拉—拉迪摩爾的回憶(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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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很多年了。

    這濃重的霧氣也彌漫在我的少年時光裏,讓我看不清曾經的小鎮,曾經的農場,還有曾經那些不知去了何處的麵孔。

    唯一的光亮來自那柄劍,那柄名叫阿契厄斯的長劍。我記得小時候,父親每次戎裝凱旋,總要舉起那柄劍向迎接他的人們致意。而那時的我,則倚在父親的臂彎裏,驕傲地看著周圍歡呼的人群。太陽溫暖的金色泛起在我的裙子上,也泛在那柄長長的劍上。那時的我沉浸在幸福的光芒裏,從不知什麽是恐懼,從沒想像過如果將來有一天連陽光也不會不見了……

    曾經這片森林的名字叫陽光森林,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我和弟弟妹妹捉蝴蝶的影子。曾經這裏的夜晚,星星也要比別的地方明亮,父親常常仰望夜空對我們講一個故事,故事裏有五個英雄,他們率領著一支無畏的軍隊在其中的某一顆星星上與獸人戰鬥。那時,我自告奮勇的對父親說,如果將來我長大了,也要做一名聖騎士,也要和父親一起上戰場,最好是去星星上打仗。

    我一直記得父親看我的笑容,他拍著我的肩膀告訴我,他答應我的請求,他會為有一個勇敢的女兒而自豪。

    直到許多年前的一個清晨,狂風從東麵的某個地方吹來,濃濃的霧氣遮住了初升的太陽。幾個人大叫著跑進烏鴉嶺鎮,挨家挨戶的敲門。人們從家裏走出來聚集在廣場上,聽他們講述自己的遭遇。那幾個人中有一個就是隔壁家的基特斯叔叔,一個經常把微笑掛在嘴角的紳士,可那天他竟然有些歇斯底裏,有些語無倫次,臉上布滿了驚恐。

    我聽見他們說到狼人,說到了食人魔,甚至說到了僵屍。

    妹妹問父親,這些怪物是不會來鎮上的是嗎?

    父親默不作聲,眉頭深鎖。

    從那天起,母親開始不許我帶著弟弟妹妹走出鎮子,甚至連威斯特法的廊橋也不能去。有幾個曾經和我們一起玩過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蹤,鎮上的氣氛愈發地緊張起來,父親也總是很晚才回家。

    母親希望我去夜色鎮的伊瓦夫人那裏去學裁剪,至少夜色鎮還很安全,可卻被我拒絕了。我說,父親教會了我很多劍術,我可以保護家人。

    母親很無奈。我知道她是心疼她的女兒,不希望我遭遇到什麽災難,可她忘了自己的女兒從來就不願作一個平凡的女人,不願躲在別人的身後祈求保護——我想作的是成為像父親那樣的英雄。

    那年我十二歲。

    忽然有一天,幾匹高大的戰馬踏著黃昏的霧靄停在家門口,馬上的人風塵仆仆卻十分威嚴。母親熱情地招呼這些穿著盔甲的人進來,鄰居有人幫忙去找父親,母親讓我去鎮上的酒館買一些酒回來。

    可當我回來時,這些人卻已經走了,家裏被異常冷清的氣氛包圍著。我抱著酒罐站在門口,發現母親的神情很憂傷。母親告訴我洛丹倫發生了戰爭,父親被召入了白銀之手騎士團,已經出發去了前線。

    洛丹倫是哪裏?

    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麽父親還會回來嗎?

    一定會回來的,不過或許我們要等很久,就像以前一樣。

    以前父親也總是前往一個又一個前線,有人說他的腳步已經走遍了艾澤拉斯的每一個角落,作為一個聖騎士,也作為一個很多人口中的英雄。

    可母親卻是第一次這麽憂傷,我不明白為什麽。

    我飛快的跑上樓去,發現掛在牆上的阿契厄斯已經不見了,桌子上有張紙條,上麵草草地寫著:等著我回來,愛你們的父親。

    我失落地坐在椅子上,因為父親說好以後要帶我去戰場,可這次他卻一個人走了。

    你真的很想去戰場嗎?父親這樣問過我。

    我說,當然想,我也想成為一個被人稱頌的英雄。

    如果你聽到戰場上那些無助的淒嚎,見到那些絕望的眼神時,你就不會這麽想了。父親說,成為一個英雄,就會看到很多你不願見到的悲傷與痛苦,就要背負起很多曾經你並沒有預料到的責任,也要拋掉很多曾經你不想拋棄的東西……

    我那時呆呆的望著父親,不知該說什麽,父親話語中的含義超越了一個十二歲孩子所能理解的,我也從未見過他的眼神中有過如此的憂傷。

    其實我又何嚐不希望曾經的那些歲月都是一場夢呢?父親說,我真希望我從未去過戰場,也從未成為什麽英雄,我隻想把曾經的時光都換回來,和你們三個小家夥,還有你們的母親在一起。

    您現在不就和我們在一起了嗎?我說。

    是啊,但願這時間越長越好。父親歎著氣。

    那麽將來就讓我代替爸爸上戰場吧!我興奮地說,父親看著我微笑。

    時光荏苒,轉眼又一個冬天過去了。

    然而自從父親走後,整座小鎮卻都沉浸在無盡的恐懼中。食人魔占據了夜色鎮的礦場,狼人襲擊了南麵的農田,鎮子北麵的殯儀學院也傳來屍體失蹤的可怕消息——一位名叫亞伯克隆比的教師聲稱在學院墓地中發現了走動的屍體。

    母親規定我們每天黃昏開始便不能出門,也從那一刻起每家每戶的大門都緊鎖著。

    我那時多希望父親就在身邊,我看不到未來會發生什麽,就像隔著那濃濃的霧,讓我害怕。我想把發生的這一切都寫信告訴父親,但被母親阻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母親寫的信,在信中母親告訴父親我們一切安好,暴風城派來援兵保護小鎮,也許不久那些恐怖的事就會解決……她在信裏還寫道外婆讓我們去湖畔鎮住上一段時間

    我知道母親說謊了,我沒看到什麽援兵,我也從未感覺到安全。我不明白為什麽母親那麽想念父親,卻不在信上寫讓父親回來的話。

    不過我見到母親真的開始準備行李了。

    是要去外婆家了嗎?我問。

    是的,除了那裏,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母親說。

    爸爸在就好了。我說。

    母親沒有說話,背對著我,我發現她忽然無力地坐下來,手撐住了額頭。

    我能保護弟弟妹妹,還有您。我遲疑著說。

    第二天清早,依舊大霧。

    我在院子裏教弟弟妹妹練習劍術,雖然他們的動作還很笨拙,但我覺得在危險到來時,這一丁點的技巧或許也能幫上忙。

    母親則去了北麵的驛站雇馬車。臨走時她戴上了父親送給她的結婚項鏈。因為驛站離墓地很近,她說這條項鏈可以保護她,就像父親在身邊一樣。

    到了中午,我熱了午飯,可母親卻沒回來。

    我的內心晃過一絲不安,然而忽然間無數驚叫著的人從北麵奔逃而來,經過窗口。鄰居慌慌張張的過來敲門,從他的嘴裏我得知亡靈襲擊了殯儀學院,以及旁邊的驛站。鄰居叫我快帶著弟弟妹妹逃走,這座小鎮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

    那我媽媽呢?我抓住鄰居的手臂不停的搖晃,我媽媽在哪裏?

    我不知道,也許……也許……我真的不知道。鄰居甩開我的手,跑進了慌亂的人群中。

    你們誰知道我媽媽在哪裏!我對著人群吼叫著,可沒人理我。我過去抓住每一個經過我麵前的人問,可每個人都把我甩開。天仿佛一下子冰冷起來,我的頭涼得快要裂開,北麵的天空已經燃起了火光,我多希望我能在這慌亂的人群中發現母親的身影,我的多希望父親騎著高頭大馬忽然就出現在我們的麵前。然而沒有。我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地禱告著,以為再睜開眼睛就會看到父親和母親向我們走來,然而沒有,我瞪大了眼睛張望四周,我依舊沒有找到母親,也沒見到父親,我隻聽見弟弟妹妹在我的身後大哭,我咆哮著試圖製止他們的哭泣,可無濟於事。

    我發現我的臉上也布滿了淚水。

    我想起自己答應過母親保護家人,然而現在竟不爭氣的哭了。我想如果父親看見,一定會嘲笑我不夠勇敢。我背起母親早已準備好的包裹,領著弟弟妹妹的手走出了家門。

    鎮子裏的人已所剩無幾。可該往哪裏走,我並不知道。

    我來到鎮子上的禮拜堂,我曾聽父親講過,亡靈不敢侵犯的地方就是縈繞著聖光的地方。我告誡弟弟妹妹不準離開這裏,然後把包裹裏的食物留給他們,我想一個人出去尋找母親。

    可門外的一切讓我驚呆了。

    無數扭曲而腐爛的屍體緩緩地在街道上移動著,襲擊著一切它們所遇見的活物。有幾個正朝著禮拜堂爬來。

    我能感覺到我的腿在打顫,我的心髒在承受著無法負荷的跳動。一種莫名的寒冷隨著亡靈的迫近而讓我的力氣化為烏有,我跌倒在地上。

    背後傳來的哭聲讓我想起了我的責任,我要保護弟弟妹妹,我答應了母親。我扯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扔到前方,然後拔出短劍,指向正在禮拜堂門口聚集的亡靈。

    忽然一陣急促的槍聲響起。我驚訝地發現一群戴著紅色蒙麵的人擊退了亡靈。那是暴風城的援軍嗎?我們有救了嗎?

    我帶著僅有的希望望著這群看不到臉的人,他們扔出的炸彈讓亡靈不敢靠近,在這種時候炸彈竟然比聖光更加有用。

    我放下短劍,爬到弟弟妹妹身邊,他們已經沒有了大哭了力氣,隻是在不斷的抽噎。我緊緊地把他們抱在一起,這樣或許會溫暖一點。

    不要怕,不要怕,看看門外的那些叔叔,也許他們就是爸爸帶來的營救我們的軍隊呢。我小聲地安慰著弟弟妹妹,聲音卻還是不住地顫抖。

    那爸爸……在……哪裏?妹妹問我。

    他會和媽媽一起來嗎?弟弟也問我。

    會的,一定會的。我說出了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外麵不斷地傳來槍聲和炸彈聲,火光蔓延開來,映紅了禮拜堂的穹頂。我從衣兜裏翻出一枚戒指,然後鄭重地戴在手指上。這是父親在我十二歲生日時送我的禮物,在我的勇氣快要喪失的時候,它一定能帶給我勇敢。

    我掙紮著站起來,轉過身,發現那些戴著紅色蒙麵的人已經衝進了禮拜堂。

    我想給他們行禮,然而卻發現他們的槍口正對著我們姐弟三人……

    再醒來時,又是一個黃昏。

    我覺得肩頭難忍地疼痛,疼得讓我想再繼續昏迷下去。窗子似乎開著,隱隱約約吹進來一些帶著花香的濕潤空氣,很涼。

    這是天堂嗎?

    我驀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用木板搭成的床上,身邊有好幾位和我一樣的受傷的人。這是哪裏?我的弟弟妹妹呢?我媽媽呢?爸爸來了嗎?

    你好,很高興看到你醒了,年輕的莎拉。我叫阿爾泰婭,是夜色鎮的指揮官。一位女長官站在我的床邊,微笑著對我說。

    她的微笑很溫暖,這讓我想起了父親的微笑。

    從她的口中,我得知那群戴著紅色蒙麵的人並不是暴風城的援兵,也不是父親帶來的軍隊,而是迪菲亞的匪徒和流氓。他們用槍打傷了我,打死了我的弟弟和妹妹,拿走了母親為我們準備的最後的一點食物和行李。而母親的屍體則是在家門口被發現的,阿爾泰婭說她似乎是掙紮著爬向了自己的家門——夜色鎮的守夜人們把她和弟弟妹妹一起埋葬在了烏鴉嶺北麵的墓地裏。而洛丹倫的戰事依舊沒有結束,父親正在和散布瘟疫的天災軍團戰鬥,他還不知道烏鴉嶺發生的一切。

    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沒有和任何人講話。我不斷地譴責著自己為什麽要帶著弟弟妹妹出門,如果待在家裏也許就能再見到母親一麵。我答應母親,也答應了父親,我很勇敢,我能保護家人,可我什麽也沒做到。

    父親曾說,一個人若想成為一個英雄,首先要做的,就是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不要繼續沉浸在往日的痛苦中了。阿爾泰婭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對我說道。

    我望著她的眼睛。

    我要送給你一個禮物。她說著,然後緩緩地張開手,裏麵有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我接過紙條,撫平它,看見上麵潦草卻熟悉的字跡:等著我回來,愛你們的父親。

    驀地,眼淚像止不住的泉水一樣湧出眼眶,我抱在阿爾泰婭的身上,大聲的哭了出來。阿爾泰婭撫著我的頭發,說,做一個勇敢的人,等著你父親凱旋吧。

    我申請作一名守夜人!我一邊用手擦著淚水,一邊大聲地對阿爾泰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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