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聞方，跑得出來麽？”倚靠在數據中心主體建築的外牆上，將自己藏身在建築物和外麵植物交織而成的一小片陰影裏，朱芷強壓住心裏的焦急，輕聲問道。

    “這個概率，和我是超人的概率差不多。”林聞方哈哈大笑著說。無線電裏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讓林聞方的聲音隻是隱約可見而已。“你逃出去了？太好了！服務器集群已經破壞掉了一部分，我還在想辦法繼續破壞。莫亞人他媽的就準備一個個扇道地去破解那些數據吧，累死丫的。”

    “試試看，跑出來！”朱芷吼道：“你不能這樣死了！”

    “打仗，大家的命都一樣。”林聞方卻是很看得開。他換上了個新的彈夾，繼續射擊。

    莫亞人一開始還注意著別打壞服務器，但到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服務器被破壞，而他們的傷亡開始加劇，他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各種爆炸物不斷地丟進機房，越來越多的服務器被破壞。

    林聞方的情況也越來越糟糕。

    “機房內16個攝像頭，還能正常工作的有11個，能提供有參考價值的畫麵的僅有4個。”火羽對於係統掌握的情報越來越少似乎很是不滿，但在現在到處是煙塵、燃燒和四射的子彈、槍榴彈的機房，林聞方並沒有什麽不滿。事實上，能活到現在，他自己都覺得很驚訝。從王昌文開始3分鍾倒數計時到現在，2分鍾過去了。林聞方在這兩分鍾裏，衝開大樓裏的防衛，進入通風管道，然後殺進機房炸掉了幾台服務器，充實無比。他本來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在奄奄一息的狀況下按動起爆鍵，然後毫無痛苦地被碾成碎片，可現在他居然還活著。手上、肩膀上、腿上都有到處亂飛的彈片的刮傷，可他卻奇跡般地沒有被子彈直接擊中過。

    有一發槍榴彈射在了他身後的機櫃裏，在他側後方不到一米的地方爆炸，爆炸的氣流，被炸碎了的電路板對他造成的傷害可能比其他傷口加起來還劇烈。他的整個背脊已經幾乎沒有感覺了，隻有戰鬥服背麵用裝甲板保護著“火羽”的那片地方還是完好的。也隻有這一片肌膚，還能敏感地察覺到電腦運轉發出的微弱的熱量和震顫。他知道，火羽在那裏，這幾天救了他好多次，讓他苟且偷生至今的火羽和他在一起，心裏不自覺地就有些安定了下來。

    “快沒彈藥了。火羽，我打掉幾個彈夾了？”

    “按照出發前登記的數量，彈夾數量10，已消耗拋棄數量8。手榴彈數量6，已消耗數量6。槍榴彈5，已消耗數量4。彈藥儲備低於10%，紅色緊急狀態。塑膠炸藥攜帶數量2塊，共計200克，使用1塊。”

    還有兩個彈夾，加起來不到80發子彈，林聞方卻很是淡定。彈盡糧絕？林聞方想到了這個成語，但覺得自己似乎一點都不餓，反而生出了幾分嘲諷。

    他知道，陣亡軍士也是計軍功積分的，今天他的表現，怎麽著都能獲得不錯的評價吧。音兒，你的手術，很快就能排上了……林聞方的心裏，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他越發地沒有牽掛了。朱芷應該會幫自己安排好的，他確信。

    林聞方提著槍，沿著靠牆的通道矮著身子快速前行，想要到機房前麵一點的操作台邊上，看看有沒有更好的射擊位置。這是火羽提醒他的，可以讓他不那麽狼狽地被逼在死角裏亂槍打死。忽然間，一個莫亞士兵從林聞方的背後跳了出來，手肘卡在了林聞方的脖子上。

    林聞方的腦子裏卻閃過一聲歎息：情況太亂了，攝像頭都不管用了。這種被敵人突襲的事情，之前可沒發生過。但林聞方的反應和很快，他的頭朝後重重一擺，整個人索性朝著後麵倒了下去，順著對方扼住自己的力氣，直接滾倒在地。莫亞士兵應該也是個好手，立刻側過身子，想要扭住林聞方的手臂。林聞方的力量畢竟不能和人家久經訓練的特種兵相比，正當他感覺到一絲絕望的時候，那個特種兵抽搐了一下，鬆開了林聞方。

    林聞方連忙滾倒在一旁，用槍指著莫亞士兵，堅定地補上了一發子彈。

    “怎麽了？”林聞方喃喃自問。

    “我觸發了戰鬥服電腦護甲上的背鰭天線，用最大功率發出集束脈衝……理論上能夠產生電擊和腦波幹擾的雙重功效。”火羽解釋道：“此項操作係根據戰鬥經驗數據庫進行，版本號。”

    林聞方翻了翻白眼。這個數據庫……也不是現實條件下的數據庫好不好？那是遊戲裏的戰鬥經驗，應該是用在機甲戰鬥的時候，彈開背後的敵人用的吧。可不管這個了，看起來這招還挺有效的。

    “鏡像係統的破解無法繼續進行，重試還是放棄？”火羽問道。

    “能植入點病毒什麽的嗎？”林聞方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前進。又是一串子彈打在了他身側的機櫃上，冒出一連串的火花。林聞方側著身子還擊，一邊還在思索著怎麽把這檔子任務幹得更漂亮點。

    “係統內置有病毒數據庫，請提供更具體的要求。”

    林聞方一邊扣動扳機，一邊大聲吼了出來：“你看你能植入什麽，隨手做吧。老子沒空。”

    “是。”火羽對於林聞方自稱老子，完全沒意見。一邊輔助林聞方進行射擊，一邊淡定地將病毒數據庫折騰著朝著服務器集群裏灌輸……拷貝還在進行。莫亞人大概還是希望能夠盡可能獲取更多的數據吧，哪怕破解需要很長時間，但好歹這是他們獲取這些重要計數資料的最後的指望。

    在距離大樓主體建築三百多米的一處樓頂，王昌文放下了望遠鏡。身後的敵人已經逼近到距離他們不到500米的地方了。雖然有幾個戰士組織了一條守備線，但敵人太多了，能夠擋住他們一分鍾麽？王昌文沒把握。他看著手表上，自己預設的三分鍾時間一點點地要跳到最後幾秒了：十二，十一……

    “朱芷，撤回來，我們要走了。”王昌文尖銳地命令道。

    “是。”朱芷的聲音有些悲涼，但卻沒有遲疑。“我自行撤離，10分鍾後在d3地點和你們會和。”

    王昌文歎了口氣：“好。放心。林聞方好樣的，他的功勞，我記著呢。”

    朱芷沒有答話。她看著手表上的時間跳動著：三，二，一……零……

    林聞方奪走了她戰死的權力。那是她的權力。這樣想，會讓那份奇特的牽掛不那麽傷感。或者，可以讓自己對林聞方那調侃的、諷刺的卻是堅定的麵容，帶上一些讓自己討厭的色彩。但朱芷知道，自己是被拯救的那個，自己永遠忘不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時間已經到了。朱芷咬著下唇，異常堅決地轉身，朝著遠處的黑暗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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