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瞬息萬裏，向著花廬出發。不過時，就遠遠望見一片連綿的火紅，宛如一道道濃烈而熾熱的火焰，那裏是一片彼岸花的海洋，一團團，一簇簇，開的那麽熱烈，那麽絢爛，仿佛綻放著生命中最後的光芒！朵朵彼岸花如血紅的瑪瑙，迎風玉立，妖豔欲滴，花瓣層層疊疊，相互依偎競相輝映，引來無數的冥蜂在花叢中飛舞。

    每一朵彼岸花，都空靈含蘊，如詩如畫，美不勝收，濃烈而奔放，炫目而燦爛！

    但朱陽看著這些彼岸花，卻有一種無言的悲傷浮上心頭，仿佛這些花也都明白，這將是它們最後的時光，因此盡情地綻放！

    幾間精致的茅屋矗立在花海中，看著這幾間茅屋，朱陽心中湧出一股暖流，就是在這裏，他認識了平姨，熟悉了袁獸，更是結緣於小曼。

    “每當我第一次蘇醒睜開雙眼的時候，我看到的就是這一片花海，每當我每一次消散的時候，也是它們相伴。”小曼眼中露出一絲追憶。“它們就是我的親人，不離不棄。”

    小曼緩緩地踏入花海，所到之處，彼岸花齊齊讓開一道路，紛紛伏下花瓣，似乎歡迎著它們的家人。

    紅月西沉，灑下萬縷光華，披灑在小曼的身上，使她渾身都散發著一層朦朧的紅光，行走在花海中，宛如月下的精靈。

    倩影如詩，風景如畫，一幅美不勝收的永恒畫卷。

    月下精靈驀然回首，淺笑嫣然。

    “我跳一首舞給你看好嗎？”

    “好……”朱陽緩緩地點頭，平靜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這月下的精靈。

    小曼輕盈地在花海中婆娑起舞，湛黑的雙瞳如幽深的古泉，泛著隱隱的波光，連天上的紅月仿佛此刻都墜落其中，宛如泉中之月。隱約間，花海起伏，萬花呢喃，傳出一絲聲音，絲絲縷縷地流淌，宛如清泉，妙如天音。

    小曼的舞姿莊嚴而妖嬈，靈動而凝滯，仿佛水和火被揉到了一處一起綻放開來，濃烈而奔放，炫目而燦爛。

    恍然間，朱陽仿佛看見了佛陀誦經，妙音天成，天女飛舞盤旋，朵朵天花隨著天女飄墜。

    也許，很久之前，就是這一曲飛天之舞名動九天吧。

    遙遠的天邊漸漸泛出銀色的漣漪，此時，紅月是那樣的沒，紅的像血，像火，好似一位即將離去的豔麗少*婦，盡情綻放出最後的光彩，期盼人們欣賞她最後的美！

    朱陽卻知道，當第一縷銀光射出天宇之時，就會是曲終花散的時刻。他看了一眼，盡情翩舞的小曼，微微一笑，恍如有最終的決斷。

    “小曼。”紅月映照下，朱陽也是身披萬縷紅光，踏入如火似血的彼岸花海，他伸出手，握住了小曼冰冷的手，看著她的眼睛，“銀月就要升起……你不會孤獨……我會陪你，讓我和你一起共舞吧。”

    小曼看著他，微微地笑了，伸出手拉住了朱陽的手，足尖一點，一絲紅衣如嫣紅的彼岸花一樣綻放，朱陽牽著她的手，在她旋轉出去的那一刹那，微微一動，旋著小曼的身影翩翩起舞。

    微微的風從遙遠的天邊吹來，那裏隱隱有跳動火焰燃起，一片銀白映襯的紅月宛如晶瑩通透的月輪，而此刻的紅月宛如一位嬌羞的新娘在等待著她的新郎來到她的身邊。

    一瞬間，旋舞中的小曼突然想起了曼陀星上流傳的一個故事：有一個鮫人公主愛上了人間的王子而墜入塵世，最後那個不知道真相的王子娶了別的女孩，最後婚典的那一夜裏，鮫人公主握著匕首在新婚夫婦的帳前站了許久，終究放棄了重歸大海的希望，將刀子扔到了還離，然後在甲板上點起足尖跳起了最後一支舞……

    一直舞到第一縷陽光將她化成泡沫……

    恍然間，小曼耳邊仿佛聽到了一縷飄渺的歌聲，隻是那太遠，伸出手，什麽也抓不住……抓住的隻有眼前這雙溫暖的手……

    小曼抬頭看著朱陽，不禁笑了起來，他們的腳尖踏著朵朵彼岸花，飛翔在花海，舞動在月下。小曼感覺自己從來沒有跳動的這樣舒展和美麗，哪怕很久之前令曼殊沙華名動九天的那場飛天之舞，也在這一刻黯然失色。

    她知道，這是她生命中最後的一支，也是最美的一支舞。她仿佛陽光下的泡沫一樣，折射出最璀璨的光華，然後……湮滅！

    生和死，寂滅和輪回，在這一刻並不可怕，因為身邊有他！

    銀光驀然一躍，躍出地平線，射出萬道銀光，皎潔的月光如同灑向大地的水銀，把柔和的銀光靜靜地披在廣袤無邊的彼岸大平原上。

    這一片嫣紅的彼岸花海在此刻也被這皎潔的月光渡上了一層銀光，在銀色月光中，所有的彼岸花開始燃燒起來，變得晶瑩剔透，化作星星點點……

    “小曼！”這一瞬間，朱陽低低叫了一聲，下意識地要將小曼護在懷中，然而月光如水，銀光迷離。他隻感覺到小曼的手猛然抓緊了自己的手，然後她卻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漆黑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再也沒有移開，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仿佛要把他鐫刻在心裏。

    這一眼過後便是永恒！

    一縷縷銀光，傾瀉在小曼的身上，如夢幻一般，小曼開始變得虛幻，她的臉上浮起一個蒼白的微笑，“朱陽，謝謝你，陪我共舞……”

    朱陽嘴角也泛起了微笑，輕輕回答，道：“下一個千年，我依舊會陪你共舞……”

    “隻是一千年太久了……”朱陽喃喃道，伸出了僵直的手指，想去觸摸那已經變得虛幻透明的笑容。

    “啪……”輕輕一聲響，觸手之處裂開了無數細小的裂縫，在小曼玉石般光潔的臉上迅速蔓延開來，隻是一眨眼，那樣的笑容便消失不見。

    一縷縷，一絲絲，絲絲嫋嫋，嫋嫋消散與天際。仿佛一幅永恒的美麗畫卷被卷起了一般，這一片彼岸花海消失在平原上，好像從未出現，隻有一輪銀月灑下的銀光，泛著朦朧的柔和。

    “太久了……一千年真的太久了……”這時紅月已經徹底隱沒，隻有下一個千年，它才會重現天宇。銀光的光華如水地披灑在朱陽的身上，看著空蕩蕩的懷抱，最後的低語從朱陽的嘴中傳出，“我怎麽讓你孤獨？天界……不遠的……”

    語調平靜無波，聽不出是喜是悲。

    歲月輪回千年，帶不走的是回憶……

    有一種相遇，可能叫做邂逅

    有一種邂逅，可能緣於命運

    有一種命運，可能互相糾纏

    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

    （終於……死了……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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