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今夜有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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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稀柿林紅,霞?曉霜輕。遙問司命君,今夜露幾層。

    ---《上西衝村晨記》---小不點

    年輕人在柿子林外的村路上慢慢的踱步,嘴裏在輕聲的吟詠著上麵詩句,霞?二字總覺得不是很如意,卻一時又找不出更好的兩字來代替。

    年輕人的外衣就像遠近的天地,有淡淡的霧氣在斑斕的霞光裏虛無縹緲。在飛紅的的兩山間,太陽羞答答的露出少半個臉。她不好意思看年輕人注視的目光,在慢慢移動的薄霧中若隱若現。

    年輕人在村路上流連了很長時間,他是從柿子林走出來的,在昨日午後他遇到綠衣女孩的地方駐足。昨日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隻是沒有了綠衣女孩和那把吐著寒芒的陰陽鴛鴦劍。

    柿子林裏靜悄悄的,時間淹沒了煙火的爆響,帶走了陰森恐怖的瑟瑟妖風。六丁六甲已歸位蟒蛇猛獸也已各回巢穴,好像這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麽。然而地上半拉咬破的柿子和綠色有紅黃花的女孩上衣下擺碎片,在明白無誤的告訴他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一想到綠衣女孩小不點心裏酸酸的他後悔自己昨天的愚蠢,他後悔自己說的對女孩侮辱語言,他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做什麽都已於事無補,他隻想對女孩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想傷害你’。

    昨日那頓酒宴真的很豐盛,豐盛的讓他流口水,可是他卻無法下咽。沒有人指責他,白臉漢子隻是淡淡的說‘那是一場誤會’。

    那頓酒席有白臉漢子的七兄弟,還有七兄弟的女人們,當然是六個女人永遠也不會在有另一個女人。柿花也沒有參加,她在姐妹們中間那裏有她需要的溫暖。

    三嫂告訴小不點在上溪衝村的領地裏,女孩們在哪裏如果不方便都會在顯眼的地方放一塊手帕,男人們都會自覺不靠近,這已是七兄弟在這生根就有的不成文的約定,沒有人破壞過。

    小不點這才恍然大悟,原本以為是誰不小心遺棄的手帕,現在才知道是綠衣女孩故意放在那的。自己不但破壞了人家的規矩,還肆無忌憚的在女孩麵前用手帕擦柿子。怪不得自己在擦柿子後才感到殺氣。

    三嫂委婉的說“柿花練功熱了隻穿了個小內衣,要小手時蹭到樹上看過周邊沒有人,卻不想你的輕功那麽快那麽輕,她沒有發現你。她正在解手時發現你在林邊東張西望,以為你不懷好意,特別是你用手帕擦柿子她才動了殺機”。

    小不點苦笑著說;“我那是想找個人證明我不是想偷柿子,我也沒想到林中會有人,更沒想到柿子林裏有個女孩。”

    二嫂接話告訴他;“從你放下半兩銀子柿花才意識到錯怪了你,你不是她心中誤認為的色鬼。她雖然後悔可是女孩虛榮心被你一劍挑破心裏還是一時轉圜不過來。她沒有想殺你,真的沒有一點想讓你死的意思。”

    三嫂兩眼已沒有昨日的淩厲眼色灰蒙蒙空洞洞的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說;“我和二嫂姐幾個頭前去看過,那個陣隻是個虛陣幻陣,所有殺人的機關暗器都沒有啟動,煙火雖然有毒柿花身上是有解藥的,?,陰差陽錯的悲劇!”

    心裏亂糟糟的像長滿了草,小不點真的搞不清楚了事情怎麽會是這樣。

    七嫂長歎後說;“我進這個門最晚和大嫂隻有兩年的交往,大嫂留給我的印象比自己的親姊妹還深。如今斯人已不在卻留下個苦命的娃,我們卻不能……”!

    三嫂的眼光又恢複了往日的精明,喝掉了杯中酒說;“小不點明天我請你喝酒,你不能推辭”。語氣裏大有將軍對部下發號施令。

    小不點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人送到住所的,也不知道是誰幫他收拾的嘔吐汙物的,他什麽都不想知道。他隻想睡覺夢回上饒,在秀秀和俺爹俺娘寒酸的三間茅屋裏撫平自己的傷痛。

    夜半多年養成的習慣如約而至,雖然頭還有點沉,胃腸還有點不舒服,小不點還是堅持著要做完每天必做的功課。

    月亮依舊堅守著自己的職責撒一空銀灰,灑一地皎潔。讓遠山朦朦朧朧讓眼前真真切切,天上的萬點繁星就是她的玩伴,伴她一路同行穿透時空。

    上溪衝村在安睡,靜的像沒有生靈的大漠,靜得像沒有生命的亙古洪荒。沒有犬吠,沒有燈光,聽得見馬在吃草牛在倒嚼,聽得見三裏外溪水低低的囈語。

    路上沒有腳步也沒有人巡更守夜,卻沒有人敢到此窺視。這裏的人就像劉備的三弟張翼德即或是睡覺也會睜著眼睛,像太宗的重臣魏征,即或是打盹也能殺人於無形。誰要是跑這來討野火,那就是想找一個免費的送葬人。

    小不點順著村落向外走,他的腳步很輕,可是他知道安睡的村莊裏至少有十幾個人知道他的去向。

    在柿子林裏他想起了女孩借自己的力量飛向另一棵樹的動作,當時曾有過似曾相識的感覺。現在他已經知道女孩用的功夫正是自己琢磨出的穿針挑線,老五告訴他全村的人都在練。

    小不點在做功課,在地上翻滾,在樹上穿越,騰躍時劍芒撕破一空銀灰,落下時刺破一地皎潔。他身上在流汗心裏在流血,低沉的怒吼隱藏著心裏高亢的呐喊。讓天地知道他的鬱悶,讓曠野了解他的無奈。

    夜晚送他一襲寒衣為他降溫去火,月光伴他起舞一起人影闌珊。隻有大地在靜靜地托起他腳下的鬆軟的土地。

    這個夜晚有太多的人在甜甜地酣睡,這個夜晚也有人在黑暗中爭著明亮的眼睛。他們聽得見小不點虛虛的腳步,再堅強的人喝了那麽多的悶酒也會三魂六竅走其半,七情六欲放兩邊,小不點的腳步雖然有些漂浮卻絕不亂讓人驚歎。

    白臉漢子沒有睡著,想起了女兒柿花他是心痛,想起了小不點又是痛心。他知道柿花的委屈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女兒,女兒是他時時刻刻的牽掛,是他生命的全部。為了妻子在另一個世界放心為了女兒心頭不會有陰影,他從未有過續弦的念頭,對登門拜訪的好心人都是毅然決然。

    但是他更理解年輕人的心情,他畢竟也在那條路上走過。被人誤解卻又不能說,說也說不清的內心痛苦,能把人逼瘋逼得人走投無路。當年他就是被人誤解被逼得逃離了師門,多少年都不願在提起那時的名字。

    這麽多年他都沒有再踏上過青城一步,也沒有去祭奠過恩重如山的先師,曾經的同門兄弟可能認為他早已死了。多少次夢回故裏在讓他想忘也忘不了的丈人山上遠眺,在三十六峰、八大洞間流連,在建福宮、天師洞、上清宮祭拜。

    留下童年的無知少年的癲狂往昔歲月的故地,不知如今是什麽樣,愛與恨都已被浮雲帶走,留下了不堪回首。

    白臉漢子想起了那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急忙穿好衣服他要去找小不點,沒有人能比他更知道怎麽讓小不點脫困。推開屋門,月光擠進了房門,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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