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郭家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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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三章郭家老酒
第八十三章郭家老酒
山路的jiao匯處,是一塊很狹小的平地,狹小的寬不足三十丈,長不過百丈。就是如此狹小的空間,竟然建有十幾處房屋。更讓人想不到的,半數人家都在做一種生意,房簷的竹竿上高挑著酒望子。村子很小,卻有一個很響亮的名字,酒寨。
酒旗大小各異,sè澤也不同。舊的已看不出青布的顏sè,就連上麵大大的酒字也已殘缺不全。酒家對酒旗很滿意,常常對新來的客人自豪的說“咱家是正宗的老字號”。新建的酒家雖然還是木結構,卻比老式的房屋寬敞明亮,也由一層變成了兩層。然而它卻改變不了人們守舊的觀念,客人總沒有老字號多。
瘋道人夜裏喝了很多酒,離開居家客棧一股腦的倒了出去,他既然不能斷定廚子在酒裏下的是什麽yào,他又憑什麽能斷定yào對他有沒有傷害。
折騰了半夜,胃腸已覺空虛,他又為何要拒絕酒的yòuhuò。
瘋道人連續走進了兩處酒家,每家的四張桌子都有先於他的客人。他實在想不明白,小小的彈丸之地,怎會有如此多的同道中人。他走入的第三家是一處二層小樓,上下兩層八張桌隻有兩位客人。兩相比較,冰火兩重天。
酒寨的酒家隻經營一種酒‘醉仙酒’,是自家釀造的米酒。這裏的酒從不成壇銷售,盛酒的容器也不是常見的瓷碗,每個客人麵前擺放的是竹筒。橙sè透明的酒汁,就像竹子流出的液體。竹筒不會二次利用,隨著客人離去即成廢物,隨處可見的竹林,讓店家從不手軟,誠信比銀子更重要。
酒家能提供的下酒菜並不豐富,隻有寥寥數種家常小菜,到這來的客人也並不挑剔,客人隻有一個要求,酒好。
幹燒子陵魚、竹筍炒江蝦兩樣小菜很快擺在麵前。四隻竹筒散發出yòu人的馥鬱香氣,胃口被高高的吊起,當第一隻竹筒被一口氣喝幹後,瘋道人慢慢的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好似靈魂已出竅,身體已虛空,人已經沒有了生氣。過了很長時間,緊閉的雙chún噓出了輕輕地長氣。然後雙手捂住額頭,順著臉頰慢慢的滑落,lù出了明亮的雙眼。
客人又在喝酒,卻不是先前那樣,而是小口抿酒,那樣子就像孩子過年時才能分到一把瓜子,每磕一粒都會回味半天。盡管如此,麵前的竹筒很快空了三隻。
客人雖然點了兩樣菜,卻沒有動過筷子夾一下,好像已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客人少,店主人自然很清閑,他對初來乍到的客人格外關注。走過去坐在客人對麵,與客人攀談起來。
店家已過中年,在外闖dàng二十多年,葉落歸根回到故裏,手裏有點積蓄,開個酒店維持生計。這裏開店的五家都姓郭,都是端一個祖宗的飯碗,沒有正宗之說。三百年的時光讓他們變得生疏,相互之間並不走動。
瘋道人聽後笑著問;“祖上是不是會稽人”?
店家搖頭笑著回“老酒並不是會稽獨有,江南許多地方都有,桐廬釀酒的曆史可以追溯到秦漢。桐廬與會稽很近,釀酒的方法相互融會貫通,兩地老酒口味差異不大。”
瘋道人點點頭說;“店家說的在理,店家的酒與紹興老酒相比,辛辣不足,甜味稍濃,sè澤也差一些。有點近似潯陽的封缸酒,卻又不全是”
店家聽完愣了一下,感歎的說;“客官年紀雖輕,對酒的了解卻頗有見識。祖上是郎中,治療頭痛腦熱尚可,由於醫術不高在本地並不出名,為了生計遊走四方。祖上去過潯陽,發現那裏的老酒有獨到之處,討了個方子改良了本地的釀酒方法,從那時起,後人不再行醫。sè澤差一些,是窖藏的時間不夠,因為釀酒的量小滿足不了客人的需要。”
瘋道人漫不經心的說;“這裏地處偏僻酒客尚且這麽多,若是桐廬城裏,不知又該啥樣?”
店家接著回道;“釀酒除了原料和工藝,水質好壞決定酒的品質。祖上跑遍了桐廬才選定神仙dòng的這眼泉水,就近取材省去了許多麻煩,酒香不怕巷子深。”
瘋道人淡淡的應道;“在下曾經到過潯陽樓,還記得潯陽樓mén前朱紅華表柱上題寫的‘世間無比酒,天下有名樓。’”
店家好像要證明什麽,情不自禁的站起來神采飛揚的說;“離家在外走南闖北“曾經品嚐過“湖光十裏平如鏡,攜酒登山拾明月”的金壇酒,“味輕hua上lù,sè似dòng中”的丹陽封缸酒。不是自視清高,許多小有名氣的米酒尚不如小店的醉仙酒。”
瘋道人定定的看著兩眼異常明亮,不經意lù出雙手粗糙十指的店家,一臉嚴肅的問;“郭家的後人真的不再行醫”?
急轉直下的問話,店家錯愕怔在那裏。
瘋道人掏出一兩碎銀扔在桌上,語氣淡淡的說;“俺看未必”說完起身離開了酒店。
站在十字路口他的心裏很沮喪,路口就在他剛剛走出的酒店窗前,綠衣nv孩不會隱身法。他沒有問,當他看見那副眼神和粗糙的十指,他知道自己到了離開的時候。
他現在什麽也不想做,隻想盡快的回去,回到那張竹chuáng上。
他也清楚,杜鵑現在一定很著急,如果長時間不見他回去,一定會滿城去找他,他不想讓杜鵑為他擔心。走上高崗身邊一兩馬車經過,車上裝載著帶有枝葉的新鮮竹樹,瘋道人在後麵一躍而上,搭個順風車。
瘋道人身體落在馬車上很輕,輕的就像一片落葉,他相信車夫一定不會知道有人未經允許自行搭車。兩匹馬拉的車裝載很多,瘋道人在高處看不到趕車的老板,隻能聽到趕車老板哼著的小曲,看到lù出的半角鬥笠和不時揚起的鞭梢。他躺在竹山上閉起眼,隨著馬車的顛簸昏昏然。他不擔心馬車的去向,往北是天目溪,馬車隻有一個去處,桐廬城。
瘋道人跟蹤送信人,隻是出於一時衝動,他既不想和送信人為敵,也沒有要幫助狸貓,廚子探聽對方的意願。他隻是對廚子手裏拿著的一件很小的物件感興趣,那件物件他沒有見過,卻很早就聽說過,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他的頭腦裏又浮現出廚子手裏拿著那件物件時,臉上的凝重,好像手裏拿著的不是一塊小小的金屬信物,仿佛是抓著一條五步毒蛇。他也看到狸貓瞬間一撇臉sè的異樣,他確信狸貓看清了廚子手裏的物件。
他在想,送信的是一個人,他也清清楚楚看到那個人上了一條船,船也是專在此地等候送信人的。渡江快船樣子差不多少,他沒有過於留心,濃濃地江霧也讓他無法看清小船。但是他確信,他在釣台見到送信人和綠衣nv人乘坐的渡江快船,絕不是載著送信人渡江的快船,再快的船逆水而上,也絕不會快過他的腳程。
那條快船上絕沒有叫做魯妹的nv人,對岸一定有一匹馬在候著,魯妹應該是居江而住,或是居住在離江邊不遠的村落裏。而且那座房屋是在釣台附近,否則他們不會在那過江而來。
魯妹應該是當地人。或者說在桐廬生活了很長時間,他對桐廬城周邊很熟悉。
他想到魯妹從江邊經東城mén入城的前前後後,魯妹的行動讓他突然恍然大悟,魯妹雖然在小吃攤買小吃,在早市漫無目的遊dàng,都是遮人耳目,唯一的目的是讓同夥確認跟蹤的人。那裏一定有一個她們常年潛伏的聯絡點,在同夥需要時提供幫助。
躺在車上聽到車兩邊的人聲越來越嘈雜,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趕車的老板吆喝牲口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睜開了眼望向天空,天空沒有鏡子,隻有刺眼的陽光,零零星星翻卷的淡淡白雲。可是他知道,他該下車了,馬車不會進城。
就在瘋道人準備起身下車之際,馬車停住了。趕車的老板說話了“年輕人,睡醒了沒,該下車了。”
他坐起身笑著說;“適才還在猶豫,要不要與馬車的主人打一聲招呼,道一聲謝字。現在看來都不需要了,桐廬的人真是善解人意。”
坐在車轅上的趕車人回道;“這麽說倒是我的錯,太心急了”
瘋道人雙手抓著捆竹子的大繩,很小心的從高高的竹山上麵下到地麵。轉過身對著側臉看過來的馬車老板,車夫鬥笠側歪著壓得很低,隻能看到半隻眼睛,看不出年紀,五十歲總有。車夫的外衣雖然是當地常見的土布,並有數處補丁,可是衣領lù出的小小衣角卻很光鮮,內裏貼ròu的衣服是很貴重的蠶絲做成,也許是穿衣過於倉促。
看著裝束有點不倫不類的車夫,他笑容可掬的說;“治安luàn,鄉民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山賊胡匪bi著鄉民習武。桐廬鄉民尚武也有很久的曆史,卻不曾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趕車人就有這麽高的身手,聽力這麽好。”
趕車人慢慢的說;“雖然從小跟著鄰裏學把式,我的聽力還沒有年輕人誇得那麽好。很慚愧,我不是聽出來的,而是看出來的。”
瘋道人顯得很驚訝“原來你是高人,腦後長眼”
趕車人麵無表情的說;“那是妖jing,我還沒進化到那一步。是拉車的馬受到驚嚇,出現了反常。”
他圍著兩匹馬看了半圈,嘴裏吱吱有聲,感歎的說;“真是好馬,拉車有點屈才了,就像主人一樣甘願默默無聞。”
趕車人淡淡的說;“馬本身就是拉車的,車夫就是趕車的,不甘願默默無聞又怎麽樣,難不成還要去掙個一官半職。”
瘋道人也淡淡的應道;“無論拉車的馬還是趕車的人,都不會是久居山野,在下很想知道閣下怎麽稱呼”?
趕車人看了對方好一會才回道;“咱們都是一路人,不會隨便告訴別人自己的真實身份,我不想告訴你我是誰,也不指望知道你是誰。年輕人走好,桐廬不是什麽好地方,不要在此流連。”
趕車人說完一揚鞭子,兩匹馬拉著滿車的鮮竹拐入城邊的鄉路。瘋道人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一車綠sè,默然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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