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上帝！告訴我誰是敵人。一旦你發現誰是敵人，你就能殺了他。然而，這裏的人讓我困惑，是誰傷害了我？又是誰毀了我的生活？告訴我，報複誰。

    ——奈保爾《告訴我，殺了誰》

    1

    經過九個來小時，一路的高速公路，這輛跑得滿是傷痕的長途臥鋪車停在了我的目的地。

    我又回到了深圳，這座繁華而又讓我陌生的移民新都市，我對它沒有感情，它隻是我的一個謀生地，也許明天有了新的謀生地，我就會離它而去。

    我帶著滿身的疲憊走下長途臥鋪車，司機因為與我一路有過友好的攀談，彼此還不忘揮手告別一番。這份老鄉的親切感我相信是真的，人無論如何冷酷心底總能找到溫情的一麵。

    走在燥熱的路燈下，一輛輛摩的朝我圍過來招攬生意，拒絕他們的唯一方法就是冷酷地視而不見。此時的夜晚才八點多鍾，深圳的夜生活剛拉開帷幕。高樓大廈間的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布滿了像螞蟻一樣的人群，光怪陸離的燈火像妖豔的女人一樣舞動了夜的寧靜。嘈雜和快節奏的都市夜生活，像迎麵撲來的巨浪，把我淹沒了。我已經習慣了這種被淹沒，沒有自我、渺小、孤獨和恐懼的感覺，雖然沒有我初次來這裏那麽嚴重，但仍然還殘留一些在我的心裏。

    深圳不是我的家，在這裏我無法清除內心的渺小、孤獨和恐懼的感覺。

    我冷酷地拒絕一個個摩的向我招攬生意的可憐聲音，徑直沿著107國道的出口走向前麵的次車道，遠遠就看見嚴小安在那裏朝我招手。

    “真仔，”嚴小安站在自己的車邊朝我招手，“這邊。”

    我走過去，笑著說：“安仔哥你等很久了吧。”

    “我才到。”安仔哥笑嗬嗬地就著路燈打量我一番，說：“坐車累吧。”他說著接過我手裏的行李拉開後座車門，把行李丟到後座上。

    我等他砰的一聲甩上後座車門，然後給他遞上一根香煙。

    我一邊給他點香煙，一邊笑道：“坐車當然累了。”說完見他吸著煙笑嗬嗬地鑽進駕室，我也拉開副駕駛室的車門鑽進去。

    我一坐進安仔哥這輛二手富康“新自由人”，頓時渾身難受起來，還好這裏的夜間有海風吹拂，車如果開起來不至於被熱得大汗淋淋。這輛破車的空調係統全部癱瘓我是早就知道的，我曾經開過幾回，開起來噪音也挺大。

    安仔哥啟動了幾次，發動機像一個跟他鬧別扭的大媳婦，轟隆隆地響起來，動幾步，哢哧停了。

    他急得滿頭大汗地說：“真仔你下去幫我推一下，這該死的車子不推一下又發不起了。”

    我笑了笑，說：“好吧。安仔哥你這輛破車早該淘汰了。”我說著推開車門下去。

    安仔哥說：“現在物價漲得那麽快，連飯都快吃不起了，還想換車，能省就省一點吧。”

    我笑了笑，說：“那你就大修一下，應該不會花多少錢吧，不然你整天開著它辦事那多受罪啊。”

    安仔哥說：“你沒結婚不知道養家的艱苦。你別說了，趕緊去後麵幫我推一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