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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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Chatper 06)
反正無處可去,倒不如去偷偷瞧一眼唐唐在學校過得怎麽樣了。
如此想著,封艾便戴著一身的裝備走出了修理鋪。
……
隼先生。隼先生就叫隼先生,沒有姓氏,也沒人知道他的本名。他隻叫人喊他作隼先生,怕也是因為他終日戴著一副複古的鳥嘴麵具,從不以真麵目示人的緣故。
隼先生是328區裏唯一的教書先生。
這並不是稀奇的事情。實際上,328區竟然會有教書先生——這才是最稀奇的事情。
但隼先生存在的本身,比上述的所有稀奇還要再“稀奇”一些。
因為,隼先生總是從頭到腳披著防油布製成的大衣,無論春夏秋冬;雙手永遠戴著巨大的皮質手套,臉呢,則藏在那張可以過濾空氣,狀若鳥嘴的麵具裏。人們看不到他的本來樣貌,甚至也無法從膚色分析出他是哪裏來的人氏。隻能夠依稀憑借說話的習慣來判斷他大抵不是328區本地人,而且是個男性。
實際上,隼先生那張鳥嘴麵具之下隱藏著的麵孔,是近年來與修理鋪對麵的理發店裏那位琳達小姐的體重、以及滴答鍾樓的本名並駕齊驅的、三大328區的未解之謎之一。
除去外貌特征以外,隼先生的其他方麵也令人捉摸不透。
他開創了328區唯一一間學校,但學校沒有固定的地址。他隻讓學生們每天在一個廢舊的、鐵皮鑄成的廠房裏集合——那個廠房非常巨大,整齊地排布著上個世紀的蒸汽發動機的殘骸。而後,他便帶著學生們在328區四處旅行,路過不同的地方,便隨性而行地教給他們一些奇怪的知識——有時候是教他們讀書寫字,有時候會為他們講解滴答鍾樓的文化曆史,有時候又會開始講解令人費解的機甲知識……有時候,甚至還會教上一些哪怕是328區的大人也完全雲裏霧裏、聞所未聞的奇怪知識。隼先生似乎從來沒有備課,也不拘束於任何事物,隻教他想教的以及他會的東西。而他會的東西似乎沒有盡頭。
隼先生收徒的規矩也很奇怪。
他隻看錢。他隻收整個328區願意支付最多學費的五十名學生。這個規矩如是放在大洋彼岸那座光陸怪離的大都會裏去,一點也不奇怪;一來物以稀為貴,限製了名額反而能夠激發人們成為那少有的“特權者”的熱情;二來大都會的人從來不缺錢,哪怕隻有五十個名額,經過輪番的競價拍賣有以後,完全可以到達讓普通人十輩子也衣食無憂的天價。
可這裏是328區,在328區立下這樣的收徒規矩,無疑是讓人覺得不可理喻……甚至有些愚蠢的。
因為328區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有錢人”。
因為328區根本就沒有多重視知識與學曆的人。
所以隼先生在328區以這種特立獨行的規矩收下的學生們所繳交的學費,實際上也就是比其他的窮人們更願意付出那麽一丁點錢財罷了。
所以隼先生訂下的規矩並不能讓他賺到多少錢。反而讓他一直處於生活拮據的狀態。
所以經常窮得揭不開鍋的封流一家子才能有機會讓唐唐成為隼先生的五十名學生之一。
以封流那一分錢都要攢起來喝花酒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主動支持唐唐讀書的。
為唐唐爭取下來那難得的學位,承擔起對這個小小家庭而言有些困難的費用的人,是封艾。
那時的封艾隻有十歲。那時的唐唐八歲。十歲的封艾已經為封流做了三年的童工,開始在破舊的修理鋪裏成為了獨當一麵的男子漢,而早熟的他將唯一的、出人頭地的機會全部交給了那個被他從孤兒洞撿回來的、髒兮兮的小丫頭。
沒有人知道當時隻有十歲的封艾麵對著混吃等死的封流、以及一家三口的生活以及學費開支,到底承擔了多少本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壓力。但唐唐知道,而唐唐卻不說話。她隻是認真地上好隼先生的每一堂課,用筆記專心記下每一節課的要點知識,無論是人文地理,科學曆史,都會在回到修理鋪後,憑借著她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向封艾複述一遍。這十年來,唐唐借隼先生之口教會封艾的社會常識,恐怕遠比封流教他的要多得多。
而封流呢,則是在唐唐入學的第一天晚上,聽過她為封艾講課的內容起,就一反常態地對那位來曆不明的隼先生所教授的知識保持著十分曖昧的態度:不予以任何評價,也從來沒有反對過唐唐繼續讀書。
……
要找到正在教書的隼先生並非易事,他總愛帶著自己的那一班學生在328區各處隨性漂泊,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唯有這段時間是例外的。上個星期,一支艾斯蘭的軍隊跨過了北境329區的傳送門,浩浩蕩蕩地一路搜尋過來,在城鎮裏頒布了許多禁令。人們不得深夜外出,針對異人的體檢也開始提前,還有許多地方更是直接成為了重兵把守的禁區。
如今仍有一部分艾斯蘭軍人駐守在328區城鎮裏,人們並不清楚這群令人敬畏的軍人到底在做些什麽、要找些什麽,但光憑每天不斷在鎮上巡邏的人數漸漸增加這一點,就可以判斷事態已經日趨嚴重。
所以隼先生能帶學生去的地方並不多。
此刻,隼先生正帶著學生們在城鎮南部的采石場附近寫生。這個采石場早已荒廢,陳列著許多挖掘機器的廢墟。隨著黃沙一路蔓延到了地平線深處,蒼涼之感盡收眼底。
但學生們手裏拿著的素描本畫的不是這方蒼茫天地,而是一艘飛艇。
不是泛著冰冷的金屬色澤的飛船,而是一艘覆蓋著殘破蒙皮的廢棄飛艇。看起來就像是墜落在328區的一顆巨大原子彈頭,沒有帶來毀滅與死亡,笨拙的身軀就那樣靜靜地傾斜著隨著時間流逝沉入地麵,成為了328區的遺跡。
三四十名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散落在各處,或是盤膝而坐,認真地觀摩著飛艇的結構,或是繞著飛艇跑了一圈又一圈,有的更是直接把畫本丟到了一旁,仰頭躺倒在地,睡起午覺來。
隼先生看起來並不在意他們打算怎麽畫、或是畫不畫那艘飛艇——實際上,他甚至不在意那十幾個因為睡過頭錯過了集合時間,所以沒有出現的學生。他拄著那根永不離身的紳士手杖,找了塊巨大的黑岩倚靠著,仰起頭來,那副鳥嘴麵具的兩個圓形眼鏡倒映著天空的流雲。
328區的風格太過於強烈,以至於這方天地裏任何突兀的物什——無論是這艘飛艇,亦或是遠方直插地麵的飛船殘骸,在地麵上跑跳的少年,倚靠著岩石的怪人老師,都出乎意料地和這方風景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地上的那朵樸實無華的小黑傘亦如是。
唐唐坐在地上,身旁撐著一柄外出時不離身的小黑傘。小黑傘並不精致,撐開的傘麵卻像黃沙土地上一朵盛開的花。她身前的素描本上的畫麵栩栩如生,就像是將遠方的飛艇用墨水拓印到了紙上。
這群孩子們沒有受過係統的教育,就連一丁點素描的基礎也沒有。所以大多數人的素描本都是一些亂七八糟,不成樣子的塗鴉。唯有唐唐的畫最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她天賦異稟,又或許是因為她實在太安靜了。
從隼先生將他們帶到這裏、派發了素描本和鉛筆,告訴他們要畫的是什麽以後,唐唐便一直坐在這裏,撐著傘,不聲不響地畫著。她表現的太過於成熟,也似乎太有耐心了一點,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女。仿佛周圍一切的聲音和畫麵都與她無關,她的世界裏隻剩下了遠方的飛艇和麵前的素描本。
唐唐的畫早已該完成。至少看上去是如此。但此時的唐唐卻微微蹙著眉頭,認真地盯著素描本上的某處,握著手中的鉛筆猶豫不決。她的手掌外側沾滿了鉛筆粉末的痕跡,與那原本白皙的皮膚對比格外鮮明。
唐唐斟酌了很久,筆尖輕巧地點在了畫中飛艇的載座附近,細致地勾勒出了一顆小小的黑點,看起來就像是坐在飛艇裏的渺小人影。
過了半晌,唐唐又幽幽地歎了口氣,掉轉筆頭,將那道人影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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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鎖FLAG: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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