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Chapter.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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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彩兒百無聊賴地搖晃著手上的那隻撥浪鼓,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抬起頭去看天上的星星,以往透徹如洗的星空在萬家燈火的照耀下,似乎也要比平時黯淡那麽幾分。

    她撅了撅嘴,一邊咬著唇,舔著嘴唇上的胭脂,一邊在心裏麵數落家裏那個混賬哥哥不知道又跑去哪裏調戲良家婦女去了。

    附近都是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小攤位,幹冷的空氣裏蒸騰出濃濃的白煙,帶來一絲溫暖的味道。仲彩兒漫無目的地到處走著,對於那神不知鬼不覺甩下了自己,跑到不知哪裏去了的哥哥,倒也沒太著急——她早就過了以前那個小跟屁蟲的年紀,今年又剛好成了年,在這個大家都放了假的日子裏隨意地溜達一下,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今天的仲彩兒穿得很是好看。就像是世隱鄉中,冬元節裏的每一位姑娘一樣。她們會在今天花上很長的時間梳妝打扮,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但仲彩兒生來便已經很好看了,如今更是比其他的姑娘還要搶眼一點。

    方圓巷的話劇每年都不一樣,小時候的仲彩兒很喜歡看。那時候常常是吵吵嚷嚷的,讓哥哥把她抱起來騎在肩上,遠遠地看舞台上那些濃妝豔抹的人物繪聲繪色地演繹著台本,但她如今已經看膩了。仲彩兒覺得人一長大了確實就不好玩了。以前的哥哥喜歡玩陀螺、玩小彈珠,都是些很簡單很純真的東西。現在更喜歡的是跟那群狐朋狗友一天到晚做些不正經的事兒,調戲調戲別人家的小姑娘,暗搓搓說些渾話,然後一群人嘿嘿嘿嘿地笑,現在又一時興起跑去當了兵,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如今哥哥借著由頭甩掉了她,不知道又跑到哪裏鬼混去了,仲彩兒也隻得自己一個人在廟會裏閑逛。

    雖然說少了那個滿嘴跑火車的哥哥作伴倒也樂得清靜,但走的久了,畢竟還是有些無趣。

    仲彩兒彎下腰來,揉了揉自己隱隱發酸的腿肚子,便又開始嘀咕起來:

    “哥哥那個家夥,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

    正念叨著,仲彩兒便聽見耳邊傳來了那顫顫巍巍的聲音:

    “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怎麽能叫做不正經呢?”

    仲彩兒詫異地轉過頭去,卻發現街邊的一張破毯子上正蜷縮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一頂破鬥笠遮住了他的麵容,聲音聽起來極為沙啞。仲彩兒愣了一愣,回過神來,表情有些疑惑:

    “老爺子,您是在和我說話嗎?”

    鬥笠下的老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極為陌生的麵孔——世隱鄉鄰裏之間彼此都大抵認識,老人更是不多。仲彩兒從小在鄉裏長大,很少會見到外鄉人,所以此刻便顯得更加疑惑了。

    這老人莫不是前些時日六師帶回來的難民?

    剛想到這層,仲彩兒便在心底否認了這個念頭,六師回鄉的時候她也有去迎接來著,這次接回來的難民裏根本就沒有老人。若是如此,他又是打哪來的呢?

    老人沒有回答仲彩兒,露出一個看起來極為高深莫測的笑容,臉上的皺紋都堆到了一起。

    “人類的喜好是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變化的。小時候喜歡尿滋泥巴,喜歡劣質玩具的人,長大以後喜歡錢,喜歡輕鬆的生活,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金錢帶給成年人的快樂,就跟玩具帶給小孩的快樂是相同的,不會有高低之分。所以說,你應該嚐試著去理解,去體諒。眾生平等,七八歲希望成為科學家的小屁孩,和三四十歲希望成為女高中生的禿頂中年人,他們的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都是可愛的生命……”

    仲彩兒臉上的表情一時間變得極為精彩,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老……老人家,您到底是誰?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那老人神秘一笑,捋了捋下巴上幾條幹枯毛躁的胡須,悠悠道:

    “我是誰……這個問題,在此時此刻,很重要嗎?”

    “小姑娘,也許你這一生與我的交集僅限於此,既然以後也無緣往來,知道我是誰又如何?不知道我是誰又何妨?”

    仲彩兒雖然已經成年,畢竟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姑娘,哪裏聽得懂老人這些神神道道的機鋒,臉上滿是茫然之色。倒是那自說自話的老人看起來頗為得勁,說了一陣,話鋒一轉:

    “不過,既然得此一見,也算是你我命中有緣。若是小姑娘你此刻無事可做,倒不妨讓我幫你算上一卦,消疑解惑。”

    說著,老人笑眯眯地舉起枯枝般的手指,點了點身旁的一塊破木牌子,上麵卻是用歪歪扭扭的粉筆寫著“看手相,破天機。算命測姻緣,不準不要錢”。

    原來這老頭兒是個算命的老神棍!仲彩兒恍然大悟,微張了嘴,心裏麵卻是想著:老人家的這牌子做得這麽破爛,光這麽看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乞討的呢!哪裏看得出是個算命攤子。不過,如今這個年代,算命的職業已經是打著燈籠也見不著了,仲彩兒便是聽家裏的老人講故事,方才知道有這麽一種活計。

    正想著,那邊的老人便又幹咳兩聲,繼續說話了:

    “其實,我乃是鬼穀子門下第328代單傳後人,今日算得潛龍化形,天眼不開,乃是看人測命的黃道吉日,方才來此渡化有緣人。至於算命收費,那就全是業果相抵,隻要心意到了就好……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話……”

    仲彩兒一雙靈動的眸子滴溜溜轉了好一陣,機敏地留意到那老人腳邊的缽子此時仍是空空如也,看來是幹坐了一晚上,到現在還沒開張呢。

    她也不曾有過讓人算命的經曆,心想這事著實新奇有趣,雙手便交纏到背後,微彎著腰,笑眯眯地對老人說了一聲:

    “好呀!那就讓老人家幫我算一算好了,您都會算些什麽?”

    眼看這生意終於開張,老人的眼裏馬上露出了喜色,搓了搓手,忙道:

    “好說好說,老人家我牛逼得很,你給我看看手,我什麽都能給你算出來……”

    許是老人太過於興奮,一時間就連裝神弄鬼的行話都忘了講,聽得那仲彩兒滿臉的將信將疑,終於還是慢慢蹲下身去,把手伸給了老人。

    見到那隻粉嫩如新藕的手掌,老人的笑容擠成了一朵無比巨大的菊花,連忙伸出手去將其握住,好生揉捏了一番,還似模似樣地湊近了去仔細觀摩了許久,嘴中不斷念念有詞,神神叨叨的。看起來不像是在幫人看手相,倒像是在觀摩些什麽藝術品。

    仲彩兒看著那老頭兒滿臉的喜色,心底裏莫名地便覺得有些惡心,分明隻是給人看了手,卻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有種被猥褻的感覺。仲彩兒確實是生來便長了一雙靈巧的好手,從小到大也幫家裏人幹活不少粗活,可那雙手卻始終如同幼芽新生,白嫩喜人,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兒該有的手,更像是那些一生都不曾沾惹陽春煙火的貴族小姐該有的手。

    隻是,不管怎麽說,哪有人這樣看手相的呀?

    仲彩兒心裏忽然有些害怕,便猶豫著開了口:

    “老人家……你……”

    聽到仲彩兒詫異的聲音,老神棍回過神來,幹咳了兩聲,努力裝做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嗯……姑娘,你的生命線可真嫩……不對,你的愛情線可真白啊!”

    看見那姑娘的臉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青,老神棍連忙鬆開了手,又瘋狂地咳嗽了幾聲掩飾尷尬,陡然恢複了嚴肅的神色:

    “小妮子,在告訴你答案之前,我且先問你一個問題。”

    老人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仲彩兒,那認真的眼神盯得她心底裏有些發慌,過了一陣子,老人沉聲問道:

    “若有些事……因緣注定,求而不得,你願不願意選擇放棄?”

    仲彩兒沒想到老人忽然會拋出一個如此深奧的問題,抽回手去,絞著手指躊躇了半天,仍然不知該如何作答,最後才猶豫著說道:

    “那個……至少也要知道為什麽會求而不得,才可以做出決定吧……”

    仲彩兒猶豫再三,方才說出了這個回答。那老人聽罷,卻是忽然沉沉歎了口氣,搖頭笑道:

    “你們這些人哪……”

    他抱著雙臂,臉上的苦笑之色越來越深,抬頭去看那滿天搖曳的星空,忽然屈起一隻腿,將手搭在了膝蓋上,輕聲說了一句:

    “娑婆世界,有情皆孽,無人不冤……古人誠不欺我。”

    “老人家,”仲彩兒有些雲裏霧裏的,“您到底在說些什麽呀?”

    那老人搖頭笑了笑,再次看向了仲彩兒,認真道:

    “既然你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我便給你一個理解一切事情的機會。你且記著,之後的兩次,當你有什麽重大抉擇的時候,務必仔細斟酌,再按照與自己的選擇截然相反的方式去做。”

    仲彩兒聽見這句話,心中不甚明了,卻又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堵得慌,一種恍若無形,卻又似乎真實存在的無力感縈繞在腦海深處,就連身後那熙熙攘攘的熱鬧笑聲都讓她覺得聒噪了起來,呐呐問道:

    “老人家,您這又是什麽意思……”

    老人不回答,卻是溫柔地笑了笑:

    “你隻要記得我說過的話就好了。做與不做,權利都在於你,最後應該如何選擇,權利也都在於你。”

    老人的瞳孔微微暈開,渾濁的眼睛裏仿佛倒映著整個街道隨風飄搖的燦爛燈火,那一個瞬間,他好像不是在看著這片世界。那道目光像是投入了深淵,在沉默地注視著某些更加深遠的東西。

    “其實……在這一點上,我們都是一樣的。”

    仲彩兒感到越來越疑惑,隨之而來的便是難以言說的,某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覺。她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

    “老先生還真是好興致。”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仲彩兒便下意識地跳了起來——那聲音她實在是太熟悉了……甚至於,整個世隱鄉裏麵,沒有人會對那道聲音感到陌生的——哪怕隻是聽著那道聲音,都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那副熟悉的、溫和的笑臉。

    李默存正微躬著身打量地上的老人,仲彩兒這直愣愣的一蹦,卻是跟火箭躥升似的磕上了他的下巴,李默存整個人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幾步,從懷裏掉出一塊粉紅色的小東西來。

    仲彩兒一時間便亂了分寸,也顧不得頭頂的隱隱作痛,急忙伸手想要去拉住還沒找準重心,頻頻後退的李默存,結果倉促之間又是忙中出錯,踩著了李默存的腳,整個人都一個趔趄,直挺挺地便撲進了李默存的懷裏。

    李默存勉力撤了半步,擺出了個弓步,這才算是勉強扶住了那摔到他身上來的仲彩兒。那小姑娘從李默存的胸口裏拔出腦袋來,臉上蹭蹭地便冒出了紅暈,急急忙忙支支吾吾道:

    “李哥……我……不!我不是故意的……那什麽……我有事先走了!”

    李默存哭笑不得,卻是極有分寸地握住她的手肘讓她重新站直了身子,仲彩兒似乎已經嚇傻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想要拔腿開溜,結果卻是如那任人擺布的布娃娃般由他扶正了身子,方才看見李默存那溫和的笑臉:

    “彩兒沒事就好。”

    說罷,李默存這才彎下腰去,拾起地上那粉紅色的小玩意兒——仲彩兒眼尖,大概瞧見了那好像是個小貓圖案的物什,看起來卻是個小孩子的玩具。

    看見仲彩兒那疑惑的眼神,李默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將那玩具收入懷中,用那僅剩的一隻左手撓了撓後腦勺:

    “哦,這個是……”

    愣了小半晌,仲彩兒這才回過神來,還不待李默存說完,又衝著他連連鞠了幾次躬:

    “李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總、總之,我有事先忙,回頭再見啦!”

    說著,仲彩兒便像是裝上了馬達的小兔子,提起裙子便朝另一個方向拔腿開溜,李默存還未反應過來,那跑到幾米開外的仲彩兒又忽然頓住了身子,尷尬地轉過身來,一聲不吭地走到李默存身邊,卻是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從兜裏掏出了一些零錢放到了攤子上老人的缽子裏,這才用足尖點著地板一步一步地跨著走開了——跟動畫片裏躡手躡腳的小動物似的。

    起先見著李默存過來的時候,擺地攤的老神棍臉上的神色便瞬間耷拉了下來,先前臉上的皺紋像是一朵燦爛的菊花,現在就完全是一隻年近古稀的哈巴狗,跟之前與彩兒小姑娘對話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看著那猶自撓著腦袋,雲裏霧裏的李默存,老人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

    “哼,怪不得老子總覺得今日烏雲壓頂,星空壓抑,乃是大凶之兆,原來是命中注定要遇見你這蠢瓜皮。”

    李默存臉上仍舊維持著那尷尬的笑容,這蠢瓜皮看起來倒是一如既往,是個不管被人說什麽都不會生氣的蠢瓜皮。蠢瓜皮笑嗬嗬地看著那地攤上的老頭,似乎和後者算是舊相識,明淨的眼底洋溢著滿滿的好奇,饒有深意地打趣道:

    “老先生說立春之前都不會再回鄉,今日是被什麽風吹回來了?”

    老頭沒搭理他。自顧自地把缽子裏的錢攥進掌心,看了一眼四周,見沒人注意到此處,方才將那些零錢偷偷摸摸揣進了懷裏,仍舊偽裝出那副孤寡老人出門算命孤苦伶仃枯坐寒風整整一夜無人問津的悲涼狀況,這才冷漠地抱起雙臂,瞟了身前那男人一眼,不屑道:

    “關你鳥事。”

    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李默存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臉上仍然是那天然無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先生雅致了。默存還要去找二師妹說點事,應該也會順便與她知會一聲您的行跡,默存先行……”

    聽到“二師妹”三個字的時候,那老頭臉上的皺紋便控製不住地開始瘋狂抽搐起來,還不待李默存說完,便極其不耐煩地打斷了:

    “得得得得停停停停停……”老頭子煩躁地抓耳撓腮好一陣,罵罵咧咧的:

    “娘希匹的,果然你這種天然呆蠢瓜皮,切開來看都他娘是黑的。”

    李默存的笑意更溫和了:

    “默存愚鈍,聽不懂先生在說什麽。”

    “行了行了行了……”老頭一副“怕了你了”的表情,衝他擺了擺手:

    “愛找誰找誰去,想知道什麽我告訴你,問完了就趕緊滾,別在這打擾老子大好心情。”

    說著,老人頓了頓,猶然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憤憤地又瞪了李默存一眼,罵了一句:

    “你這蠢瓜皮,十幾個春秋,什麽都沒學好,倒是養出了一口浩然大賊屁。真是活該你斷了條老婆。”

    李默存空蕩蕩的右邊袖子無辜地隨風擺蕩起來,看起來像是在表示抗議。李默存撓了撓腦袋:

    “呃……既然如此,那就有勞老先生知會一聲師妹現在的方位,默存也好省下點腳程。”

    老人微微抬起頭,斜乜他一眼,沒好氣冷冷道:

    “你過來。”

    “哦。”李默存走近了一點。

    “你蹲下。”

    “哦。”李默存依言蹲下身子,和老人麵麵相覷,看起來有些好笑。

    老人不情不願地在懷裏摸索了一陣,掏出了方才藏進內襯口袋的一枚硬幣,趁其不備忽一抬手,擲到了李默存的鼻子上。李默存哪裏想到老人會有此一著,看著那撞到自己鼻尖,彈起老高,劃過拋物線,在地上轉了幾圈又悠悠躺倒的硬幣,木然摸著自己的鼻子,眼中滿是疑惑的神色。

    老人瞟了一眼地上的硬幣,摳了摳鼻屎,出了一串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九點杭記。你有血光之災,左扭頭。後半句是送你的,你欠我一條命。”

    很顯然,以李默存對此人的了解,也就僅僅是聽明白了前麵四個字,撓了撓頭發,有些摸不著頭腦,忽然問道:

    “先生方才那擲幣算命的本事,默存怎麽不曾見識過?”

    老神棍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懶洋洋說道:

    “老子本來就知道你要問的事,丟你鼻子隻是看你不爽而已,你有意見啊?”

    李默存眨了眨眼睛,一副堪堪恍然的模樣:

    “原來如此。”

    李默存頓了頓,又道:

    “可是,默存剛才好像並沒有答應老先生,要以幫老先生保守秘密來換取二師妹的行蹤啊……”

    老頭子猛然睜大了眼睛,好像要氣得七竅生煙,伸出手指點著李默存的鼻子“你你你”的叫了一句:

    “好小子,原來你是在這兒等著坑我呢?”

    李默存忽然抬頭看了眼夜色,複又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時候也不早了,默存先走一步。有空再來拜會先生吧,祝您冬元節快樂,告辭了。”

    老頭子連鼻子都氣歪了:

    “我不管!你要敢向那家夥告密,我就把你的腦袋當做馬桶搋子拿去通我祖上十八代單傳的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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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進行FLAG結算……

    解鎖FLAG: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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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結算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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