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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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不知道說什麽好。
什麽事都喜歡把過錯算到別人頭上,也難怪這個黎亮年過三旬卻一事無成。
他默默地瞥了黎亮一眼。
宋墨卻懶得聽他說這些家長裏短的,徑直道:“遺貴是誰的孩子?”
黎亮聞言猛地抬起頭來,滿臉不可置信地瞪著宋墨,道:“當然是你們宋家的孩子!”他說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急急地道:“宋宜春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肯定跟你們家裏的人說窕娘死了吧?當初老國公爺親自帶人來給窕娘灌落胎藥,窕娘大出血,的確是昏死過去了。不過老天長眼,老國公爺帶來的是幾個大男人,見窕娘是服侍過宋宜春那畜生,沒敢多看,試著沒了鼻息,就退了出去予。我母親不休不眠地照顧了窕娘大半個月,人參燕窩像不要銀子似的往窕娘嘴裏送,把我外祖父給我娘的陪嫁用空了,這才保住了窕娘的一條性命,我們又怕你們找來,發現窕娘還活著,立刻賤買賣了祖宅,謊稱我妹妹得了急病,道士說京都陽氣太盛,恐她性命不保,搬到了苑平鄉下我舅舅家暫住,又將養了兩年,窕娘才能下地。
“誰知道你父親又找了來。
“可憐我妹妹,對你父親一片癡情,一心一意想服侍你父親,被你父親哄著又作了堆。”
他說著,又咬牙切齒起來。
“你父親卻是個狼心狗肺的。
“第二天把我妹妹送回來就不見了蹤影。
“偏偏我妹妹又懷了身孕。
“大夫說她之前虧了身子,打不得胎,隻好把孩子養著。
“我悄悄去找你父親。
“你父親先是避而不見後來見到我隻問我要多少銀子。
“我氣得差點打了你父親一耳光,回去就帶著妹妹和母親搬到了城外的柿子胡同,免得我妹妹生產的時候找不到穩婆。
“沒想到孩子快七個月的時候你父親又找了來。說什麽你祖父病了,不像從前那樣剛強了,窕娘懷的是宋家的子嗣,你祖父見了必定不會像從前那樣倔強了讓窕娘跟他回去,說不定你祖父看在子嗣的份上,會讓窕娘進門。
“我覺得不如等窕娘生下孩子再說。如果是男孩,你們宋家肯定會認下窕娘和孩子的,如果是女孩子,宋家要個姑娘有什麽用?
“我母親和窕娘卻都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不顧我的阻攔,窕娘跟著你父親去了英國公會。我一氣之下,去了我舅舅家。
“沒過幾天我母親就派人送信給我,說宋家的人不僅不認窕娘和孩子,還給窕娘下了藥,孩子早產,窕娘命在旦夕。
“我連夜從舅舅家往京都趕。
“半路上遇到了從京都城時逃出來的母親和窕娘。
“窕娘已是奄奄一息那孩子卻健康活潑,雖然剛生出來,臍帶都沒落卻生得嬌嫩白皙十分的漂亮,不像別的孩子皺巴巴,像個紅皮猴子似的。
“我一看就十分喜歡。
“所以母親主張把她送人的時候,我把這孩子留了下來。
“還給這孩子取了個名字叫‘遺貴”
“盼著她能沾沾宋寡顯貴,以後能一帆風順,嫁個好人家。
“窕娘身子虛,沒有奶水,是我每天熬米糊給遺貴吃。
“窕娘恨宋宜春,不想看見這遺貴,是我用買筆墨紙硯的銀子給遺貴請了個乳娘。
“我成親後,遺貴就跟著我妻子。
“我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我的兒女有什麽,她就有什麽,我兒女沒有的,也要先僅了她。
“我把她如珍似寶地養到了十幾歲,誰知道關鍵的時候卻害了地……”
黎亮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陳嘉不由暗暗歎氣。
他相信黎亮說的都是真話。
要不然遺貴也不會一聽說他和黎亮是熟人,就急巴巴地跟著他走了,剛才遺貴也不可能為了黎亮低頭了。
可就算是真的有什麽用?
如果遺貴真是蔣夫人的女兒,就算黎亮當年舍身割肉喂了遺貴,遺貴如今這樣,以宋墨脾氣,一樣不會放過黎亮。
黎亮還不如想辦法去求遺貴幫自己在宋墨麵前求情,不,宋墨現在恨死黎家的人了,說不定遺貴越是幫黎家的人求情,宋墨對黎家的仇恨就越深。
他一路上眼角的餘光都沒有離開過宋墨,每當宋墨心裏不舒服的時候,就會去拉竇大人的手,可見竇夫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遺貴與其求宋墨,不如去求竇夫人。
而且竇夫人又是局外人,在這件事上定比宋墨冷靜。
但這屋裏隻有他、黎亮和宋墨三個人,怎麽給竇夫人送信呢?
陳嘉有些著急。
就聽見宋墨對他道:“你去夏璉說一聲,讓他把黎窕娘帶過來!”
陳嘉忙出去傳話,且在說話的功夫看著段公義朝著廂房撅了撅嘴。
段公義會意地點了點頭。
陳嘉鬆了口氣,接著就聽見屋裏“啪嗒”一聲。
他撩簾進了茶房。
宋墨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黎亮的麵前一腳踢翻了黎亮坐著的小板凳。黎亮摔倒在地,因半邊身子動彈不得,身子像是蝦蟲似彎曲在地上起不來,低聲地呻x吟著。
又是怎麽惹惱了宋墨?
英國公世子是出了名的不動聲色,今日想來是氣得狠了,竟然七情上麵。
陳嘉一麵在心裏嘀咕著,一麵俯身想去扶了黎亮起來。
宋墨卻一腳就踩在了黎亮的大拇指上,問陳嘉:“我聽人說,要是大拇指廢了就終身不能拿筆了,是這樣的嗎?”
陳嘉嚇了一大跳。
黎亮卻駭得大叫起來:“你要做什麽?你還有沒有王法?”
宋墨露出淺淺的笑意,像三月的春風明朗而溫煦,聲音越清地問黎亮:“你還沒有告訴我,如果是宋翰來會有什麽不同呢?”
黎亮和陳嘉都愣住了。
宋墨的腳尖就踩了下去。
黎亮一聲慘叫。
陳嘉看都不用看,知道黎亮的大拇指算是廢了。
宋墨卻麵不改色地踩著了黎亮的食指道:“如果是宋翰來,會有什麽不同?”
黎亮疼得滿頭大汗。
宋墨又踩了下去。
陳嘉耳邊再次響起黎亮的慘叫。
他不由在心裏把黎亮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黎亮的眼頭也太不亮了,照這樣下去,非得把這條命交待在這裏不可。
陳嘉忙蹲下去勸他:“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什麽話不能說的?就算是你不說,世子爺一樣可以問你妹妹,問二爺,甚至是去問國公爺。可你自己卻廢了。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家裏的老婆孩子想想……”
他卻忘記了宋墨為何早不踩晚不踩偏偏等到他辦完了事才開始收拾黎亮。
在黎亮看來,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比較起來也就是陳嘉好說話些,自己幾次遇險,都是他從中說項聞言表情就顯得有些遲疑。
陳嘉忙道:“你剛才也聽到了,世子爺手下最得力的護衛去請令妹了,你又何苦眼睜睜地看著令妹受苦呢?世子爺也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想把遺貴姑娘的事弄清楚了。遺貴姑娘從小跟著你長大你就不想她能認祖歸宗,過上好日子?”
黎亮眼神暗黯下去。
他疼得呻、吟了兩聲這才喃喃地道:“我妹妹這個人……,從小就不安份……英國公把他給甩了,照理說,她不會這麽容易就認輸的,可她這些年卻乖乖地跟著我在一起過生活……,她對遺貴的事,也很不上心。遺貴小的時候,稍有些不如她的意,她抓起雞毛撣子就能把那孩子往死裏打,那孩子常常是一邊哭著求饒,一邊喊‘娘親”她卻不為所動,連一向主張把這孩子送人的母親都看不下去了,這同意才把孩子交給拙荊照看的……。”
陳嘉聽著,嚇得臉都變了,忙暖了眼宋墨。
宋墨麵色溫和地站在那裏,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似的。
陳嘉的心卻砰砰亂跳,不住地罵著黎亮。
你就是說也要摘話說啊,你這樣,不是嫌命長了嗎?
他恨不得上前去捂了黎亮的嘴。
偏偏黎亮卻一無所覺,繼續低聲道:“拙荊當時就說,見過狠心的娘,可沒見過像這樣狠心。還道,遺貴雖是早產,幸虧底子好,要不然像這樣折騰,早就沒命了……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宋家既然知道有子嗣流落在外,又把我妹妹接去待產,怎會突然連大人和孩子都不要了,就算是嫌棄我妹妹,不要我妹妹,怎麽會連孩子也不要?難道我妹妹生的孩子留在了宋家,這孩子是我妹妹因失子之痛一時起意從什麽地方抱回來得不成的?
“我追問了她一回,她說我胡思亂想。
“那些日子,她待遺貴好了很多。
“我想可能真是我多心了,她隻是不待見這個孩子罷了。
“五年前我下場時受了風寒,吃了大半年的藥還沒有好,眼看著家裏沒米揭鍋了,母親和拙荊商量著把最後十幾畝祖田賣了,她卻突然拿了幾張銀票出來,說是她從前攢下的私房錢。
“家裏的東西我是有數的。
“早年間為了給她調養身子,母親的體己一分不剩了。後來她被宋家送回來的時候,除了身上的衣裳,隻有遺貴的繈褓裏塞最張二百兩的銀票。這些年家裏困難,我一年最多也就給個五、六兩銀子她買胭脂水粉,她還要用最好的,還要做衣裳,還要賣零嘴,那二百兩銀子怎麽可能不動?
“我問她銀子從哪裏來的,她緊咬著說是宋家給的不鬆口。
“後來我就發現她每年的hua銷比我賺得還多,不僅如此,而且還出手很大方,想買什麽就賣什麽,一點也不擔心以後沒銀子使似的。
“我就懷疑她還和宋宜春沒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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