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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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春愈發小心翼翼,忐忑地做事,見她還算乖巧,尚雲這才不再苛刻,“對了,少主終日不出西宮,都在做些什麽?”

    “回新夫人,奴婢白天都不在少主的寢殿內,有時候就見他看看書,畫幾幅畫。”

    尚雲顯然對惜春自稱奴婢很是滿意,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回榻中,“白天不知道,那晚上呢?”

    惜春知道她想問什麽,“奴婢,奴婢並不知道。”

    “不知道?”尚雲雙目斜睨向她,語氣犀利,“睡在一個榻上,連身邊的男人在做些什麽你都不知道?”

    惜春咬著下唇,神色為難,尚雲忽而一笑,“是不是,少主並未再碰過你?”

    一語說中,她隻得點了點頭。尚雲笑意漸染,須臾後,方慢慢冷下臉,“你這樣可不行,老太君那邊,可催的緊著呢。”

    望著惜春垂下的小臉,尚雲自榻上起身,越過她身邊來到桌子前,“到時候你辦事不利,老太君又得怪在我頭上了。”

    她心中有委屈,卻不得不說著違心的話,“對不起,新夫人。”

    “這樣吧,看你如此乖巧的份上,我就幫幫你。”尚雲親自斟上一杯茶,她示意惜春過來,恰巧這時,殿門被打開,從外頭湊進來一個腦袋,“新夫人,少主回來了。”

    尚雲揮了揮手,在殿門重新闔上之際,她從袖中取出一顆藥丸,放入茶水中,隻見那白色的藥丸遇水便化成粉末,速度十分迅速,“將這個給少主服下,今夜,準能成全你的好事。”

    “這……”惜春一猜便知道是什麽,“這不行,新夫人……”

    “做事哪能像你這般婆婆媽媽的?再說了,這是老太君的意思,明兒一早,她若知道你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做,看老太君怎麽收拾你!”尚雲半是威脅半是勸慰,將桌上的茶杯硬塞到惜春手裏,“還杵著做什麽?快去啊。”

    身子被向前一推,殿門也在此時被打開,尚雲見她還在猶豫,語氣便冷冽下去,“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一切,明日,你若害的我被老太君責罰,我也不會饒過你的!”

    惜春忐忑難安,她舉步維艱,走了出去。

    身後,尚雲麵容陰冷,先前的那名丫鬟從外頭走進來,將殿門緊緊闔上,“你為何讓我這麽做,真是便宜了這賤人!”

    “新夫人息怒,”那丫鬟上前,攙扶著她在邊上坐下,“夫人想想看,少主最恨的是什麽?”

    尚雲強壓下怒火,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少主最忌憚人家對他用藥,況且這個人,還是小夫人。”丫鬟嘴角勾起笑,尚雲一想,臉上立馬轉晴,“哈哈——這會,我看她有幾張嘴能說清楚。”

    惜春躊躇不前,端著茶杯的手隱隱有些發抖,聽的細致些,還能聽到杯盞的顫抖聲,潤澤坐在桌前,單手撐起前額,一副疲勞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男子有些不耐煩地抬頭,“你怎麽還沒睡?”

    “奴婢在等少主回來,”惜春用力咽了口氣,她戰戰兢兢上前,將那茶杯放在桌上,“老太君沒有大礙吧?”

    “無事,”潤澤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煩躁,“隻是一口氣憋在心裏,”他抬了抬頭,望向惜春,眼神不悅,“我吃飽了撐得,幹嘛和你說這些。”

    見她還站在這,潤澤揮揮手,“你先下去歇著吧。”

    惜春應答一聲,兩眼心虛地落在那杯茶上,潤澤並未發現她眼中的異樣,正好口渴,便隨手拿過方才的茶杯,遞到嘴邊。

    “少主——”惜春一顆心懸到嗓子眼,驚聲開口。

    男子頓住動作,奇怪地望著她。

    製止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惜春看著潤澤那雙幹淨的眼眸,心有不忍,她強自鎮定,“茶水涼了,奴婢去給您換一杯來。”

    潤澤拂開她的手,搖搖頭,“無礙。”說完,便要湊近了再去喝。

    惜春大驚失色,也顧不得那麽多,竟是伸出雙手去搶,僵持的動作下,潤澤一下起疑,“這裏麵放了什麽?”

    冷冽的語氣,將先前那份疲倦無力感全部揮去,男子俊目微睜開,一瞬不瞬睨著她,惜春神色緊張,差點就哭了出來,“沒,沒什麽,隻是茶水涼了。”

    “我不介意茶水是否涼卻,”潤澤脾性倔強,無奈,惜春抓著的兩手死死不肯撒開,“這裏麵若沒有問題,你將它喝了。”

    她一怔,如今真是騎虎難下,老太君那邊,斷然不會放過自己,潤澤將她雙手拉開,將那杯茶水遞到她麵前,“喝了!”

    他目光森然,同平時那份清然截然不同,惜春知道下藥一事,是潤澤最大的忌諱,可她亦沒有別的選擇。望著那杯茶水,她咽了咽口水,心想,應該不會出人命吧。一個狠心,她從潤澤手裏將茶杯接過去,脖子一仰,將杯子裏頭的水一滴不剩喝到肚裏。

    水,已經涼透,咽入喉間冷的她不由一顫。潤澤見她喝了下去,也就沒有再理會,“去倒杯溫的過來。”

    惜春惶恐答應,不多時,就倒了另外一杯,潤澤服下沒多久,就自顧上塌歇息。

    萬籟俱寂,月黑風高,卻唯有月苑仍舊一片燈火通明。

    丫鬟嬤嬤們忙個不停,映月窩在內殿,瞅著那熏爐出神。玄燁餘怒未消,故而殿內搜查的諸人一個個均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次惹惱了他。

    如此大費周章,再看玄燁疲倦地不曾合眼,映月頓覺心裏有些寬慰,“燁。”

    “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玄燁神色立馬緊張起來,映月笑著搖搖頭,伸出的兩手勾住他的脖頸,“你說,人有沒有前世?”

    她直直望入他的眼睛,男子奇怪她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他細想下,還是搖著頭道,“我不信前世,我隻念下輩子,下下輩子。”

    “為何不信?”映月執意,試探開口道,“興許,前生,你真的是有負於我。”

    “若真是那樣,我用現在的一輩子去償還,可好?”玄燁認真地看著她那雙熠熠生輝的晶眸,“也有可能,真是我虧欠了你,才讓你這輩子找到我。”

    看來,他對前生的事情,完全不記得。映月枕在他肩膀上,五月盟,完全不輸給後宮的那個大染缸,這裏麵的人,真心,假意,她已經累的分不清楚了。

    畫束在外張望,以為映月睡著了,她便躡手躡腳進來服侍,見熏爐裏的香料差不多用完,便取來一包新的,準備放進去。

    “這是什麽香?同之前你用的好像不同。”玄燁隨口問道,映月慵懶地將麵頰在她頸間輕蹭下,“不是你讓人送來的麽?據說是異國的東西,還特別稀罕呢。”

    玄燁身形一僵,臉色難看,“園內幾時有這樣的東西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畫束,就連映月都一怔,她輕退開身,那畫束嚇得趕緊跪在地上,“王爺息怒,那東西是賈官家分派送來的。”她一急,眼眶內淚水盈盈,想來自己也真是倒黴,怎麽每件事都能扯上她?

    候在邊上的王煜心領神會,他走上前,將那包未開封的香料掂在手中,取出銀針試探,一看,果見上頭成了烏黑之色。

    “除了這些香料,還有什麽?”玄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壓迫而來。

    畫束急忙從一個小屜子裏麵找出幾樣東西,舉過頭頂呈現在玄燁麵前,“回王爺,還有這幾根香燭。”

    王煜照例一驗,同方才的結果一樣。

    原來這梔子,就藏在眼皮子底下,每天透過那虛無縹緲的煙霧,無時無刻,不滲透到自己身體內,毒害著她。

    玄燁令人將賈官家喊來,映月靜坐在榻上,其實,她和玄燁都明白,賈官家是五月盟的老人,為人精忠,再說這香料若真是他分派的,誰都愚笨到將這麽明顯的罪名往身上攬?

    雙肩無力的軟下去,眼皮,也顯得有些沉重。

    她終於出手了,一次又一次。

    當初映月假借王煜的嘴將自己‘懷孕’一事透露給景瑟,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梔子的藥性王煜也說的很清楚了,能令肚中孩子自行滑胎。

    更甚者,會使人終身不孕!

    再加上那符畫上麵的花木粉需和梔子合在一起方能奏效,這幕後的真凶,於映月來講,已經很清楚了。

    腰帶一事,自己化險為夷,峰回路轉,轉眼間,她就沉不住氣了。

    賈官家匆忙趕過來,玄燁令人將那些香料和香燭放到他麵前,“賈官家,府內何時有這些異國東西,本王怎會不知道?”

    賈官家不卑不亢,更沒有顯得慌張,“回王爺的話,這是老奴出去采買時在外頭的盛世齋買的,回來後,每個園子分了幾支,老奴都有記錄。”

    玄燁令人將賬目呈上來,果見每個園子多多少少都分到了,守衛連夜搜查,王煜過了許久才回到月苑,“回稟王爺,其它的香料均沒有問題,如今看來,這梔子應該是後來才加進去的。”

    邊上跪著的畫束惶恐不已,香料的更換都是她負責的,於情於理,她都難辭其咎。

    而奇怪的是,映月並沒有將這件事鬧大,也沒有追究她的過失,她吩咐,每個人都要守口如瓶,就連王煜去試探時,也沒有泄露過是為了何事。

    這根線索,到這邊幾乎又斷了。

    月苑內,一片狼藉,香燭香料撇了一地,映月麵色慘白地坐在榻上。

    其餘眾人均已退下,偌大的寢殿內,就留下二人。

    玄燁久久地杵在原地,盛怒之下,人已經疲倦不堪,他喉間輕滾動下,走向映月的腳步,有些頹廢。

    幸虧發現的早,否則……

    映月感覺到肩上一沉,她雙手下意識交扣在玄燁背後,男子健碩的胸膛微微顫抖,“映月,對不起,我又沒有保護好你。”

    無力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殿內久久沉澱,揮之不去,映月任由他抱著,動也不動,“燁,是不是人為了自己的目的,都應該不擇手段,泯滅自己的良心呢?”

    玄燁無奈歎息,有些動容,“映月,有一句話你聽過麽?人,隻有吃了自己的良心,才能走得更遠,行得更寬。”

    映月喉間哽塞,微微展顏,“可那良心,怕是最難下咽的東西吧?”

    男子大掌在她背後輕拍幾下,壓抑的口氣轉為幾分輕鬆,“這幾日天氣好,老太君一早便說過要去穹隆山,趕巧,我帶你出去透透氣,換換心情。”

    映月莞爾,出去呼吸下新的空氣,說不定,心裏真會好受些。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潤澤翻了個身,聽到外殿傳來隱約的呻吟聲。拉長的調子,猶如貓兒般細膩柔軟,他輾轉難眠,帶著些怒意地拉開錦被向外走去。

    惜春睡在一張矮榻上,狹窄的地方,她隻能蜷著身子睡覺,小臉泛出不正常的潮紅,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麽,潤澤站在她身後,隻見她雙腿彎曲,腦袋緊緊抵在胸前。空虛無力的感覺令惜春忍不住想要抓住些東西……

    “大半夜的,你鬼叫什麽?”男子驀地開口,惜春大驚,背對著他不敢轉過身來,她雙腿並攏,十指在手臂上抓出一道道紅痕。

    “嗯……”全身濕膩,布滿冷汗,她一個抑製不住,嘴裏再度逸出呻吟。惜春羞愧難當,恨不能找個地縫現在就鑽下去,她難受的輕聲啜泣起來,孤獨無援。

    潤澤沒有往別的方麵想,他揮下衣袖,頗有不煩,“煩死了,再敢喊一聲,明天就睡到外麵去。”

    惜春隻得咬緊雙唇,獨自承受體內那一**的躁動,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那一個個月牙形的傷口,已經血肉模糊。

    潤澤回到內殿,經這一嚇,外麵果然安靜了很多,他翻個身,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鳥兒悠閑地棲在綠意盎然的樹枝上,晨露清新,順著褐色的枝幹逐漸滴落下來。

    一側的窗子被撐開,丫鬟張望四側,不過多久,就見尚雲出現在邊上,“昨兒,怎麽沒見有什麽動靜?”

    “新夫人快看,少主出來了。”尚雲順著丫鬟的手指望去,果見潤澤一襲白袍加身,俊朗非凡,再看他的身後,赫然跟著模樣乖順的惜春。

    如果她們細看的話,不難看出惜春此時的狼狽,那一身衣衫粘附在身上,褶皺不堪,小臉憔悴,嘴唇發白,隱約,還有幾排清晰的牙印呈現在下唇上。尚雲一見此景,砰的將窗子掩下,一巴掌重重摑在丫鬟的臉上,“瞧你出的餿主意,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丫鬟捂著臉,疼的隻抽氣,“新夫人息怒,這,這……”

    “還這什麽這,”尚雲一甩袖子,氣衝衝坐在了桌前,“昨兒西宮內悄然無聲,少主也沒有如我們所想那般勃然大怒,這下倒好,反而成全了那賤人!”

    “莫不是,少主同她已經開始傾心?”丫鬟舔了舔嘴角,疼的眯起兩眼,“要不然依少主的性子,那丫頭肯定活不過昨晚。”

    尚雲聞言,一張俏臉越發陰鷙,“可那賤人明明說,那晚之後,少主並未再碰過她。”

    “夫人,您都說了,那是她自己說的,”丫鬟獻媚,湊上前道,“依奴婢看,這丫頭不簡單,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那是要您放鬆對她的警惕,光看她侍寢那一夜的巧合,就知道沒有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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