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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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沒有讓施夜在外麵呆太久,侍衛趕來的時候,他還是愣愣地站在窗外,直到被拉出去很遠後,才驚忙反應,“映月我會帶你離開,會帶你離開——”
居然,如此的執著。
玄燁一條手臂壓在她胸前,令映月的喘息聲透出不安來。
“為什麽要逃?”玄燁的呼吸,在她耳邊急促蔓延開。
“因為我不想死。”映月轉過頭去,四目相接,對上他狹長的兩眼。
“你以為,我會讓你償命?”
“如果我沒有逃出去的話,這會已經死在了死牢的暴室中。”映月閉上雙眼,一想起那猶如地獄般的地方,身上愈合的傷口便隱隱作痛,她轉過身去,兩手環住肩膀,背對著玄燁。
事後,他得知老太君越過他下了死令,當時玄燁隻是沉浸在李妃娘娘逝去的痛苦中,並未來得及想到那麽多。他大掌一收,將映月拉過去,“那時候,我冷靜不下來。”
空氣,靜默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玄燁隻是貼著她的後背,久久等不到她開口,“明珠的事……”
映月窸窣下身子,轉過去,望著玄燁那雙墨黑的眼眸,她心底泛起涼意。為何要隔了那麽久,傷害已經造成,他們才能心平氣和地談到一起?“事先,我雖然不知道她是你娘親,可先前的北宮一直是禁地,既然是對你那麽重要的人,我怎麽可能會去傷害?當時,是景瑟將我引過去的,明珠,也是她取下後丟給我的。”他應該懂,隻要是他在乎的,她都會竭盡全力去保護。
玄燁喉間哽了下,自己已經體會不到當時的心鏡,隻想將她暫時關入死牢,待到自己平靜之後再慢慢調查。
“那,是誰將你救出去的?”
映月想起那張可愛嬌俏的臉,平時,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神色,在她危難之時,卻是奮不顧身相助的勇敢,“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我不可能憑一己之力逃脫,可接應我的,不是九哥,也不是三王爺。”
玄燁事後也派人調查過,三王爺那邊,似乎並不知道映月的下落。
他緊擁著她,這個懷抱,對於玄燁來說,是失而複得,可對於映月來說,卻不再溫暖如昔,她忘不了王煜之前所說的話。孩子……
劍聲蕭蕭,一輪瘦月下,男子舞動的長劍猶如蛟蛇出動,變幻莫測,隨地都是被打落的枝葉,他時而躍起,時而矯捷,幾番動作下來,已是大汗淋漓。
“三王爺,您最近身子好了很多。”邊上,靜立著一名戴麵具的男子。
三王爺抽回劍,邊上隨侍忙端來清水,他扔下手中的劍,洗淨雙手,“那同樣也說明了,玄燁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隨侍將劍收回後,退了下去,朗朗明月下,隻留下二人。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路易站在三王爺身側,看著他布滿細汗的側臉,“仿佛權傾王的魔性,同您有一定關係。”
三王爺擦了擦汗,“這件事一直困擾我至今,聽宮中的老禦醫說,是因為當年的李妃娘娘同我母妃都用過天機丸的緣故。當時她們最受恩寵,那藥,也是皇帝賜的,至於我同他的這層關係,無人能解釋的清楚。”
“想來,是因為那天機丸。”
“之前,我一直病弱纏身,現在想想,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三王爺拾階而上,來到一處涼亭內,“皇帝,命不久矣,而權傾王,已經開始步入魔道,隻要我們在他身後再推一把,我想要的唾手可得。”
“三王爺的意思是……”路易心知肚明,故而並未說出來。
“我一早就說過,百姓不會擁立一個妖孽當皇帝,玄燁一旦成魔,我的身體就會完全康複,一舉兩得。”三王爺信心滿滿,眼裏,閃耀著篤定的光彩。“對了,有映月的下落了嗎?”
“還沒有。”
“一定要趕在他前麵找到她,能將玄燁逼入死地的,隻有她,”三王爺在邊上的石桌前坐下來,“時間越來越緊迫,宮裏有消息傳來,皇帝撐不過一個月了。”
“我看,映月的心已經不在我們這邊。”
三王爺食指在眉稍處輕拂過,想起之前的一樁樁一幕幕,他擺擺手道,“留不住的,就要忍痛舍去,找到映月後,正好除了她,這也是將玄燁逼入魔道最好的法子。”
路易麵具外的兩眼藏不住吃驚,低聲重複道,“除了映月?”
“江山與女人之間,我很明白自己要什麽。”三王爺雙眸望向遠方,瞥見那熠熠生輝的蒼穹,雖然,他對映月有種異樣的動容,卻並不表示,他能為她放棄自己所追求的。“況且,將一個心裏沒有自己的女人留在身邊,太危險。”
路易緘默,不再說話。三王爺撣了撣袍角站起身,“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
路易垂下眸子,麵無神色,“屬下不敢。”
“女人,不能讓她在心中占有太多的位子,一個沒了,還會有下一個。”他嘴角輕勾,想要除掉映月的決心,不會再改變。
走下涼亭,心裏,陡的空落,三王爺不以為然,隻是有些惆悵,卻不至於傷心。他一直堅信,成大事者,必須拋開兒女情深,他認為,空缺的位置,總會有另一人來填補。
玄燁一幹人等並未在林城多作久留,施大娘和施夜已經被放了,隻是,並沒有讓映月見上最後一麵。
馬車內,氣氛有些窒悶,映月掀開驕簾向外望去,就看見施夜攙扶著施大娘,正在追趕著人群。礙於玄燁在身邊,她隻能裝作若無其事般望向窗外,她輕搖下頭,示意他們不要再繼續跟著。
施大娘讀懂她眼中的意思,拉住了施夜的手,男子卻要掙紮,映月咬著下唇,狠心將轎簾放下。
娘,謝謝你們,曾經給過我那麽溫暖的感覺,讓我知道,什麽是家。
映月靠在馬車上,她不知道昨夜的話,玄燁是否全信,她也沒有那個力氣去追根到底。男子沉默著,兩眼緊閉,馬車顛簸了幾下,繼續向前走去。
映月原想閉目養神,卻聽到身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異動,她睜開眼睛,就見玄燁皺著眉頭,一副很難受的樣子。馬車遇到碎石,猛的顛簸,男子像是失去重心般,整個人栽倒在映月身上。
“你怎麽了?”她輕拍下他的臉,玄燁突然睜開兩眼,近距離的接觸,讓映月差點驚叫出聲。男子似在極力掙紮,瞳仁深處,暈開一圈圈波紋,黑色迅速消失,才占上風的紫晶色,又被冥黑給淹沒。如此三番五次後,玄燁前額已經滲出冷汗,他神情痛苦地闔上眼,須臾後,整個人才稍稍平複下來。
“你,經常這樣嗎?”映月見他退開身,試探問道。
玄燁一開始不說話,過了許久後,才點點頭,“最近比較頻繁。”
“映月——”他沉默片刻後拉住她的手,“不會再有下次我希望你在我身邊。”
映月轉過頭去望著他當初如果換成了她,看著自己的親人在麵前化為灰燼,或許,她會更加不理智。堅持了那麽多年的希望,眼看就能讓李妃娘娘睜開眼睛…
他,定是很渴望母親睜開時的眼神吧。
“你想要留住的是什麽?既然渴望,為何要摧毀?”
玄燁眼睛閃過不解,“死牢的事……”
“是之前,”映月提醒道,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睛一下轉為凜冽,“我的體內殘留大量桅子,而那些,是在熏香中的桅子被發現之後,唯一能近得了我身的,除了你,還會是誰?”
玄燁幽暗的眼神逐漸轉為深邃,狹長的鳳目,陰鷙深沉,他突然伸出長臂,將映月拉到自己麵前,“殘留的桅子,結果會怎樣,會怎樣?”男子的聲音到最後,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他情緒失控,急迫的語氣讓外麵的隨侍一驚,“王爺,您有何吩咐?”
裏麵的二人充耳不聞映月微闔上眼皮笑的苦澀“如你所願,不會有孩子。”
握住她雙肩的手,越收越緊,玄燁兩眼睜大,麵容猙獰,他低吼出聲,“我沒有,是誰,是誰!”
映月怔忡地望向他,如果真是玄燁的話,以他的性子,應該會承認,他提起映月的雙肩,俊顏湊到她跟前,“什麽時候的事?”
“桅子的毒已經深入體內,平日裏用的香料香燭都會用銀針試探,唯一的可能,就是夜夜留宿於我身邊的……你。”是誰都會這麽想,順理成章。
“映月,”玄燁睨著她受傷的雙眼,突然,神色變得頹廢,他鬆開她的雙肩,“我怎麽可能,會不要我們的孩子?”
她全身一鬆,差點跌倒在地,堵在心裏的話,隻有問出來後才會有答案,其實,她和玄燁都是一樣的,隻要對方說,自己就會相信。可當初,她一心想著玄燁應該信她,卻也忽略了,她同樣也應該相信他。
“我當初堅定的不想要景瑟的孩子,那是因為,那個孩子,對我來說沒有期盼,我不愛景瑟,同樣不會愛那個孩子,映月,你怎麽連這個都不懂?”玄燁的語氣充滿無奈,他輕歎一聲,將映月攬到自己懷裏。
“那麽,屠城呢?”她仰起腦袋,忘不了那一幕幕慘烈。
“那是我一早便做的打算,林城這塊地方不能留。”玄燁並不想糾結於此,他下巴擱在映月肩上,“月苑就那麽些人,我一個個搜,總能找出是誰下的毒。”
“即便找出來,也晚了。”
玄燁大掌在她背上輕拍幾下,“放心,雲邪醫術高明,會有辦法的。”
映月隻能點下頭,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周邊很靜,小廝掀開轎簾,玄燁帶著她走下去,竹林深深,山泉水澗,到處都是鳥語花香。
“你先住在這,覓娘那邊,我會慢慢說服。”玄燁拉著映月走到不遠處的一個院子前。
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邊,如繁星般點綴的花蕊迎風搖曳,質樸的花色沾染在裙擺上,玄燁上前輕叩了幾下門,裏麵,傳來清脆的應答聲,就聽得一陣腳步聲歡快而來,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見到裏麵的人,映月亦是愣了愣。
那丫鬟率先反應過來,欣喜的神色立馬表現在臉上,“奴婢見過王爺,月主子。”
“憐翠?”映月微微吃驚。
“憐翠,是誰啊?”不遠處,一抹倩影款款而來,熟悉的聲音穿過庭院,徐徐前行。
“慧主子,是——”憐翠一個激動,話也說不出來。
映月徑自走了進去,天鸞在見到來人後,腳步便杵在那再也動不了,映月幾乎是小跑上前,用力擁住了滿麵驚詫的女子,“姐姐。”
“天鳶。”激動過來,雙手忙回擁住映月,熱淚盈眶。
“她要在這住一段日子。”玄燁適時插話,幸好他已經屏退旁人。
天鸞笑著答應後,忙牽起映月的手往屋裏麵走去,這兒環鏡清靜,擺設簡樸素雅,最適合不過她們住了。
天鸞並不知道映月之前所發生的事,玄燁抱著希望來找過,卻也是試探了下就走了。那時候,映月怎麽可能會知道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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