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愛和友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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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愛和友善(下)
在屋主的安慰下,他那位打翻桌子的同伴總算不那麽恐慌了,又或者是此君的憂慮又往前邁進了一步:“我還聽說……聽說他們的手段特別殘忍,砍腦袋的花樣非常多!”
“你能不能聽說點好事?”屋主另一個同伴打斷他的嘮叨:“還是開門吧,人都找上門了。”
“沒錯。”屋主點頭:“如果這就是命運,我們隻能迎接它。”
“吱呀”一聲,斑駁的木門從內打開,中年人放開門閂緩緩退後,跟兩個同伴站成了一排。
他們臉上都擺出一副標準的文官表情,竭力表現自己的冷淡與冷靜。可是在三人內心,強烈的恐懼猶在肆掠,這讓主人臉上視死如歸的神色走了樣。隻要是正常人,很容易就能從他們臉上解讀出“我不想死”的心聲。
敲門的是個青年人,正從門外走進來。他就像個集市上的菜販,有張表情木訥的臉,從上到下所有地方都普通極了。
甚至跟其他小販一樣,他的步伐毫無章法,軟綿綿的抬起腿邁過門檻……至少在進門之前如此。但在跨過門檻之後,那條軟綿綿的腿就像吹漲了氣似的瞬間繃緊、加速下落、甚至連鞋子都開始閃光!
“啪!”的一聲,鞋底拍到堅硬的地麵上,右腳鞋底也“啪”的一聲拍在旁邊。鞋跟輕輕一撞,身體微微一顫,頭顱再抬高一點,高傲、驕傲、倨傲的迫人氣勢就從他中等偏高的身上散發出來。
這是荊棘玫瑰標準軍姿,在代理總訓官哥達製定的軍訓計劃裏,第一項永遠是軍姿和隊列。
年輕人的眼神和氣質也變了,他那張臉可以像廣告牌那樣翻轉,一眨眼,木訥就變成了冷峻——他現在就掛著這幅臉色站在門邊,犀利的目光在來回打量屋子。
對麵三個中年人,根本不能跟常年廝殺的軍人比氣勢。
三人之中,屋主的眼皮開始跳,他左邊的同伴,臉上的肉開始抖動,而他右邊那個家夥,突然感覺到自己有強烈的尿意……
年輕的訪客雙手抓著腰帶,輕蔑的掃了他們一眼,慢悠悠的開口問:“知道我是誰嗎?”
對麵三人都下意識的搖頭,動作整齊劃一。
“我想也是,不然你那來的膽量穿鞋?”訪客說話時並不凶惡,但他的冷靜持重卻讓人更恐慌:“現在嘛,正好讓我們來認識一下。”
“如你們所想,我是軍人。”他的話很離奇,似乎沒有意義:“沒仗打的時候,軍人也不能遊手好閑,所以我會做點兼職。”
“呃……”屋主的嘴唇張了張,卻覺得嗓子發幹,於是又把嘴抿成一條線。
“我目前的雇主,是關愛兒童與環境協會。”訪客接著說:“所以你們可以認為我就是傳說中的——鍾點工。”
“關愛兒童與環境協會?政令部那個?可是……”三人非常吃驚,愛協的人跑來敲門算怎麽回事?為兒童要捐款?為環境收罰款?
“全名太長,使用簡稱就可以了。”訪客點頭:“你們應該稱呼我亞達長官,有問題嗎?”
“愛協……?”屋主雖然一頭霧水,卻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請問亞達長官,你找我們有事?”
“當然有事。你以為長官很閑?”
“長官能不能具體說明一下?”屋主覺得自己嗓子複原了: “到底有什麽事呢?”
“很簡單。”年輕訪客的答案特別詭異:“愛協很關心下一代的成長。”
“我們已經不屬於下一代了吧?”左邊的中年人非常疑惑:“但肯定也不屬於上一代。”
“而且我們都是光棍。”右邊的中年人居然會搶答了,他還是第一次為自己是光棍兒驚喜:“下一代還早著呢。”
“下一代的事涉及很多層麵,不過就算我說出來你們也不懂。”訪客冷冷一笑:“簡單點說吧,正因為你們是光混,所以愛協才要來關心。”
“愛協認為——”他的笑讓人看了毛骨悚然,說辭更可怕:“你們的生活方式有問題。”
“我沒問題!”中年人之一大聲辯解:“我每天早上都雄赳赳氣昂昂……”
“三個大男人呆在一間小屋裏,進行雄赳赳氣昂昂的隱晦活動,開門還要換鞋……” 年輕訪客說:“你們要慶幸我在打臨工,要是讓我的其他身份撞上,你們就有樂子了。”
然後,他臉色嚴肅的說:“愛協認為——你們的私生活應比現在更健康。”
不管什麽話語,從荊棘玫瑰軍官嘴裏說出來都不可能太好聽,因為他們永遠不會對外人笑臉相迎、體貼和藹。這種雞蛋裏麵挑骨頭的刻薄話兒,再加上亞達那副生鐵麵孔,簡直可以讓文官擁有肉搏技能——他們會很憤怒,然後失去理智、忘記自己的真正屬性跟對方硬抗。
“愛協認為我們如何就如何?你這愛協管得也太寬了吧!?”屋主不禁個翻了個白眼:“我說長官,你能說點我能聽得懂的……”
“砰!”屋主的抱怨沒說完,已經被心中不耐的亞達長官飛起一腳,揣倒了!
“這樣的還他媽號稱文官,怎麽就說不聽呢?”在另兩人劇烈抖動的目光裏,某位長官冷哼一聲:“非逼我低俗一回!”
“這三個賤人——都給我拖走!”
“遵命!”等在門外的“鍾點工同夥”低聲回應。
又有兩個年輕人跨進門來,他們似乎早分好了目標,一掠過門檻就突然加速,沒有浪費任何時間。位置略靠前的年輕人顯然鎖定了屋主左邊的同伴,“噔、噔、噔!”三步之後身體騰空,繃直了腿一個飛踹!
“你們!”那人眼見飛腿襲來,自己滿肚子小手腕大道理全不管用,剛張開嘴就被踢中——他很給麵子、整個人倒飛出去,拉得老長的慘叫聲在撞擊中結束!
“這……算什麽……愛……算什麽愛協?”屋主還試圖站起來,他很委屈,也很憤怒:愛協的人就是這樣的風格?說打就打的人渣們,你們應該叫賴協!
右邊的中年人生性狡猾還多疑,加之鎖定他的飛腿兄距離較遠,所以他得到躲閃的機會——此人先饒著柱子轉了半圈、跟著哧溜一聲滑到桌子底下、緊接著從對麵探出頭來大喊一聲:“都是斯文人!有話好說啊!”
回答他的是一隻風馳電掣的野戰皮靴!
特大號的鞋底對準他麵孔直衝而去、速度很快——中年人的視野裏隻剩下這個鞋底,他的視線焦點居然是鞋底上的荊棘玫瑰徽記上,嘴裏大叫一聲:“救命!”
“喀嚓!”木桌慘遭重擊,霎時木板迸裂、碎片飛濺!
“啊呀!”慘叫聲中,自以為可以躲過打擊的中年人也倒在地上,還帶著滿麵滿嘴的木屑。
飛腿兄之二的技術很好,碎桌踹人兩不耽誤。在落下地麵時,他停得四平八穩不說,兩腳還分前後、穩穩踩住目標的上下衣服,令其動彈不得。
之二兄臉上一片冰寒,他先用左手把自己蕩起的衣角拂下,順勢來了個弓步俯身、接著右手往前一探——分開的五指扣住對方的下巴。
然後,之二兄才向目標甩出一個呲牙冷笑。
出人意料的冷笑,就好像冰山上突然炸了個裂縫那樣可怕!本來呆若木雞的中年人嚇得魂飛魄散,身體下意識的往後一縮!
就在對方被驚嚇的分心瞬間,之二兄猛然發勁,右手一推再一扭!就聽見“啪嚓”聲響,目標的下巴已經被他卸下來!
“躲?再躲一個給我看!”
事實上,之二兄卸人下巴的方式還算是溫柔的,不信可以看看屋裏另兩個倒黴蛋,他們要淒慘得多,下巴都是被飛肘卸下來的。其實那不叫卸,因為沒多少技術成分,就是拿手肘硬撞,還時常撞不準……
當然痛,但不要緊的,隻要最後一下撞上了他們就不會慘叫,隻能發出各種奇怪的氣流聲。
掉了下巴的文官,表現如何呢?
很痛很怕很驚訝、又抽又抖又打滾!
接下去的景象,有點殘忍又有點滑稽,就像旅者準備遠行那樣,愛協的鍾點工們也想把“包裹”弄小點、再弄小點——沒過幾分鍾,三個嗚嗚咽咽的中年人已經被打成“行李包”,被愛協的鍾點工拖出屋去。
他們被丟在一輛標注“愛協”和紅心圖案的平板馬車上,在他們縮成團的身體上,蓋著沉重的、髒兮兮的油布,上麵還有沒刮幹淨的產權標注——小號野營炊帳,狩獵聯軍所有。
馬鞭一響,車輪滾動。
雖然疼痛和羞恥會隨時間而流逝,但三人臉上還是五色雜陳,眼中全是濃濃的哀傷。沒過多久,拐來拐去的馬車就進了城牆後的守軍營地,又從一個新建的小城門出了銀濤城——三人拚命斜著眼珠子觀察外麵,在瞅清方向之後,他們就心知不妙了。
這絕對是上刑場的架勢啊!
他們被嚇得麵無人色、抖如篩糠,無奈被卸了下巴還被捆死關節,隻能眼睜睜的被馬車運往城外的荒山野嶺。
等他們被亞達長官丟到地上時,天色已近黎明。被折騰到這個時候,三人豈止是一個“痛”字能夠形容的?就算死都不認命的強人,這會也沒有體力反抗了。
三個人中,一個目光呆滯,眼淚嘩嘩的詮釋著“男人也可以是水做的”,似乎已提前進入彌留狀態;另一個挺有意思,他用手指在地上劃拉深情告白:“我沒犯死罪!我沒犯——”
他沒寫完,因為那根手指被亞達長官的大皮靴踩住、還左右旋轉了兩下,接著淚如噴泉。
中年屋主的表現最好,倒是為“臭鼬”組合保留了最後一點麵子,其實他也差點崩潰掉,但在接近極限之前,他發現周圍還有別的人在,從他們的種種表現看,從現場有很多做工精細的物品上看,這裏似乎不是刑場……
誰聽說刑場上還有這等閑人?
把水果雕成花卉的廚子、精心調控果酒的侍者、還有一個兩個三個、足足十幾個彩裙美女?這應該是某些大人物的野營場所才對吧!?
但是,他們把自己拖來這裏作甚?
難道先讓自己吃喝一頓再往死裏弄?難道這就是他們新發明的處死方式?
好吧,如果上頭真要派這些漂亮妞調戲光棍死囚,那自己就認栽好了……
“啪!”中年屋主頭上挨了一下,他在驚愕中回頭,卻發現敲自己的人是個火辣美豔的小妞,於是他大怒,對其進行了嚴厲的譴責:“嗚!嗚!嗚嗚嗚!唔?!”
“啪!”美少女又是一巴掌敲在中年人腦袋上,這才轉身對同伴說:“大家看到了吧?懂懂得一門外語是多麽重要。”
“嗚嗚?嗚嗚!”挨打的這才記起自己下巴掉了,幹脆用“嗚嗚”國的語言咒罵對方。
“你再敢罵一句,”美女悚然轉頭,冰寒的目光裏帶著濃烈殺氣:“我就把你那玩意切了。”
“唔——?”中年屋主當場傻眼,她居然可以聽懂下巴被卸掉的人說的話?
咦?咦!這美女生起氣來,為什麽會有熟悉的感覺呢?
那個嘴角的弧彎,自己真的很熟悉啊!
“他居然罵你?”另一位美少女走了過來,她的年紀比第一位略大:“有這種膽量的人很少見啊,我必須要聽聽看。”
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著中年屋主。
後者正在驚詫著回憶什麽,沒想到美少女那雙如純淨寶石般的瞳孔裏,猛然閃耀出一點精芒——中年人的回憶立即變遲鈍了,就好像他腦袋裏的什麽東西被人拿走。
“哎呀——好像用力過度,多知道了些事情。”美少女有些懊惱,接著撲哧一笑:“原來是你家之前的管事,我還奇怪,你怎麽有心情過來拍他腦袋呢。”
回過神來的中年人,滿臉驚喜,內心更是激動的不行——他已經認出拍自己腦袋的美女是本家小姐了。小姐多次嚐試萌芽,最後卻都以失敗而告終,所以精神很消沉很拘謹。而自己這個預備異能管事,隻好去官場玩單飛。
離開小姐兩三年了,加之現在她整個人都煥然一新,所以自己沒能馬上認出來。自己也萬萬沒想到,小姐居然可以用出這種高級異能了?!
沒錯,小姐並不是聽懂自己的嗚嗚聲,她直接用異能洞察了自己的心思——這個輔助異能係列十分奇妙,級別不算很高,但必須有相應的天賦才能使用。
“這家夥年紀不小,還喜歡裝出偷偷摸摸的神態——你給我正經點!”小姐瞟了他一眼,小聲告誡:“抓住這個機會。”
管事觸電似的立即站直,忠實、誠摯、嚴肅的說:“唔——嗚嗚嗚!”
小姐沒計較他的嗚嗚國言語,因為一行人正從遠處行來。走在最前麵的人,就是絕大多數異能師無比敬仰的人物,當代大師英格瑪。
美少女們對當代大師沒啥特別感覺,她們真正在意的人,是走在當代大師右邊、僅落後十多公分距離的另外一人:湯森?奎爾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