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預料到那篇有關警惕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文章會惹來麻煩，但當麻煩真正臨頭的時候，卻還是感到了措手不及。

    袁紅兵從北京回來的第三天，於梅首先被單位停職，要求她寫檢查，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再回單位上班，對她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沒有向上級匯報便私自將這種文章登載出去，給單位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讓領導相當的被動。

    所以，當張楓回家吃中午飯的時候，便知道了於梅被放假的事情，不由笑道：“對不起啊，於老師，給您惹麻煩了。”

    於梅輕笑了一聲，道：“惹什麽麻煩？老師正好趁機休息幾天，最近精神不錯，正打算出去逛逛呢，”頓了頓才好奇的問張楓：“黨校那邊沒事兒吧？”

    張楓嗬嗬一笑：“我倒是想有事兒呢，可沒人相信啊。”

    黨校的人自然注意到了這篇文章，而且不少人都加入了批駁辯論，偏偏就沒人相信署名的張楓就是與他們坐在一起的同學，張楓自己更不會湊上去找不痛快。

    於梅和袁紅兵聞言都笑了起來，不過於梅還是對張楓道：“這事兒瞞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的，或許在黨校這邊不會有多大的麻煩，但周安縣就不好說了。”

    張楓搖搖頭，道：“能有啥麻煩？最多跟您一樣被停職，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上班，停不停職的沒啥區別，哪怕是被免掉這個公安局長也無所謂。”

    袁紅兵道：“你倒是挺有信心的，不過，你真的覺得蘇聯那邊會出問題？”

    張楓笑了笑，“袁大哥，您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了吧？”

    袁紅兵臉上微微一紅，道：“這不是心裏沒底嘛，既然你分析的那麽詳細，想必心裏也是有些脈絡的，跟袁大哥說說你的判斷，也好讓袁大哥心裏有點兒底不是？”

    張楓琢磨著道：“那篇東西你也看過了，能列舉的理由上麵都有，不過還有一些東西是不適宜寫出來的，比如蘇聯社會科學院做過一次問卷調查，被調查者認為蘇共仍能代表工人的占4％，仍能代表全體人民的僅占7％，認為代表官僚、幹部和機關工作人員的卻占85%，一個不再代表人民利益的執政黨，注定是要被人民所拋棄的。”

    袁紅兵頗為讚同的點頭道：“這很正常啊，不過現在說這個話是有些不合時宜，會被人斷章取義拿來說事兒的，不定扣個什麽帽子呢，你覺得，蘇聯的危機大約會在什麽時候爆發出來？”繞來繞去，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張楓沉吟了一下，按照夢境中的記憶，應該是這個月的十九號發生政變，正式解體則要到年底西方的聖誕節那天，不能不說是個巨大的諷刺，但隨著自己這篇文章的登載，在國內引起空前的大辯論，會不會影響到事件的進程，還真不好說，所以，這個神棍並不好做。

    於梅倒了一杯紅酒，輕輕泯了一口，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她的氣色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原來一直有些微微發黃的膚色也變得溫潤如玉，嫩白中透出淡淡的紅暈，感覺仿佛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飲食上也不知不覺中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飲酒，雖然還隻是紅酒。

    放下杯子，於梅道：“是啊，你覺得蘇聯的危機會爆發嗎？”

    張楓點了點頭，肯定的道：“一定會，而且時間不會太久，一半個月就能看得出來。”

    袁紅兵和於梅愕然的對視一眼，顯然對於張楓的這個結論難以置信，不過還是微微頷首，於梅更是笑著道：“是嘛，本來還想多休息一段時間的，看來是不成了。”

    不出於梅所料，等張楓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被羅副校長傳到了辦公室。

    張楓在黨校這麽久，與羅副校長卻沒有見過幾次，今天還是首次近距離對麵，當然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對羅副校長有了一些了解，羅副校長大名叫羅慶蓮，很女性化的一個名字，但人卻長得較為粗壯高大，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的時候，張楓還跟陳燁等人笑話了一陣。

    羅副校長坐在辦公桌後麵，陰沉著一張臉，顯然對於張楓的這件事非常的不痛快。

    張楓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才道：“羅校長，您找我？”

    羅副校長冷冷的打量了張楓一眼，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學員似的，伸手指了指桌麵上的一張報紙，羅副校長淡淡的說道：“這篇署名文章上的張楓，是你吧？”

    不用看，張楓就知道羅副校長說的什麽，這幾天黨校裏麵也沒少批駁張楓的這篇文章，他此時自然不好否認，也不可能否認，隻是心裏有些奇怪，文章他也看了，上麵的署名很簡單，就是他跟於梅的名字，前麵加了個北原省，怎麽就一下子找到他頭上的。

    幾乎沒有絲毫遲疑，張楓點了點頭，道：“您要說的是警惕資產階級自由化的那篇署名文章，就是我了，校長有什麽指示嗎？”

    羅副校長目光在他臉上盯了足足有半分鍾，這才冷冷的說道：“這幾天你不用上課了，好好反思一下，寫篇深刻的檢討交上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去吧。”

    張楓怔了一下，不過也沒多加辯解，轉身出去了，心裏實際上也不無輕鬆的感覺，正好可以歇幾天，至於黨校會怎麽處置他，張楓絲毫沒有擔心，反正用不了多久事實就會證明一切，這時候樂得清閑幾天。

    還沒走到宿舍，腰間的傳呼機便響了起來，張楓掏出來一看，卻是周安縣的號碼，琢磨了一下便轉身到學校門口，用公用電話回了過去，接電話的是葉青，剛一接通便急匆匆的問道：“報紙上轉載的那篇文章是不是你寫的？”

    張楓愣了一下才道：“什麽轉載文章？”

    葉青道：“省報上轉載的，署名是於梅、張楓，有關蘇聯改革和資產階級自由化的那篇，縣裏已經開會討論了，聽說是你寫的，是不是真的？”

    張楓還不知道那篇文章被省報轉載的事情，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嗯”了一聲道：“是我寫的，怎麽了？”

    葉青歎了口氣，道：“聽說縣委擴大會議上，趙書記點名批評你了，要停你的職，由政法委書記賀益兼任公安局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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