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晨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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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楓道:“封書記,其實我也研究了一下。這些年嶽州經濟有些停滯不前,沒有得到大的發展。我個人感覺主要還是跟星沙所帶來的衝擊有關,畢竟兩座城市彼此相鄰,而星沙是省會,也是老牌工業城市,區位優勢較為明顯。省裏有限的資金也基本上都投資到星沙的建設上,忽略了對周邊城市的支援。此是其一。“

    “其次,再加上嶽州的幾家重點國企,以及大部分中小國企近年來持續低迷,有些還負債累累,靠財政撥款和銀行借貸維生,不僅創造不出效益,還嚴重拖了市委市政府的後腿。對於地方財政而言,眾多國企工人的工資、獎金以及醫療費用是一筆龐大的開支,若是不能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經濟的發展也是空中閣樓,舉步維艱。

    “第三,嶽州近年來的社會治安問題比較嚴重,而招商引資成果又不明顯,像現在的開發區基本上就是一個空殼子,入駐的企業沒見幾家,反倒是從城郊農民那圈來的耕地荒廢了不少,引來不少怨聲載道,也讓當地的幹群關係持續緊張。”

    “第四,雖然說改革開放已經20多年,可嶽州官場一些重要官員的思想觀念依舊停留在那個特殊時代,做起事來四平八穩,首先想的不是求變,而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想著平穩過渡……可以說這部分官員的思想觀念不轉變,嶽州的經濟便很難進入可持續發展時期。”

    項楓最後總結道:“以上這幾點加在一起,嶽州的經濟發展水平自然而然發展就緩慢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所以我是這樣想的,要想嶽州的經濟發展提速,便需要采取多管齊下的策略。首先便是要徹底轉變官員思想,讓他們深刻認識到,改革開放是不容置疑的,一地的經濟發展,不僅關係著國計民生,更重要的是跟他們的官位掛鉤,不換思想就換人,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

    “其次我們要因地製宜,嶽州的水陸交通發達,濱臨國內第一大河長江以及第二大的淡水湖洞庭湖。那麽是否可以利用這得天獨厚的資源,將嶽州打造成一座重要的河港城市,成為長江中下遊的集裝箱物流中心。再進一步加大漁業養殖業……”

    “第三,我們還要加大招商引資力度,像每年春秋兩季的廣交會,我們都可以派團參加和學習。把外傷走出去,請進來……”

    “第四,必須加快國企改製和重組的進程。這又涉及到另外一係列難題,比如打量工人下崗,需要再安置,以及國有資產流失現象等……”

    “第五,嶽州是曆史文化名城,境內有著名的嶽陽樓,有大詩人屈原投江的汨河,有湘妃哭炎帝的君山島……在國內也算是小有名氣。我們可以加大對旅遊業等第三產業的投資和發展力度,這方麵還希望省裏的政策和資金能有所傾斜。”

    項楓侃侃而談,一口氣說了許多自己的見解,盡管有些還顯得不太成熟,可封秋華聽了後還是頻頻點頭,看得出項楓去嶽州任職之前是做了十足功課的,至少他對未來的發展思路有一個清晰而明了的認識過程。

    不過她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就像項楓所言,再好的發展策略也需要人來實現。而嶽州最重要的幾位領導幹部,年齡普遍偏大,思想趨於保守。

    比如現任市委書記馮澤正今年就已經有五十七歲了,她曾經和馮澤正搭過班子,知道他以脾氣固執和秉性清廉聞名。現在的嶽州地區,市縣的領導層幹部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經他之手提拔上來的。

    如果項楓的工作不能得到他的認可和支持,恐怕最好的結果,就是一年之後,項楓再次調離嶽州。可謂壯誌豪情而來,灰溜溜的離開,隻會突遭人笑話。

    而如果想得到他的認可,就需要全盤接受項楓的思想,以馮澤正的性格,恐怕難度不小。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最難辦到的兩件事,一是把別人口袋裏的錢放進自己口袋。二是將自己的思想觀念強加給別人。

    她想了想,感覺還是有必要給項楓提個醒,便道:“小項,你對馮澤正書記了解嗎?”

    “不太了解!”

    項楓搖了搖頭,道。說起來,他對馮澤正這個人的履曆也是仔細研究過一番的,但卻有些看不透這人。至少是看不明白,為什麽嶽州的經濟水平每況愈下,市長接連換了幾茬。可馮澤正這個市委書記卻屁事沒有,反倒能如不倒翁一般,連著兩任市委書記,近八年一直穩如泰山,要說功過是非,難道省裏的領導就看不透這一點?

    好在封秋華馬上為他解惑道:“我在嶽州地區任職時,曾跟馮澤正搭過班子,雖然時間不長,但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為人嚴厲,做事穩健,秉性正直,身上幾乎沒有任何汙點的黨員幹部。我記得馮澤正是從最基層做起,擔任過鄉黨委書記、縣委書記,工作三十多年,就從沒有離開過嶽州政壇,是嶽州本土成長起來的優秀黨員幹部。平日裏上下班,他都是從市委家屬院騎單車過去的,除了工作外,幾乎從不用司機開車接送,而且對官員公款消費以及公車私用都極為排斥,基本上發現一起,就查處一起。可以說政治上的名聲極好,是個眾所周之的清官。他的任期還有兩年多。如無意外應該會在嶽州幹到離休,這也是為什麽嶽州經濟發展持續低迷,而他卻一直能在嶽州市委書記位置上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

    項楓點了點頭道:“難得,就衝這,也是位值得尊敬的人。”又問道:“那別的領導呢?”

    封秋華道:“市長謝南你應該知道,今年才39歲,跟你一樣,他也是年輕優秀幹部的典範。去嶽州之前曾經擔任過咱們省團委書記一職,才去了嶽州任職不到一年。對了,他嶽父便是你們雁陽地區的老市委書記褚鳳知,你在耒河任職,應該很熟悉褚書記的工作作風。謝南和褚鳳知工作作風極其相似,從反饋來看,口碑也還算不錯,畢竟有褚書記這個政治老手從旁指點,他的進步也是顯而易見的。至於另兩位副書記,專職副書記文鳳林以及紀委書記夏侯月,文鳳林今年55歲,他跟馮澤正兩人在汨羅縣荷花鄉就開始搭班子,一起工作二十多年,私交甚篤,可以說是馮澤正最親密的手下或者說盟友。至於夏侯月,我對她最為了解。因為她曾經是我的秘書,三年前去的嶽州。是十一位常委中唯一的女性,同時也是最年輕的常委,比市長謝男還小三歲,今年隻有36歲。(當然,項楓去了後,這個最年輕常委就屬於項某人了。)組織部長唐文峰,今年51歲……”封秋華不愧是組工幹部出身,將嶽州其他的幾個市委常委如數家珍的說了一遍,讓項楓未去前,便對所有常委都有了一個直觀印象。

    當然這些印象並不能左右項楓的判斷,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認清一個人的本性,隻有長時間的接觸和了解才知道。不過他還是頻頻點頭,心裏卻有幾分感歎,自己搜集了許多天資料還不如從封秋華這裏一氣聽到的多,今天這早茶沒白來喝,封秋華不愧是從嶽州出來的幹部,很多情況,連陳逸軒這個省委書記了解的都沒她清楚。

    等封秋華介紹完以後,項楓悉心求教道:“封書記,你看我去嶽州應該采用怎樣的工作方式,是要低調一點?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封秋華道:“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其實那是誤導,這個世界,真正敢於放火的人,必然是掌握話語權的人。嶽州市委書記可以放火,市長也可以放火,甚至那些根基深厚的市委常委也都可以防火。唯獨你這個新去的常務副市長要一時間放火,恐怕就不那麽容易。”

    項楓道:“那您的意思是,讓我盡量低調?”

    封秋華搖了搖,道:“雖然放火不易,可你要是一點火不放,別人又會說你不作為,沒本事。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年輕需要低調,這年月你低調,別人不會說你謙虛,隻會說你慫,隻會說你沒本事。”

    項楓聽得有些糊塗,封秋華又是說放火不合適,又說低調不好,難道自己這個常務副市長隻能啥都不幹,混吃等死?

    封秋華道:“剛才我說過,你這個副市長說難幹也難幹,畢竟你和省政府簽了一份為期一年的責任書。不過說好幹也好幹,畢竟你還年輕,很多時候,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你有失敗的本錢,隨時都可以東山再起。如果你隻想來嶽州混混資曆,大可以服從命令聽指揮,如果你想有所作為,那就得審時度勢了。”

    項楓有些無奈道:“說白了就是我不是一把手,做什麽都得瞻前顧後,充滿顧慮,免得得罪別人都不自知。”

    封秋華笑道:“不盡然,任何一個組織結構都充滿了派係鬥爭,這是國內官場特色,避免不了,你去嶽州,首先麵臨的就是一個站隊問題,就算你不考慮,也一定會有人拉攏你,看清楚形式再決定下一步怎麽走,如果看不清,可能處處碰壁,幹什麽都會感覺不順和受製於人。”

    項楓道:“難道非站隊不可?我就不信有人敢逼我。”其實這廝對於站隊什麽的有些不以為然,自己怎麽說也是省委書記的人,省裏知道自己跟陳逸軒關係的人不在少數,難道自己就不能自立山頭,自成一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