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結束，楊振把手機往褲子口袋裏一塞，胡亂用毛巾接了點水把臉擦了兩下，就小跑著回到臥室迅速收拾衣物。

    爺爺如果真的不行了，他這次回去三兩天內肯定回不來，所以必須帶幾件換洗的衣物。

    打開衣櫥門，胡亂抓了幾件衣服塞進背包裏，又抓了幾雙襪子，楊振就去抽屜裏拿自己的現金和銀行卡。

    上次買鑽戒之後，他銀行卡裏基本上已經沒有錢了，最多大概也就兩千出頭的樣子了。

    想了想，楊振又掏出手機撥通了大學時候同宿舍的下鋪兄弟程城。

    電話響了幾聲就通了。

    “喂？會長，一大早的怎麽想起給兄弟打電話了？你個有異姓沒人姓的家夥，你自己說說都多長時間沒給我打電話了，對了，上次我給你打電話，是一個小娘們接的，嘿嘿，會長，那個小娘們聲音挺美哦，人長得怎麽樣？是你剛剛泡的馬子嗎？怎麽樣？幹了沒有？”

    電話裏傳出來的聲音，正是周穎結婚那天打電話過來的粗豪男子。

    這個時候，楊振哪裏有心情陪他扯淡，低沉的聲音隻是說：“兄弟，有錢嗎？我爺爺可能要過世了，我馬上回家去見他最後一麵，身上沒多少錢了，能借我兩三千塊錢嗎？”

    “你爺爺要過世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正經起來。“兩三千塊夠用嗎？五千吧！是你過來拿，還是我給你送過去？”

    “幫我打進銀行卡裏吧！剛才我二叔從老家打電話來跟我說我爺爺正吊著最後一口氣，硬挺等我回去見我最後一麵，我馬上就要去趕汽車，你把錢打進我卡號裏，到時候我需要用錢，自己去取。”

    “啊，那你趕緊去坐車吧！錢的事情你放心！五千塊我馬上就給你打進卡裏去，五千要是不夠，你隨時給我電話，我隨時給你加錢……”

    “謝了。”

    “說啥呢？跟老子還說謝……嘟嘟嘟……”程城最後一句話罵出來之後，才發現楊振已經掛斷手機了，手機裏對方掛機後的嘟嘟音響個不停。

    “媽勒隔壁的……”

    鬱悶地罵了一聲，程城就開始起床穿衣，然後飯也沒吃，水也沒喝就拿了銀行卡去銀行轉賬去了。

    ……

    掛了電話，楊振趕緊換下腳上拖鞋，套上一雙黑色運動鞋、抓起床上裝衣物的背包就拉開房門大步往外走了。

    快到大門口的時候，楊振忽然聽到洗漱間裏有腳步聲出來，下意識地就扭頭望了一眼。

    隻見身穿一套粉紅色休閑服的陳靜訝異地望著他手裏的背包站在洗漱間門口。“楊大哥，你這是要去哪裏呀？”她問。

    看見是她，楊振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剛剛接到電話，我爺爺快不行了，我趕著去見他最後一麵，再見了。”趕時間，快速說完這句話，楊振就打開大門快步下樓去了。

    他爺爺快不行了？

    聽聞這個消息，陳靜怔怔地站在洗漱間的門口，半晌沒有移動腳步。

    心裏不由得同情起楊振。

    幾個月前，談了五六年的女朋友嫁給了別人。幾個月後的現在，爺爺又要過世了，看他剛才的神情，他爺爺在他心裏應該很重。這連番的打擊，他心裏能受得了嗎？

    這個時候，她和樊素娟住的房間房門忽然開了，一身雪白色睡衣的樊素娟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的雙眼從房間裏出來，看見陳靜站在洗漱間門口發呆，就有些奇怪地問：“幹嘛呢小靜？站在這裏扮門神呢？”

    “楊大哥剛才帶著行李回老家了……”被驚回神的陳靜告訴樊素娟這個消息。

    “是嘛！回去幹嘛？”

    樊素娟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往洗漱間裏去，隨口問了一句。

    “他爺爺快不行了。”

    樊素娟聞言腳步停了一下，隨即又繼續走進洗漱間，無所謂地道：“人總是要死的，你管他那麽多做什麽？”

    陳靜無語以對，苦笑著搖搖頭回房間了。

    等下還要去上課呢。

    ……

    緊趕慢趕，三個多小時後，楊振終於風塵仆仆地出現在老家村口，剛剛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再前麵就是泥濘的土路了，這裏早上竟然下了一場中雨，前麵的路太爛，出租車司機不願繼續往前，楊振也不強人所難，就在這裏下車了。

    從中海坐大巴，到了這邊縣城又打出租車，這三個多小時，楊振就一直在車上，車子速度雖然已經很快了，但他心裏總還是覺得太慢。

    他怕見不到爺爺最後一麵，讓爺爺走的時候閉不上眼，自己也留下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咦？這不是小振嗎？”

    “咦？小振回來啦？”

    “嘿，小振，今天回來的可不巧哦，早上一場大雨，把這條陰間路又搞得像漿糊一樣……”

    “哎！小振啊，有對象了沒啊？幾時結婚啊？你爺爺盼著抱曾孫子可是盼了好些年了……”

    回老家的路上，一路上遇到的村人和楊振打招呼的時候，不是意外就是笑容，和楊振以前每次回來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這讓楊振心裏很怪異。

    爺爺不是要過世了嗎？

    這些人和我打招呼的時候，怎麽還笑嘻嘻的？不怕我心情不好罵他們？

    懷著滿心的奇怪和疑惑，十幾分鍾後，楊振終於回到老家，爺爺住的地方。

    三間老舊的瓦房，屋前有曬場，屋後有院子。

    前幾年楊振有錢的時候，曾給這幾間房子翻新了一下，又買了冰箱、洗衣機和空調，所以，這幾間房子雖然看著舊，但住在裏麵還是蠻舒服的。

    “爺爺……”

    一跨進大門，楊振眼睛就紅了。

    快步推開爺爺的房門衝進了房間。

    隻是……

    衝進去後，楊振才發現床上的被子、枕頭整整齊齊地疊好了放在床頭，房間裏的擺設也和他上次回來時候差不多模樣，幾乎沒有變化。

    爺爺呢？

    看到眼前的場景，楊振愣了。

    這情況好像不對啊。

    一頭霧水地從爺爺房間裏出來，剛走到大門口站定，楊振忽然眼睛望著回村的那條泥路，徹底愣住了。

    隻見，視線裏，一身黑色中山服的爺爺卷著褲腿、穿著草鞋，正抗著一袋五十斤的大米，嘴上還叼著一支旱煙袋，散步似的往這邊走來。

    我勒個去……

    楊振差點一跟頭栽倒在地。

    這就是快要咽氣的爺爺？

    去他媽的咽氣！這樣子如果都快咽氣了，這世界上還有誰能活過今晚嗎？

    居然被二叔騙了……

    “終於舍得回來啦？”

    老爺子玩兒似的扛著一袋大米走上門前曬場上的時候，瞥見門口站著的楊振，當即沒好氣地刺了楊振一句。

    知道爺爺完全沒事，楊振的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此時聞言，不禁白了他一眼，埋怨道：“爺爺，是不是你讓二叔打電話騙我回來的？”

    “不騙你，你個兔崽子會這麽快回來嗎？”

    老爺子進門後，一抖肩膀，就把肩上的米袋扔到地上，此時，拍了拍肩膀上的灰，伸手拿掉走上的旱煙袋，說話的聲音一下子清晰起來。

    “爺爺，你要我回來，一個電話不就行了嗎？用得著這麽嚇我嗎？”

    一大早，到現在，楊振被嚇了個夠嗆，此時就忍不住埋怨爺爺。

    “你個小兔崽子！爺爺好不容易給你說了一個閨女，人家閨女廠裏就這兩天放假，不趕緊把你叫回來，等過了這兩天，就隻有等下個月了。爺爺可等不了那麽久……”

    “不是吧？”

    楊振張著嘴巴，哭笑不得。

    “爺爺，我需要相親嗎？”

    “你以為呢？你要真不需要相親，怎麽到現在還沒結婚？你看隔壁的小水，初中畢業，就做個小電工，說文化是肯定不如你了，論長相，他也摸不到你的邊，可是你看看人家小水，去年就抱上娃了。你呢？爺爺頭發都等白了，還不見你給爺爺領一個大姑娘回來……”

    “爺爺……”

    每次一說到這個話題，楊振就頭疼。

    以前他有錢的時候，年齡還不大，所以就沒急著跟周穎結婚，近兩年他掙不到什麽錢了，想跟她結婚了，她又總是拖，結果，變成現在這樣。

    看著爺爺渴望抱孫子的眼神，楊振心裏閃過周穎和小號美女陳靜的影像，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淡笑，心裏暗歎一聲，微笑著截住爺爺的話頭：“好了爺爺，你別說了，要見誰，我去見還不行嗎？”

    周穎已經無法挽回。

    陳靜比他小七八歲，能和她在一起的可能姓近乎為零。

    已經27歲的楊振，對愛情已經不抱希望。

    既然自己已經得不到愛情，那就滿足爺爺的願望，娶一個他老人家喜歡的媳婦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