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貿易與海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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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我們怎麽會碰到海盜?”
邵北感覺脖子後涼,那種感覺就如同當初登上中遠新星號時的狀態如出一轍。“怎麽會這麽倒黴?難道說自己不適合出海?”他開始反思這一點。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隻要他出現在某艘船的甲板上,一連串的不幸緊跟著就會接踵而至。
“我們能擺脫海盜麽?”一片嘈雜聲中,邵北對著大胡子船長大聲詢問。
“這不可能!”加布裏埃爾指了指對方的船,無奈地說:“那是艘快船,最遲三個xiao時,我們就會被追上。”
“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大胡子船長聳了聳肩膀:“我的建議是做好戰鬥準備,然後向上帝祈禱我們能贏!”
先,邵北是個典型的無神論者,他對上帝了解有限,更不會去臨時抱佛腳;其次,他對拉齊維爾號的戰鬥力一點信心都沒有。三十六門弗朗機炮被海權號搬走了一半,熟練炮手也走了一半,這其中包括經驗最豐富的炮長。而且船上除了穿越眾人手一把的叢林弩以及二十多杆彈yao匱乏的火繩槍,就剩下一些冷兵器了。假若炮戰不利,一旦變成接舷戰那結果就不言而喻了——你總不能指望安德魯以及他那些溫順的仆從會拿起刀劍上戰場吧?
於是,他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真*他*媽*的!”
“他說了些什麽?”張力平問道。
“他說我們肯定會被追上,幸運的是那是在三xiao時之後。”邵北回答。
肖白圖一聽,馬上說:“這才下午一點……也許我們該祈禱海風能大一些,這樣我們就會提前抵達聖誕島。”
“海風大一些?那隻會讓對方提前追上我們!”張力平立刻反駁,然後開始下了命令:“陸戰隊員們!海戰已經不可避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我們上的時候啦!”
眾人齊齊應了一聲,聽起來士氣高昂,可每個人都神色緊張。算上與土著生戰鬥的那一次,這些陸戰隊員不過是第二次上戰場。而且顯然,這一次與上一次明顯不同——也許會丟掉xing命!大鼻子水手們顯然更加緊張,也許許多人都是頭一次碰到海戰。傳言中海盜如何的殘忍,以及被劫掠者的悲慘遭遇讓大鼻子們不寒而栗。
張力平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出來。不單單成為穿越眾頭兒,還要成為整船人的頭兒。他一把扯過邵北,大聲說:“我說一句,你翻譯一句,把我的話轉述給所有人。”
緊跟著,他跳上了一個木桶,喊了一嗓子後,甲板上安靜了下來。邵北緊跟著也跳上了一個木桶,而後開始一句一句翻譯:
“先生們,沒錯!我們遇到了該死的海盜!是的,肮髒,卑劣,並且極端嗜血的海盜!也許就在三xiao時之後,那些該死的海盜就會追上我們。他們會利用度優勢迫近,而後跳上甲板,將我們一個個砍翻在地。這個時候,我們該怎麽辦?”
地下一個大鼻子不確定地說:“也許我們該投降?畢竟他們隻是為了錢。”
“投降?很好,直接放棄維護自己生命與尊嚴的機會,把一切jiao到海盜手裏……究竟是你做了海盜的臥底還是腦子裏隻能放下一個鴿子蛋?”
“哈哈哈……”甲板上頓時哄笑聲一片。剛才說話的那個大鼻子,滿臉通紅地退了下去。
“不要笑,他說的沒錯。也許我們選擇不反抗,海盜心情一好就會留我們條xiao命。然後在側舷表演跳水,努力遊上一百海裏,躲過吃人的鯊魚,沒準能活著到巴達維亞。我們來設想一下,這個概率有百分之一?好吧,你覺著你會是那個幸運兒嗎?”
“見鬼,我這輩子就從來沒贏過錢。”
“與其相信運氣,我寧願相信撒旦。”
甲板上大鼻子們紛紛搖頭,誰也不會相信自己能遊上一百海裏。哪怕抱著木桶也一樣。
“現在!事實就擺在我們麵前了,究竟是為了那幾乎不可能的百分之一,還是拿起武器告訴那些該死的海盜,我們不是懦夫!”
“不是懦夫!”“不是懦夫!”
“是為了尊嚴反抗而死,還是懦弱地淹死?”
“反抗!反抗!”
“是一同並肩作戰,殺死狗娘養得海盜,還是無頭蒼蠅一樣逃無可逃?”
“並肩作戰!並肩作戰!”
“沒錯!夥計們!既然這樣,那就讓我們大幹一場,或者轟轟烈烈的戰死,或者趾高氣揚地生存!”
“烏拉!烏拉!”
“我們承諾,此戰過後,不論生死,每個人十公斤銀子!”
“烏拉……”
不得不說,以灰色牲口為主體的大鼻子們,幾乎生來就是為了戰鬥。張力平的話經過邵北的翻譯,飄入大鼻子們的耳朵裏,頓時一個個如同灌了兩桶烈酒一般。有幾個家夥臉紅脖子粗,如同憤怒的公牛,喘著粗氣,恨不得立刻跟海盜幹上一架。
隨著張力平用力地一揮手,大鼻子們做鳥獸散。炮手們迅下了甲板,清理炮膛,搬運彈yao;火槍手們仔細檢查了火繩槍,而後開始檢查火繩是否受了chao;水手們攀上爬下,努力讓拉齊維爾號加快度,幾乎每個人都將武器別在了腰上。
見情緒已經鼓動了起來,張力平跳下木桶,對著邵北點了點頭。他知道,邵北肯定在翻譯的時候加料了。而後召集十幾名穿越者,說:“現在是下午一點一刻,按照加布裏埃爾的說法,三xiao時後,也就是下午四點一刻,我們會遭遇海盜。理論上講,我們距離聖誕島已經不遠了。考慮到這個時代幾乎沒有無線電幹擾,我們的對講機極有可能會聯係上海權號。”張力平的話,讓十幾個人精神一振。
“現在,我需要一名誌願者,爬到桅杆頂上,每隔十分鍾呼叫一次。有誰願意去?”張力平掃視著眾人。
爬上桅杆?那可是好靶子,對方如果在兩百米左右射鏈彈,極有可能會第一個掛掉。
隻沉默了幾秒鍾,一個略顯矮xiao的身影舉起了手:“我來吧,我比較瘦,爬桅杆應該沒問題。”說話的人叫王啟年,自稱是某公司部門副經理。
“好,注意安全。能不能聯係上海權號,就全靠你了。”張力平的巴掌拍在了王啟年的肩膀。緊跟著,更多的巴掌拍了上來。這一刻,眾人都略顯沉默,那種大戰前的沉重感,壓得所有人都心頭堵。
“放心,jiao給我吧。沒死之前,我會一直呼叫海權號的。”王啟年有些蠟黃的臉上,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接過對講機,而後頭也不回地奔向了桅杆。攀上桅杆後,先是用繩子將自己固定,而後打開對講機,開始一遍遍的呼叫:“拉齊維爾呼叫海權號……”
時間在忙碌中匆匆而過,下午三點三刻,比預想的要早一些,海盜船已經迫近到了射程邊緣。
船長加布裏埃爾果斷選擇了轉向,搶占t字頭。拉齊維爾號片刻後側舷對準了海盜船,而對方也開始轉向,努力繞過拉齊維爾的射角。
臨時炮手長目測了距離之後,決定開炮。
“瞄準,開火!”
“轟轟轟……”右側甲板以及炮艙的九門火炮依次開火,噴出濃烈的煙霧,rou眼可見的微微紅的鐵球,慢悠悠地朝著目標飛了過去。
第一次齊射,除了一近失彈,大多的打了水漂。一分鍾後,又是第二輪齊射。同樣,這次也沒取得什麽成果。邵北站在甲板上,開始不停地詛咒著該死的命中率。難怪不列顛戰艦要開進到能看見對方的鼻mao才開火,火力再猛,沒有命中率什麽都是白搭。
在他身旁,安德魯男爵臉色蒼白,握著那把祖傳寶刀的手已經開始抖。雖然他一直表現的很鎮定,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家夥是裝出來的。也許此刻男爵先生心裏想的是如何體麵的投降吧?
海盜船顯得極其有經驗,不但迫使拉齊維爾號打圈子停足不前,自身也在縮短著距離。二十分鍾後,海盜船終於開炮了。
火光,濃煙,而後飛旋的鐵球直撲而來。足足有六枚彈丸集中的拉齊維爾,一門火炮直接被擊中顯然不能用了,炮手更是被彈起的鐵球砸飛了腦袋。
如此血腥的一幕就生在眼前,邵北‘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
“鎮定!保持鎮定!火炮還擊!還擊!”大胡子船長努力安撫著驚慌的水手們。
但這顯然於事無補,對手一輪又一輪的精準炮擊,讓拉齊維爾號的士氣沉到了穀底。海戰打到了現在,幾乎已經注定了要爆接舷戰。
老道的對手如同貓捉老鼠一般戲nong著笨重的拉齊維爾號,炮火一輪接一輪,實心彈鏈彈,到最後已經用上了葡萄彈。
無數的彈丸飛舞而過,還在努力呼叫援兵的王啟年,隻感覺雙tui一涼,緊跟著身子就往下栽。一枚實心彈擊中了桅杆,拉齊維爾的後桅杆立刻折斷。
王啟年隻感覺自己如同坐了過山車,身子1uan舞著,而後狠狠地砸在了甲板上。他眼前一黑,雙手同時鬆開了一直緊握著得對講機。
仿佛過了一萬年,眼前從模糊逐漸顯現出畫麵,耳邊傳來隱約的聲音。一個人影努力將一塊木頭從自己身上移走,而後對著自己大喊著。
好半天,他終於聽到了:“王啟年,撐住了!”
隨即過來兩個人,拖著自己,好半天才停下來。
再次睜開眼睛,現自己已經到了船艙。一個人似乎在給自己包紮,另一個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對自己說著什麽。
“王啟年,撐住了,已經給你止血了!等海權號一到,你xiao子想死也死不了!”
王啟年總算看清了來人,是一向跟自己談得來的胡靜水。
“我……我……摔……”他隻記得自己摔了下來。
“我知道,你隻是摔了下來,沒關係,隻是有點腦震dang。”胡靜水連忙安慰著。
王啟年的意識逐漸恢複,而後渾身的痛楚感瞬間襲來,而他竟然感覺不到自己的雙tui。
“我……我的tui……”他努力抬頭看過去,隻見血rou模糊一片。剛剛包裹上的紗布,不停地沁出鮮血。
“冷靜點老王!隻是被彈丸擦中了,不是致命傷。回去後躺上半個月,保證你活蹦1uan跳……”
胡靜水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船體猛的一震,而後傳來一陣歡呼聲。
“接舷了!”胡靜水立刻將叢林弩扔給另一個xiao夥子:“這兒有我就行了,你去幫忙!”
那xiao夥子立刻拎著叢林弩,嘶吼著就跑了出去。
外頭一陣陣的喊殺聲以及慘叫聲,如同bo1ang一般一bobo襲來。
王啟年突然向為自己止血的胡靜水:“幾……點了?”
“四點三十七。”胡靜水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他學過一些護理,但動脈破損,他對此毫無辦法。此刻隻能用力壓迫傷口,減少王啟年的出血度。
王啟年聞言,開始四下mo索。“對講機……對講機呢?”
胡靜水趕忙將身旁的對講機遞了過去。王啟年哆嗦著手,試了試,對講機還能用。而後,變得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老胡……你……你去吧。打……打退海盜,再來管我。”
“別說話,你現在需要……”
“聽我的!”平素一副好脾氣的王啟年爆了。“你去幫忙……多一個人總是好的。我……我繼續呼叫……”看著胡靜水不為所動,王啟年陡然增大了嗓門:“走啊!走!”猛然力,引得他一陣咳嗽。帶著血沫的痰順著嘴角淌了下來。
“老王……”胡靜水七尺高的漢子眼圈瞬間就紅了。
“走啊!”
胡靜水一跺腳,拎起叢林弩,嗷嗷叫著就衝了出去。
待其走遠,王啟年挪動著手,將對講機放在耳邊,又開始了呼叫:“呼叫……呼叫海權號……呼叫……”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意識似乎也隨著每一口氣息而消散著。
“滋滋……這裏是海權號,這裏是海權號……”
對講機裏猛然傳來了電子音,頓時將王啟年從深淵拉了出來。他努力著說:“這裏是拉齊維爾……我們……遭到攻擊……海盜……求救,求救……”
“滋滋……我是王鐵錘,請說明詳細位置。”
“聖誕島北麵……大約六十公裏……”
“滋滋……收到,請堅持住,海權號立刻前往救援。另,立刻報告戰況及損失情況。”
王啟年笑了起來,牽動傷口,又吐出了一口血:“他們……都還好。我……我是不行了。”
“滋滋……我們有最好的醫生,堅持住,馬上……”
“快來把……趁他們還在堅持。”王啟年有些渙散的雙眼望著天hua板,臉上又是苦笑又是不甘心,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淌了下來。“我……我*他*媽*的不甘心啊……為什麽……為什麽要死的是……我……”他伸向頂棚的左手,努力地收縮,似乎想要抓住點什麽。最終隻是抓住了一團空氣,而後,無力地垂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