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楚靈X激辯X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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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口水的狐狸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了袁曦一眼,尾巴掃了掃,又無力地耷下腦袋。
袁曦忍笑忍得肚子痛。
掰開兩隻小手,袁曦把狐狸從小魔爪中解救出來。
湊到狐狸耳邊,袁曦用自己彼此聽得到的聲音說:“知道當爹娘的辛苦了吧!”
狐狸耳朵抖了抖,哀怨地瞅了她一眼。
“咱兒子口水太豐富了,全滴我身上了。還是女兒乖,我就說女兒貼心。”
袁曦哼哼兩聲,轉頭對芸娘說,“芸娘,準備一下洗澡水……用最大的浴桶!”
狐狸耳朵一豎,立刻恢複精神。
袁曦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宋府最大的浴桶比普通人家的最大號還要大上一號,兩個人用都不嫌擁擠。
故作嫌棄地把狐狸丟到一旁,袁曦看著丫鬟把花瓣撒到水裏,說了聲,“可以了,你們都下去吧。”
門一關上。一雙手就從身後圈住了自己。
“娘子……你生地那兩個是惡魔……”委屈地蹭了蹭袁曦地脖子。“我被折騰了一上午。快散架了……”
袁曦轉過身。掐了他一把。“別說。那兩個小惡魔你也有份生地。為了他們我不知道被婆婆罵了多少次。連子妍都不給我好臉色。我在宋家地地位一落千丈宋子玉嗬嗬一笑。“在我心裏永遠第一就行了!”
袁曦解了衣裳。說:“變回狐狸。我幫你洗洗你兒子地口水。”
宋子玉早先她一步浸入水中。長發散開伏在落滿花瓣地睡眠。愜意地眯起眼睛。
美景當前。看得袁曦也忍不住口水橫流。
“原來如此……”宋子玉看著袁曦的表情,若有所思。
“什麽原來如此?”袁曦一進浴桶,另一個人就八爪魚一樣的纏了上來。
“我以為兒子像誰,怎麽老愛流口水。原來是像你……”宋子玉偷了個香,“對著自家相公也會流口水。”
袁曦大窘,想掐他一把,可水中過於滑溜,隻不痛不癢地捏了一下。
兩隻手臂自腋下穿過,輕輕摟住自己。宋子玉下巴擱在袁曦肩上,袁曦聽他輕輕歎了口氣,“唉……真想就這樣過一輩子……”
袁曦回抱住他,手指拂過他的脊背,感覺到手上觸感不同,袁曦推開宋子玉。“轉過身讓我看看你的後背。”
宋子玉輕笑著轉過身子。
袁曦好奇地劃過那比上等白玉更瑩白通透的背,脊梁兩側有兩塊微微凸起的紅印,不知道是什麽。
“這是什麽?”
被手指這樣掃過,宋子玉輕輕一顫。笑道:“我也不知道,過上四五十年,大概就知道了。”
袁曦不解。“什麽意思?”
“就是不重要的意思。”宋子玉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看看上麵有沒有你兒子地牙印,他今天早上一直在我背上鬧。”
袁曦輕拍了他一下,“胡扯,他還是無齒之徒呢!”
洗過澡,擦幹了身子,宋子玉又變回狐狸樣子,幹幹爽爽地跳上了床,找了個舒服的位子躺下。
丫鬟們看著滿地水漬。心想原來少夫人這麽大人了也愛玩水,心裏暗笑,趕緊清理幹淨地方。
袁曦靠在床沿上看帳,狐狸跳上她的大腿,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娘子,把那兩個小惡魔送到芸娘房裏去吧……”
袁曦低頭瞥了他一眼,丫鬟還沒走,她可不能對一隻狐狸說話。
空出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揉著狐狸腦袋,等到丫鬟們都退下了。袁曦才開口,“如果他們半夜醒來肚子餓了,你會更難過。那次我不小心餓著兩個小祖宗,婆婆、二娘、子妍好幾天沒給我好臉色看,那兩個小惡魔太難纏了,得罪不起!”
狐狸耷下腦袋,又使勁地蹭了蹭袁曦的肚子,“娘子……”
袁曦打了個嗬欠,把賬簿丟到一邊。“去關心關心一下你家的生意。我去婆婆那裏接孩子。”
狐狸被拋棄在床上,隻得乖乖去看賬簿。
子妍已經開始教孩子讀書識字了。袁曦無力地歎氣,才三個月大剛學會翻身,現在就開始啟蒙教育會不會太早了?
每個人都忙不迭地教他們叫自己,周敏教他們叫“奶奶”,唐芙教“二奶奶”,子妍教“姑姑”,袁曦還沒開始呢……會不會落後一步了?
把孩子抱回屋子,狐狸已經看完賬簿,裝死地窩在一旁,聽到開門的聲音,耳尖顫了顫。
袁曦心裏暗笑,不動聲色,解開衣衫奶孩子。
狐狸耳朵又顫了顫,睜開眼來,一眨不眨地盯著。
直到兩個孩子都打飽嗝了,袁曦才整理好衣服,把孩子交到芸娘手裏。
“這樣一來,他們晚上就不會餓了吧。”袁曦各給了一個晚安吻,吃飽了就睡,典型地嬰兒精神,“今天晚上就麻煩芸娘了。”
芸娘不明白為什麽袁曦今天晚上把孩子推到她房裏,不過她也樂得如此,這兩個孩子實在讓她疼到心坎裏去了。
關上門,上了栓,吹了燈,隻留一根蠟燭明明滅滅地閃著曖昧的光。
芙蓉帳裏,有隻狐狸精。
袁曦被長臂一撈,落進了一個帶著香草氣息的懷裏,濕濕軟軟的感覺自耳邊蔓延而下。
“娘子,你學壞了……”宋子玉的聲音有些暗啞。
袁曦勾住他的腰身,感慨萬千:“我覺得自己像是《聊齋》裏被狐狸精色誘的文弱書生。”
宋子玉悶聲一笑,“你豔福不淺啊……”
撲倒宋子玉,袁曦笑著咬了他一口,“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我是那和諧的分割線
在袁曦想象中,楚靈大師應該有張不怒而威地臉,若以同類人物作比,大概和朱熹差不多。
可事實卻讓袁曦跌破眼鏡。
下人通報,楚靈大師投了拜帖。袁曦小心肝一抽,心情複雜地一步三挪到前廳。
如果楚靈大師真的是個朱熹式的樣板人物,那她還真有點膽怯了。
狐狸掃了她一眼,說帶著寵物見客於禮不合,就溜去被孩子們逗了。
袁曦走到門後,停下腳步。探出頭偷眼打量。
咦……哪個是楚靈大師?
眼睛往左一掃,往右一掃,大廳裏有四個人,三個下人,一個陌生人----一個長相清俊地年輕人。
好吧,他可能不年輕了,看上去也有三十多歲了吧,可是三十多歲地人,會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兒子嗎?還被天下恭稱“大師”?
或許除去大師二字。單就楚靈這個名字,他當之無愧。
不像朱熹,倒有中年納蘭容若的氣質和感覺。特別是那一低頭,一凝眸的悵然與深沉。
楚靈抬起頭,剛好對上袁曦圓睜的兩隻眼,兩人都是一怔,真不知道誰比誰更尷尬。
袁曦輕咳兩聲,緩緩走出,“未知楚靈大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原諒。”
楚靈微微一笑。也不像來找麻煩的。“宋夫人客氣了。”
袁曦坐到上座,還沒開始寒暄,楚靈就開門見山了。
“聽說宋夫人想買下文心堂?”
袁曦點了點頭,“文心堂乃行業翹楚,卻日漸衰落,實則是因為經營不善,若能加以整頓,必能再放光彩,也是天下讀書人之福。”
楚靈顯然不相信袁曦心裏能有什麽高尚地思想。天下讀書人普遍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瞧不起商人,一個商人,還是個女人,想要博得讀書人的尊重,那就更難了。
但是楚靈也是有涵養地人,始終保持不變的微笑。“不知宋夫人想要如何整頓文心堂?文心堂乃文家祖傳基業,百年字號,在文林之中素來不失名聲。可惜落到這代。喪家辱門,竟然讓文心堂易姓而居。實在叫人心痛心寒。”
這段話一個字都沒有說到他們姓宋的,隻是頗為文雅地罵了文璋華幾句,卻還是讓袁曦偷偷流了一把冷汗。按說楚靈問的問題也太超過了,簡直是單刀直入地問了別人家的商業機密,袁曦能照實說麽?袁曦如果不照實說,那楚靈能放過她麽?
在楚靈眼中,恐怕袁曦買下文心堂的舉動無異於刨了文家的祖墳,若不能給出一個讓他滿意地答案,天下讀書人看著楚靈的態度,恐怕都不會給宋氏地文心堂好臉色,那袁曦買下這百年老字號地意義就失了一半。
見袁曦沉默不語,楚靈又說話了,“早聞宋夫人掌權宋氏,殺伐決斷,多財善賈,但宋氏從未涉足書業這一領域,如今夫人冒冒然做出這一舉動,既沒有萬全的措施,隻怕將來折損的不僅是宋氏的財,更是文心堂的名!文楚兩家是至交,楚某斷不能坐視宋氏毀了文家基業,毀了文林古木!”
袁曦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難不成真要告訴他實情?
之前讓人暗中研製活字,不敢走漏風聲,倒不是怕讓別家偷學了技術去,在袁曦心裏,這一項技術本來就該得到推廣和傳承,她擔心的是萬一文璋華也得到消息,知道宋氏有必買的決心,又有不得不買的壓力,因為那時製作活字地工具和材料已經準備好,而資金也在調度中,那文璋華很有可能坐地起價,最後談成地價錢恐怕就不隻是七十二萬兩了。
如今楚既已談妥了價錢,也備好了合同,那說不說出來,大概就沒關係了吧。再者以楚靈大師為人,讓他保守秘密,應該也不是難事。
打定了主意,袁曦微微一笑。
看到袁曦的變化,楚靈也是一怔。隨即聽袁曦說:“難道大師以為文心堂在文璋華手中就能夠千秋萬代嗎?大師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文心堂地處境,即便沒有宋氏,文心堂也是無可避免地要在這一代衰落乃至消失,我這麽做,也隻是為了保住文心堂不倒。”
“難道在宋氏手中,文心堂就能夠起死回生?”楚靈顯然不信。話裏似乎還有另一個意思。就算是毀了,也得毀在自家人手中,不能在臨死還遭受一次侮辱。
袁曦笑了笑,“難道大師以為我們宋氏會做蝕本的生意嗎?花一大筆錢,就是為了讓文心堂倒在自己名下?我們是生意人,無利可圖的事是不會做的,但是如果能在謀利的同時,為天下人做一點好事,我們也絕對不會推辭。”
楚靈沉默地看著袁曦。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其實大師說得不錯,我一介女流,確實沒什麽大見識。但是我們宋氏人才濟濟,即便大主事不熟悉書業領域的規則,我們的二主事楚,卻是個經營好手。”袁曦頓了頓,發覺楚靈在聽到楚地名字時無可避免地閃過一絲怒意,“實不相瞞,我之所以會有買下文心堂的想法,是因為一件事。”
“什麽事?”楚靈已經跟著袁曦的思路走了。
“去年冬天,我偶然逛了一次文心堂的書齋。這才發現原來當下的書竟然如此之貴!平均三兩銀子一本,能買得起書的人有多少?”
楚靈道:“文字地價值豈是能簡單用金錢衡量?”
一聽就知道是個沒受過苦的讀書人。袁曦歎了口氣,“我們宋氏經營範圍極廣,我最關注的卻是米業,大師可知原因?”不待楚靈回答,袁曦又說,“常言道,民以食為天,糧食行業關乎民生。人可以不讀書,卻不能不吃飯,如果一戶中等人家地大部分收入都用來買米,那這個地方地米價就過高了。我們宋氏的主事兢兢業業,在南方範圍內調動糧食,平抑米價,為地就是讓每個地方的百姓都能吃上便宜米。楚靈大師不食人間煙火,可能也不知道今日米價幾何吧?”
楚靈一滯,他也是富貴出身。確實不知道米價這回事。但是袁曦說的話他還能明白,不明白地是她為什麽說這話。怎麽扯到米價上去了。
袁曦頓了頓,接著道:“其實書業何嚐不是同一個道理?文心堂販賣的,正是讀書人的精神糧食,如今這精神糧食價格過高,讀不起書地大有人在,我不忍見讀書人餓死,便想買下文心堂,再賣便宜的精神糧食。”
楚靈在袁曦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明白了她要表達的意思。他也是個聰明人,隻不過活得太脫離現實,一般來說輕視金錢的人有兩種,一種是身無分文的窮人,懷的是酸葡萄心理。一種是太過有錢的富人,他們理所當然地享受金錢帶來的一切,不知道沒錢地難處,也就不知道有錢的幸福。至於那些誌存高潔,有著超人類覺悟的異人,我們就不納入統計了。
楚靈大師應該是屬於第二種人,袁曦跟他說,三兩銀子一本書太貴,或許他還沒有個確切概念----三兩銀子是多少錢?
在他心裏,文字的價值是遠遠無法用金銀來衡量的,可是袁曦說的話確實不無道理。
“倉廩足而知禮儀。我們宋氏能夠讓人人吃飽飯,也想讓人人買得起書,楚靈大師難道就沒有大濟蒼生的心願嗎?”
楚靈抬眼看她,對於這個女人稍微有了改觀。“文老爺也曾經跟我說文心堂的經營狀況,你也說你們是生意人,難道你就能蝕本賤賣那些書?”
袁曦笑道:“我是信得過楚靈大師的為人地,所以有些話我可以跟您說,但是希望您暫時先不要告訴別人。”
舉凡真正的讀書人都有一種俠氣,他們重然諾,講情義,輕生死,袁曦看得出來,楚靈正是這樣的人。這種人有著舍生取義的傻氣,一旦答應了別人什麽事,就有著尾生抱柱的堅決和豪氣,大多數人是做不到這一步的,因此這樣的傻氣總是讓人覺得分外可敬。
楚靈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聽袁曦將自己的計劃簡略卻又明白地說出。
“所以,我有信心,文心堂一定能夠在宋氏手中起死回生,這件事隻有宋氏有財力和心力能夠做到,也希望大師能夠對我們抱有一點信心。”袁曦誠懇地說。
“如果你的計策確實可行,那不失為利國利民地一件好事。”能夠在對事情有了全麵地認識之後適時地改正自己的觀點,而不是死不認錯地固守自己地執念,楚靈確實有值得人佩服的地方。
“如果我們的計策成功,我還希望大師能幫我們一個忙,也算是幫天下讀書人一個大忙。”袁曦趁機說,“大師乃天下讀書人之榜樣,一言一行都為天下人效仿,我希望大師能夠做我們的代言人!”
“代言人?”楚靈疑惑地皺了皺眉,有些費解。
“就是……幫文心堂做宣傳!”袁曦也解釋不清楚,“如果文心堂開業之日能得到大師的捧場和墨寶,那就更感激不盡了!”
“文心堂素有美名,不用我宣傳也會有人光顧。再說,如果你們真的能降低書價,那便有方圓千裏的讀書人為你們做宣傳,好過我一人之口。”
“那可不一樣。”袁曦笑了笑,“我還希望憑著大師的向心力,吸引一批文人為文心堂著書呢!”
楚靈頓了頓,笑道:“宋夫人有不少奇思妙想,楚靈佩服,若能幫得上忙,楚某自然不會拒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