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梅花林旁約白首 茶山寨裏話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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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無事,周青又被江真卿拉去練劍,顏素衣想找他說會話都逮不到機會。次日一早,周家父子來到客堂準備告辭。顏家已準備好了一應回禮,周青便安排帶來的兩個下人裝上馬車。周茂行又與顏逾明、江真卿二人客套一番,周青也與顏珵玉、衛顯榮話別。正說話間,顏素衣從後院走到周青身邊耳語兩句。

    顏珵玉見狀調笑道:“好妹子,什麽事兒不能大聲說?”

    “要你管!”顏素衣嗔道。

    “唉…!果然是親哥哥不如情哥哥!”顏珵玉裝模作樣道。

    顏素衣再不理他,拉著周青往後院走,待走至那處假山處才停了下來。

    “素衣,神神秘秘的所為何事?”周青好奇道。

    “那仙翁醉的方子,我已然討到了,隻是這方子裏好幾種藥材都要上百年份,這些上了年份的藥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爹釀的仙翁醉也常用年份次一些的替代。這張單子你收下,慎之哥哥鏢行裏的鏢師走南闖北,說不定能碰上。”說罷便遞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若幹藥材名稱及年份。

    “素衣啊,隻怕顏世叔要罵我不知足了。拐走了女兒,又得了心法,還要討酒方。往後我可要天天‘憑君滿酌酒’,素衣便隻能天天‘聽我醉中吟’了,隻怕要被煩死的。哈哈……哈哈”

    “素衣是‘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不怕煩的。”顏素衣回道。

    “哈哈,既如此,我回去便安排鏢師們多加酒意。素衣還有事嗎?”

    “嗯…!也沒什麽了,慎之哥哥會想我嗎?”顏素衣羞道。

    “我自然會想著素衣,婚期已不過幾十天,轉瞬即至。到時我趕著鏢車來娶你,素衣可莫要嫌棄我家的鏢車沒有你家的油壁車舒服。”周青笑道。

    “慎之哥哥,莫說鏢車,便是什麽都沒有,讓我跟著你走回去,素衣也心甘情願!”

    “好了素衣,莫要多想,我定會準備的妥妥當當,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周青伸手握了握顏素衣小手道。

    “嗯…!慎之哥哥,那你一路多保重。素衣已備好了鳳冠,繡好了霞帔,就等著為慎之哥哥穿上。”顏素衣趁勢靠在周青懷裏說道。

    “素衣你也要多保重,告辭了!”周青輕輕推開顏素衣道。

    再回到前院時,下人們已裝好了馬車,來時聘禮兩車,走時回禮一車。周茂行父子隨即向眾人告辭。

    兩父子出了顏府,周茂行便安排兩個下人過分行帶上兩個鏢師走大路返回。

    周家父子駕空馬車另走小路奔梓原而去,由於茶山剛好在這條小路上,所以兩父子欲先往茶山拜訪梁興龍梁大寨主。

    茶山寨在江寧以南四百裏,宣州以南四十裏,是這條小路上唯一的山寨。山寨以裏有一處山穀甚為平緩,寨子裏的人多在山穀種植莊稼,一應吃喝上基本可以自給自足,因而茶山寨明麵上並無不法勾當。梁興龍祖上也是前朝犯了事躲在寨子中繁衍生息,梁興龍本人並無惡跡。隻是此人頗有些手段,收納了一些流匪,將原本不大的寨子發展成現在兩三千人的大寨。梁興龍雖不打家劫舍,江湖上卻也無人敢惹。

    茶山寨主要的收入來源則是宣州城裏最大的兩家青樓一家賭坊,皆是銷金的好去處,均是梁興龍背地裏掌控。梁興龍手下的這些個流匪打家劫舍未必能行,看家護院確是好手。

    兩人於第二日傍晚趕至宣州城,住宿一宿。周青又買來紅紙信封,表好請帖。次日早起便趕往茶山,隅中便至。

    梁興龍見周家父子前來,歡喜異常。江湖上大小雙周好大的名號,尤其是周青周慎之。這二人同時登門,給了自己好大的麵皮。

    迎來二人客堂中落座,梁興龍笑道:“不知賢父子今日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梁大寨主客氣了,我父子二人此次前來未曾提前通報,失禮之處,還望包容則個。”周茂行道。

    梁興龍忙道:“周公言重了,切莫再叫晚輩大寨主,晚輩不勝惶恐!稱呼晚輩名字即可,隻不知賢父子二人今日前來可有要事?”梁興龍心下其實很是不解,這順通鏢行每年都會派人前來拜訪送些錢財,梁興龍也看不上這些錢財,隻是周家父子名聲在外,梁興龍自然不肯得罪,因此每年都收下錢財再回些禮物,這條小路之上但凡順通鏢行的鏢車,他俱都給予方便。周茂行父子早些年雖都親自來過,不過父子二人同時出現卻是從未有過的,怕不是有什麽大事?

    周青接道:“梁兄,事情是這樣的。近日,家父攜在下前往江寧顏府為在下提親。事畢之後,為表恭敬,我父子二人專程前來給梁兄送來請帖,恭請梁兄於婚禮當天蒞臨寒舍。”說罷,便從懷裏取出一份請帖。

    梁興龍接過請帖打開掃了一眼,心道:“好俊的字!”仔細看完後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江南藥王家的二娘子,也隻有這般人兒才配的上慎之賢弟。如此恭喜賢弟喜得良緣,預祝周公早日含飴弄孫。”

    這一句話便說道周茂行心坎上了,這些年他可是想孫子都快想瘋了。可見梁興龍說話上道,是個人物。

    周茂行笑道:“多謝興龍吉言。”

    “還有一事正要謝過慎之賢弟,賢弟對我那義弟林通有贈金之誼,請受愚兄一拜!”說完便起身長揖到底。

    周青忙起身還禮,說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不知林通大哥現在何處?”

    “正在後山湖裏打魚,已派人去請了,少頃便至。我那義弟對賢弟可是佩服之極,對周公也是仰慕已久。前幾日還在與我商討拜訪之事,我想著新年將至,順通鏢行家大業大,定是繁忙無比,我等還是新年過後再去拜訪為宜。”

    “林大哥忠義無雙,小弟深為折服。”周青道。

    正說話間,林通便到了。待看見周青,忙上前抱拳行禮道:“一別多日,周大俠別來無恙?這位便是令尊周老英雄了吧?”

    “正是家父!林大哥莫如此稱呼小弟,羞煞小弟!”周青回禮道,正是一回生,兩回熟,兩人惺惺相惜,似這般再見麵便可稱兄道弟。

    林通忙對著周茂行作揖到底,說道:“晚輩林通拜見周老英雄,祝周老英雄福壽安康!”

    周茂行忙扶起林通,說道:“快快免禮,閣下的事跡青兒都對我說了,我對閣下亦深為佩服。那北胡欺我太甚,議和盟約簽訂多年,仍每年騷擾我邊境,真是可恨。”

    林通忙恭謹道:“周老英雄麵前,晚輩怎當得起閣下,請呼晚輩名字即可。北胡確實可恨,不過據晚輩推測,那些胡人恐怕並非北胡。他們圍困向陽山時,曾有幾個胡人前來勸降。我向陽山常年從北胡采購原料賣與南商,我和幾個弟兄都分辨的出他們口音,那幾個勸降的雖穿戴北胡服裝,口音上卻有細微差別。隻怕是有人冒充北胡,欲挑撥我朝與北胡的關係。近年來,北胡消停慣了,每年隻少數流寇來我邊境滋事,多數都能我中原人和平相處。”

    “哦,還有這等隱秘,不知是何人冒充北胡?林大哥心中可有結論?”周青驚訝問道。

    “據在下猜測,隻有那肅慎人了。肅慎臣附於北胡,每年要向北胡進恭大量名貴特產,隻怕早有不臣之心。肅慎與北胡著裝、習慣皆同,僅口音上輕微有差,若不長期打交道,很難分辨。我朝軟弱,軍隊未必肯動,但北方民間自衛團體甚多,隻要激起一些民間團體的反抗,那夥肅慎人再趁機撤向北胡,很容易導致這些民間團體深入北胡,極易引起雙方交戰。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朝與北胡當下雖都不願再戰,卻必有一戰,這正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唉……!我堂堂天朝上國竟落得如今這般四分五裂,可悲可歎!哎…興亡百姓之苦,分合蒼生之劫。北胡皇帝荒淫無道,我朝官家卻也……嘿嘿。即使我朝與北胡不戰,也要與那肅慎一戰,所以這一戰早晚而已,隻看誰先動手了。若能提前引得我朝與北胡先戰,那肅慎便真真是做了漁翁。”林通這一番推測有理有據,頗有見地,眾人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就連周茂行都對他拱手行禮道:“閣下大才,料事通透,老朽佩服至極!”

    “周老英雄折煞晚輩了,晚輩不過一番猜測而已,當不得真。”林通誠惶誠恐的說道。

    幾人又聊了一會,到了正午,那邊廚房便做好了飯菜端來。

    梁興龍對著下人說道:“去把二當家的請來。”

    “貴寨幾時有了二當家?”周青詫異道。這茶山寨一直便是梁興龍一人的天下,從來沒有過其他當家的。

    “我這二當家的是個奇人,先容哥哥賣個關子,待他來了,再向賢弟介紹。”梁興龍笑道。

    約莫過了半刻,一個40歲上下的男子走了進來,此人白袍黑鞋,麵孔黝黑,小腹微隆,頭發竟是散著的,隻在後脖位置用絲帶係著。

    周青心下驚奇,此人麵相不似胡人,竟也披發左衽。不知是何道理?待那人走進,周青竟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味,與顏家藥鋪裏的那種藥味截然不同,這股藥味非常淡,帶點清香,而這清香很是獨特,有點飄飄然的感覺。

    見那男子進來,梁興龍站起身來笑道:“二當家的快快過來。我來給眾位介紹一下,周公、賢弟,這位便是我茶山寨的二當家,姓張名恒;張兄弟,這二位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小雙周,周景文周老英雄,周慎之周大俠。”

    周茂行父子忙抱拳見禮道:“久仰久仰!”

    那張恒也草草抱拳一禮道:“你們好!”

    梁興龍有些尷尬的對周茂行說道:“兩位勿怪,我這張兄弟剛從海外歸來,對中原禮節不甚了解,哈哈……哈”

    周茂行笑道:“張小兄弟真性情,不似我等繁文縟節。”

    梁興龍見張恒臉上始終冷冰冰的,便忙請眾人落座,幫眾人倒滿酒水,笑道:“今日周公、周大俠同至,鄙寨蓬蓽生輝。眾位,滿飲此杯!”說完帥先仰頭喝完。

    眾人你來我往,喝了七八杯,這酒不過普通家釀,比不得那仙翁醉,周青便是不運功也可喝滿一壇。

    那張恒最是靠近周青,他手掌不經意間碰了一下周青身上包袱,忽地眉頭一皺,旋即展開。眾人正喝的起勁,無人發現他這個小動作。

    林通與周青對麵而坐,他心中對周青深為感激,此時已與周青連飲了三杯。仍覺無法表達感激之情,便幹脆喚人換了大碗來敬。周青自覺這種酒就是再喝個十碗八碗也不礙事,不欲拂他麵子,便索性酒來碗幹。

    那張恒一人獨飲,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麽心事。別人敬他他便喝,別人不敬他,他便獨自喝,從不回敬。那酒進了他腹中,仿佛喝水一般,毫無酒意。

    周青見他獨飲,又舉杯敬他,說道:“張兄,酒量如此之佳,喝到現在竟毫無酒意。佩服佩服,小弟再敬張兄一杯!”

    “好,我與你也很是投機。”說著便又靠近周青一些,左手端酒,右手剛好碰到周青包裹。

    一杯酒喝完,張恒又自倒滿,對周青說道:“周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周青也有些奇怪,這人怎會突然回敬起來。不過並未多想,忙舉起酒杯仰頭飲完。

    周青右手邊是父親周茂行,周茂行看了兩人一眼。又瞅了瞅周青背後,見那張恒隻是跟周青靠的近些,單手自然下垂,並無不妥之處。周茂行行走江湖多年,覺得這張恒渾身透著詭異,但偏偏想不出所以然!隻能暫放疑慮,不著痕跡的衝周青使了個眼色,示意周青不要再喝了。

    周青心下也正自疑惑,明白父親想法,便暗運內功壓製酒氣運行。

    那邊林通還欲給周青敬酒,周青便道:“不能再飲了,下午我與父親還要趕路,眼看著新年將至,家裏一大堆的囉嗦事,不然定陪各位盡興而為。待來日小弟婚宴之時,定與各位把酒言歡,一醉方休。”

    “隻怕到時顏二娘不肯,哈哈哈哈!”梁興龍調笑道。

    林通聽罷也是一陣哈哈大笑,他自然不會勉強周青,說道:“既如此,咱們來日方長,婚宴之時,賢弟先安撫了嬌妻,再來與我等一醉方休。”

    說完又引得幾人大笑,眾人笑罷,又都吃了點飯菜,周茂行父子才起身告辭。(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