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笑臉迎人屬無奈 惡語相向為哪般

字數:6161   加入書籤

A+A-




    卿卿忙拉了拉帷帽,又自覺好笑,心想他離我還有百餘丈之遙,我在山上,他在山下,如何瞧得清我。

    隻見那周三推車到苦梨林邊便卸下車上四個大木桶,再將一個個木桶往林中抱。卿卿心道這周三該不是將秀帷樓中糞便拿來施肥吧?這裏離秀帷樓將近二十裏地,何至於要運來此處,別人都是就近倒入河裏,或是交於村民肥地。

    卿卿遠遠望著他,隻覺這人有些不簡單,至少不會像他自己說的那般簡單。若他隻是施肥還能理解,若這萬餘棵樹也是他修剪的,此人定有故事。

    周三待將比他身體還大一圈的四隻木桶一一往林中抱了三四十丈,才返回車上拿來小木桶,再爬上大木桶,從裏往外提。提出來的果真是糞便,大小便混在一起,兌了水之後,更是臭氣熏天。

    周三也不蒙嘴捂鼻,隻一小桶一小桶的撈出糞汁澆在樹下,整整一個時辰才將四大桶糞便澆完。再用另一隻幹淨木桶自遠處溪水中打來清水刷洗便桶,又刷了半個時辰,才推車回去。

    卿卿時不時的望向他,夏生疑問道:“姐,你認得他?”

    “啊…!不認得,不認得!”卿卿慌張回道。

    “不認得便不認得,你慌個什麽,這人長得可真醜,一張臉鄒鄒巴巴,臉皮都要掉下來啦,比老樹皮還慘!”夏生嘀咕道。

    “莫在人後說是非,當心飛禍從口出。”卿卿嗔道。

    “姐姐,你為何總這般小心翼翼,這人麻繩一般,我一根指頭也能打趴下。再說,他生的醜還怕人說?”夏生不以為然道。

    “夏生,咱們自小沒了爹娘,姐姐一直拴著你,就是怕你年輕氣盛,不知深淺,莫說蓬瀛域,便是這漣源州也臥虎藏龍,真人豈可貌相,海水怎能鬥量!”卿卿溫言說道。

    “這些道理我都懂,姐姐不用每日裏念叨。”夏生語氣生硬。

    “還是那句話,若是爹娘還在,自然輪不到我念叨。而如今爹娘不在,你若不想我念叨,除非我死啦!”卿卿怒道,心想弟弟終究是長大了,再不是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小男孩啦。她想著若是父母還在,又該如何管教他。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眼淚便流了下來。淚眼朦朧中再看那些苦梨花,便如當年那個大冬一般,雪白一片。

    那個大冬之年,一年之中四分之三都是冰雪覆蓋,地裏莊稼不產,山中鳥雀不生。父母為了養活兒女隻能往深山中打獵,結果一去未返。那一年她十四,弟弟隻有四歲。姐弟二人難以生存,隻能東家討西家借,然而山民能有什麽存糧。卿卿隻能帶弟弟去州城乞討,奈何州城內也怕災民鬧事,早早閉門,幸而有人於門外施粥,卿卿便帶著還不懂事的弟弟前去討粥。

    施粥的正是閻姑姑,她一眼就看中了卿卿,將她姐弟倆帶進州城,每日好吃好喝供著。卿卿對閻姑姑感恩戴德,閻姑姑便設法引誘。起初卿卿死活不肯為娼,閻姑姑也不急,一不打罵,二不威脅,隻說她前途已定,她弟弟卻不該困守山中。閻姑姑說弟弟是個好苗子,若是盡心培養,自然有大好前程。正是這句話讓她答應了閻姑姑,因為她爹娘也這般說過。

    她是女子,又五行雜亂,注定了一生平凡。爹娘隻是教了她口訣,讓她自行修煉,便再不管她。她進秀帷樓十年,更是沒有時間修行,現在想想連口訣都記不清了。人人都知修行好,卻總要受種種條件製約,若是連飯都吃不上,修行又有何用?她此生無望,便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

    她每次聽到別人叫她卿卿,心裏就覺得惡心,她常回村中便是想要聽到鄉親叫自己秋娘。是的,她的名字叫秋娘,雖然意思隻是秋天生的姑娘,小小村裏便有三個重名,她每每聽到,仍覺得歡喜。

    秋娘想著想著便入了迷,就連弟弟一直在旁道歉也充耳不聞。她在想,若不是那年的大冬,自己早就嫁人了吧,自己的夫君又該是什麽模樣?像父親那樣山一般高大,還是像剛才那位林中公子一般俊美?

    “姐,我錯了,再也不跟你頂嘴啦。你別嚇我!”夏生看姐姐一直不理自己,隻顧流淚,呆視前方,仿佛魔障一般,忙搖她手臂。

    秋娘被弟弟一搖方回過神來,淚眼含笑看著弟弟,說道:“姐姐沒事,隻是想起爹娘,若是爹娘還在,哪輪到我操心。”

    “姐,我真知錯了,你管教我是為我好,是我不懂事,害得你傷心。”夏生心生慚愧,誠心說道。

    “夏生,你長大啦,有了自己的想法,這很好。隻是姐姐在州城摸爬多年,深知人心險惡,福禍難定。做人要有謙卑之心,萬不可張狂,似你剛才說那人醜陋,又怎知他不是刻意藏拙,若他生出懷恨之心,日日算計你,你如何防他?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何必非要徒口舌之快,為自己惹來無端麻煩?遇人便說兩句好話又有何妨,他人辱我幾句又能怎樣?”秋娘語氣雖溫柔,意味卻深長。

    “終有一日,我要高高在上,再不讓你如此謙卑!”夏生默默在心裏發誓,嘴裏卻說:“姐,我懂啦!”

    兩姐弟冰釋前嫌,又遊玩一個多時辰,直至腹中作響,才下山回家。

    第三日傍晚,秋娘便回到秀帷樓,搬進小院。餓了有人送飯,髒了有人清掃,倒也過得舒適,又過了七八日,錢立元才來。正趕上秋娘在吃晚飯,錢立元進門便笑道:“卿卿,吃得什麽這般香甜?”

    秋娘忙站起身來,又驚又喜又帶點哀怨說道:“呀!爺您終於想起奴家啦,奴家還道爺又有了相好,忘了這小院之中還有人苦苦等候。”

    錢立元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卿卿,親了一會才說道:“卿卿寶貝兒,爺怎舍得忘了你,隻是店鋪初開,事務繁忙,一直無法抽身。”

    “爺,您吃了嗎?”卿卿用力摟住錢立元問道。

    “爺現在別的吃不下去,就想吃了你!”錢立元笑道。

    “不知爺是想清蒸了吃,還是紅燒了吃?”卿卿在錢立元耳旁輕語道。

    “爺一不清蒸,二不紅燒,扒光了囫圇個吃。”錢立元說罷便拉開卿卿紗衣。

    一番疾風驟雨過後,錢立元才覺得腹內空空,卿卿忙又喚下人重新上菜,片刻過後,又換了八菜兩湯,外加一壺一元初,菜中清蒸?魚、油炸菌狗自不可少,難得的是仍與當日大小相當,想來是秀帷樓專門養起來供錢立元享用的。

    酒足飯飽之後,錢立元梅開二度又與卿卿雲雨一番,事後才道:“讓人收拾了吧!”

    “爺,這般好菜倒了可惜,留給奴家明日再吃。”卿卿光著身子躺在錢立元懷中笑道。

    “怎麽?秀帷樓苛待你?我予了龍虎幫諸多好處,莫非他們連好酒好菜也舍不得?”錢立元笑臉一變,問道。

    “爺您想哪去了?秀帷樓平日裏好吃好喝供著我,萬萬沒有苛待之處。隻是奴家小戶人家出身,看不得浪費。”卿卿忙解釋道。

    “隨你,記住啦,你是我的女人,若秀帷樓有慢待之處,千萬告知於我。嘿嘿,我讓他生死兩難。”錢立元板著臉說道。

    卿卿柔聲道:“爺,奴家也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能做你的女人。爺這般對奴家,奴家真不知何以為報。”說罷又摸向錢立元下@體。

    “你這小妖精,看今天到底是爺吃了你,還是叫你吃了爺。”說罷強運真氣集於下@體,提槍再戰。

    兩人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直到黎明時分才息鼓鳴金,草草睡下。

    卿卿隻睡了一個時辰,便起床收拾,先將還剩多半的?魚、菌狗折入一盤,再將其他飯菜折入一個湯盆,又叫來周三將便桶收走。臨走時,卿卿喚住周三,說道:“三哥,這些飯菜隻吃了兩口,你若不嫌棄,就拿去吃吧。”

    “謝謝姑奶奶,姑奶奶真是菩薩心腸。”周三笑著接過一大盆飯菜,說道。

    “哦?菩薩心腸是個什麽說法?”卿卿疑問道。

    “呃,哈哈,是小人家鄉的說法,就是好心腸的意思。”周三回道。

    “拿回去熱熱再吃,免得吃壞了肚子。”卿卿笑道。

    “不敢勞姑奶奶操心,小人理會得。”周三低頭說道。

    錢立元一夜奮戰,直睡到正午方醒,醒來後便有些懊惱,心道若我每日如此,豈不是誤了修行。我在這漣源州可以稱爺為尊,在門派內還不是像狗一樣搖尾乞憐,須得好生修行才是。六年後大考,非得前十才能進入內門,這裏靈氣稀薄,須得從中多撈些丹藥靈石才是。見卿卿打來清水,便笑道:“卿卿,爺修行不夠,還是被你這小妖精給吃了。”

    “爺說的哪裏話?爺龍精虎猛,奴家到現在還雙腿發軟!”卿卿媚笑道,說罷便擰幹了麵巾,幫錢立元淨手搽臉,又端來水將他下@體洗淨。

    一番搓洗,錢立元又情欲難控,忙屏息凝神,刨除雜念,笑道:“你這妖精,快些收了神通。”說罷便自己提起褲子,係好綢帶。

    卿卿又幫他盤好發髻,穿好袍服,才依偎在他懷裏說道:“爺要走啦?”

    “哎,事務繁忙,不容有失,爺改日再來。”錢立元說道。

    “爺的改日是幾日?一日還是十日?”卿卿俏皮問道。

    “便以十日為期吧,爺每十日來一次。這回爺來的匆忙,下次給卿卿寶貝兒帶些禮物。”錢立元想了一下才說道。

    “哎呀!十日太久,奴家相思難熬,爺憐惜憐惜奴家,三日如何?”卿卿哀求道。

    “卿卿寶貝兒,爺恨不得每日都來,實在是門中有考核,爺也不敢懈怠!”

    “爺,既然讓奴家等這麽久,奴家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說不當說?”卿卿想了一會才說道。

    “但說無妨!在這漣源州城,還不知誰有膽量不給爺的麵子!”錢立元大笑道。

    “奴家父母早亡,家中隻有一幼弟相依為命,與其在此苦等十日,不如回家照顧幼弟。一來可以緩解奴家相思之情,二來也能督促他練功。不知爺能否答應?”卿卿柔聲道。

    “我道何事!人倫常情,原該如此。你自去無妨,我來知會許爺。”錢立元倒也爽快,當即應允。

    “謝爺垂憐!您真是菩薩心腸!”卿卿笑道。

    “哦?菩薩心腸如何講?”錢立元疑問道。

    “爺,您剛才未醒,周三前來收拾恭桶,奴家把昨日剩菜送一部分與他,他便說奴家是菩薩心腸,奴家也是如此問他,他說是他老家俗語,意思是好心腸。”卿卿笑道。

    “你倒是會現學現賣,他說是便是?若是嫌你送他剩菜殘羹,罵你惡毒心腸,你又怎知?”錢立元調侃道。

    “哎呀,也是,奴家真笨!”卿卿努嘴道。

    “跟你說笑的,那日我聽別人都叫他醜種,唯獨你叫他三哥,今日又送他飯菜,他便是頭畜生,也會念你的好。”錢立元笑道。

    兩人又聊了幾句,下人們便送來午飯,仍是八菜兩湯,照例有?魚、菌狗,錢立元隨便吃了兩口,便出門去了。

    待送走錢立元,卿卿也不再吃,跑到廚房要了個幹淨木桶,將飯菜悉數裝進桶裏,昨夜剩的?魚、菌狗,她沒舍得送與周三,也裝入木桶。再換回素淨衣服,又裝了兩件褻衣、中衣,提著木桶出了後門,回家去了。(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