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欣喜的李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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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軍侯,盛唐行府兵製,征收租庸調,根基全在於均田,若是均田破壞,土地兼並嚴重,百姓必然流離失所,財稅蕩然無存,自然盛世不在,曆代竭盡全力,抑製兼並,冠軍侯,你以為此策行不通嗎?”

    不知不覺間,李穀已經用了請教的語氣。

    一個半百的老頭,忙活了一個上午,臉上泥土汗水交織,要多慘有多慘,難得的是居然沒有叫苦,葉華也不好黑著臉了。

    “李相公,我不是均田不好,也不是反對抑製兼並……比如大唐的授田,就分成永業田和口分田,永業田是不能隨便買賣的,就是為了防止兼並,但我要,很難,很難!”

    李穀點頭,“為其難為,才應該以大決心,大毅力推行才是!”

    李穀的慷慨激昂,自古以來文人就有這麽個毛病。從來不會認為自己錯了,哪怕證明不可行,他們也會頑固地認為是全世界都錯了,那叫一個眾人皆醉我獨醒啊!

    如果這種固執僅僅是做學問,還無關緊要,如果放在國政上麵,那就要惹麻煩的,越固執麻煩就越大,比如那位拗相公……

    葉華也不確定李穀是不是這樣的人,他隻能盡力去遊,但願他能聽得進去。

    “李相公,曆代立國之後,都會推行均田,滿足百姓的土地要求,化解農民起義的根源……可等到下太平之後,家家戶戶拿到了土地,縱然是一樣的大,可有人肯出力氣,有人不肯,有的地方時好,有的地方災害多,要不了多久,情況就會大不相同,過得好的人,有了積累,就要買土地,過得差的,為了應付眼前的麻煩,就要賣田……俗話千年田八百主,人性如此,怎麽能逆而行?”

    李穀熟讀史書,又為官多年。

    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事實上唐代的均田製,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難以長久。

    首先,從永業田和口分田的設計上麵就有問題,永業田雖然原則上不能買賣,但特殊情況,也是可以賣的,開了口子就沒法禁絕。至於口分田,朝廷規定是80畝,但各地情況不同,尤其是人口暴漲之後,不可能有足夠的土地分給百姓。

    更要命的是口分田雖然規定,人死之後要上繳,但試問真的能做到嗎?如果能分毫不差,重新收回,平均分配,大唐的行政能力該強到什麽地步?

    在沒有計算機,沒有足夠文官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法實現。

    這也隻是均田令的一部分問題。

    事實上均田令根本就不均,根據官職的大,宗親貴胄,皇親國戚,各自授田麵積也不相同,但全都比老百姓大許多。還有寺廟,不但有土地,還可以免除稅賦徭役,很多人就把土地捐給寺廟,躲避稅賦……這麽多漏洞加起來,均田令最多就維持兩三代人,崩潰是必然的。

    建立在均田之上的府兵製,租庸調,全都難以維係。沒有法子,隻能任用胡人,結果呢,一場安史之亂,摧毀了帝國的繁華和威嚴……

    李穀不是不懂,隻是他總覺得可以有辦法抑製兼並,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沒準他能成功,或者過些時間,就有更聰明的辦法橫空出世。

    文人嗎,喜歡真幻想總是難免的。

    而葉華呢,就是要讓李穀醒過來!

    試問,一個話都不太明白的少年,他都知道要攢錢買地,有了地就有一切……那其他人呢?當所有人都為了土地瘋狂的時候,下雖大,又有多少可以分的土地,哪怕是九五至尊,口含憲的皇帝,也沒法和九成以上的百姓作對。

    李穀的腦門冒汗了,比剛剛幹活冒的汗還多。

    他絞盡腦汁,卻也不得不承認,葉華的有道理。

    “冠軍侯,照你的意思,難道就不要均田,不要府兵了?”

    “非也!”葉華連忙搖頭,“李相公,下動亂的根源就在於土地不均,改朝換代,豈有不行均田的道理!至於建立在均田之上的府兵,也是不錯的辦法,包括抑製兼並在內,這都是良政,可不能馬虎!”

    李穀氣得笑了,“既然都是良政,那你反對什麽?”

    葉華翻了翻眼皮,“一支靴子做得再漂亮,能穿出門嗎?我認為應該兩條腿走路才行,不可隻偏重一個方麵。”

    李穀追問道:“除了耕田之外,另一條腿是什麽?”

    “工商!”

    葉華很輕鬆給出了答案,“李相公,剛才你不是問我,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讓老百姓把糧食蔬菜什麽送來嗎?原因很簡單,老百姓不信任我們,去年朝廷授田,辛苦了一年,老百姓有了收獲,交了皇糧田租,把家裏的倉庫堆滿,又儲存了不少蔬菜,很多百姓就已經暫時滿足了……”

    顛沛流離,戰亂不斷,能安定下來,還有什麽奢求,百姓已經被嚇怕了,坑苦了,不敢離開家門,更不敢跑到京城去賣東西。

    葉華隻能讓人去村子裏,真金白銀,貨真價實,和老百姓進行交換,等到百姓拿到了錢,相信了他們,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其實原來我也想錯了,以為安定下來的百姓,就會想著吃好的,穿好的,在京城多開鋪麵,就能賺錢。在鄉下走了些日子,我才明白,大多數的百姓,他們不是這麽想的,寧願喝粥吃鹹菜疙瘩兒,也要把錢攢下來,買田買地,就算有更多的田,產更多的糧食,也把腰帶勒得更緊,好更多的地!”

    “就拿那個少年來,如果足夠幸運,他攢夠了錢,購買荒地,耕種五年,土地越來越肥,家裏的積累越來越多,辛勤勞動,等到他四五十歲的時候,或許就能成為村上最大的地主!”

    葉華發現,地主其實有兩種,一種是苦幹實幹,賣命去幹,幾代人辛辛苦苦積攢出來的。至於另外一種,那就是靠著權勢,巧取豪奪,用盡各種辦法,到處搶占,坑蒙拐騙,無惡不作換來的,這兩種人,不好一概而論。

    “李相公,當村民願意拿出商品交換之後,就有一些心思機靈的農戶,他們主動站出來,幫著我們收購糧食蔬菜,收購想要的一切東西,有了他們在,我們的效率更高,其他的村民也免了奔波勞碌之苦……不過我也要防著這些人,壓低價格,甚至用強迫手段逼百姓拿出糧食,所以現在去村子了解情況,就是看這些情況,如果有人行為惡劣,要立刻終止代收資格,嚴重的還要交給衙門法辦。”

    李穀用心聽著,聽到了最後,突然如遭雷擊,恍然大悟……

    “妙啊,真是太妙了!這些站出來代收糧食的,其實就是行走下的商人!冠軍侯下去查訪,防止他們危害百姓,就是行朝廷的監督職責!以見大,治理下的道理,居然就在這的買賣中間!老夫半百之年,讀書萬卷,竟然不如這半所得,真是慚愧,慚愧啊!”

    李穀起身,拍了拍屁股,欣然道:“冠軍侯,咱們去鄉下走走,老夫還有好些事情要請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