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老鼠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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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州的城頭,到處都是癱倒的士兵,許多人身上帶著血跡,臉上還有黑灰,也不用任何的被褥,隻是蜷縮在城牆一腳,就能呼呼大睡。

    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怎麽也承受不了血與火的摧殘。

    南唐人馬像是螞蟻似的,一波接著一波,幾乎沒有停歇,城頭的士兵奮力抵抗,他們怎麽也想不通,外麵的人怎麽就那麽不怕死!

    明明渾身是血,明明腸子都流出來了,還嗷嗷往上衝。

    麵對這些修羅惡鬼,蘇州的青壯早就膽裂魂飛,哪怕他們身體完整,沒有一絲的傷痕,卻也失去了揮動武器,斬殺敵人的勇氣。

    要不是楊重勳督著驃騎衛,驅趕這些人拚命,蘇州城早就淪陷了。

    幾的戰鬥下來,驃騎衛也損失了一百多人,楊重勳幾處掛彩,所幸傷的不重,還能撐得住。問題是蘇州士兵心裏承受能力太差,才打了幾,就吃不下,睡不著,根本沒有多少精力繼續戰鬥。

    現在城頭靠的就是床子弩,每一次射擊,看著對方成片倒下去,城頭的人都會鼓起一絲力氣。當問題是床子弩也不是無敵神器,由於頻繁使用,已經有三分之一的損壞了,城頭的火藥火油,缺口也不……

    或許下一次攻城,蘇州就包不住了吧?

    楊重勳如是想到,他點手,叫了一個人過來,正準備吩咐兩句,突然,城外的南唐人馬動了,楊重勳立刻跑到城樓遠眺。

    令他驚訝的是,南唐沒有繼續攻擊,而是選擇了撤退。

    這一撤退,就是一多,蘇州城暫時安全了。

    王翰出現在了城頭,他興衝衝宣布,吳越已經歸降,不久之後,就有十萬大軍前來助戰,南唐不值一提!

    他完之後,又跑來特別感謝楊重勳,整個城頭,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唯獨楊重勳,他更加憂心,這事情靠譜嗎?魏相公,你怎麽能放吳越的人馬進城?

    轉眼兩時間過去了,南唐除了規模襲擾之外,別無舉動。

    整個戰場,都呈現出異樣的寧靜,可誰都知道,這是山洪暴發前的安靜,現在越是太平,爆發就越可怕!

    等著瞧吧!

    “姚將軍,準備如何?”

    何承宗大聲問道。

    大將姚彥洪立刻道:“末將已經挑選了五千精銳,全都是馬隊,配屬長短兵器,督帥要是覺得不夠,可以增加。”

    何承宗想了想,朗聲道:“蘇州城裏,都是一群販商人,能有多大的本事,有了這五千人,捉拿魏仁浦足夠了,老東西自作聰明,以為我們會投降大周!殊不知,我們早就是唐子的人了!”

    何承宗又道:“姚將軍,你剛剛叫我什麽?”

    姚彥洪愣了一下,突然拍著腦門道:“瞧末將糊塗的,末將拜見吳王!”

    著,他跪倒在地,給何承宗磕頭。

    何承宗哈哈大笑,滿意地拉起姚彥洪。

    “老姚啊,咱們是好朋友,好兄弟,你放心,我虧待不了你的!等我當了吳王,你就是衙內軍都指揮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承宗得意洋洋,“錢弘俶這個廢物點心,他跑了,反倒把位置留給了咱們,真是助我也!”

    姚彥洪連連點頭,深以為然。隻不過在他的懷裏,也揣著一份聖旨,上麵寫的是封他為越王!

    沒錯,唐子李弘冀想把吳越國拆開,交給這兩個人,以便互相牽製,可他們全都不甘心隻拿一半。

    “何承宗,你進城吧,進去了就別想出來,剩下的人馬,全都是我的了!”

    敢情這個姓姚的還是條不漏齒的狗,他在心裏暗暗盤算著。

    轉眼到了下午時分,按照約定,何承宗帶領著五千人馬,作為先頭部隊,去麵見魏仁浦,接受招撫,而後大隊人馬才開進蘇州,協助作戰。

    臨走的時候,何承宗還囑咐姚彥洪。

    “等我抓到了魏仁浦,會先給你送信,咱們的人馬先進蘇州,不能讓南唐兵殺進來,蘇州這塊肥肉,不能掉到他們嘴裏,否則就要不出來了!”

    “明白!末將立刻安排!”

    把何承宗送走,姚彥洪立刻召集所有將領,在帥帳裏麵開會。

    往常他都是最早趕來,像是狗一樣,等著何承宗,乖得不得了。

    這一次卻不一樣,他最後趕到,身邊簇擁著無數的護衛,足足是何承宗的兩倍還多!

    他邁著大步,走到了中間,將佩劍解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諸公,現在的局勢你們或許聽了,吳越完了,大周和大唐,要在揚州決戰,勝負未分。咱們身為南方人,不能幫北方的蠻子,理應歸順大唐皇帝。可咱們之中,有人想要跟著何承宗一起,自立為王,不服唐子號令!我尊奉唐子旨意,誅殺逆臣!”

    “來人!”

    “有!”

    那些侍衛一起大喊,聲音震。

    “去,把這些人都拿下!”

    他用手一指,侍衛衝出,撲向了那些還忠於何承宗的將領。

    雙方就在帥帳,展開了瘋狂殺戮。

    何承宗的手下眾多,而且能打的不少,問題是被人以有心算無心,怎麽也沒有回之力,他們困獸猶鬥了一陣子,全數被殺,一個沒留。

    “哈哈哈!”

    姚彥洪大喜過望,他取出了李弘冀給他的聖旨,雙眼冒光,緊緊盯著,喃喃道:“越王,越王,老子是越王了!”

    他扯著脖子怪叫,狀若瘋癲。

    手下人知道他忍得太久了,紛紛跪倒,一起高呼越王千歲,惹得姚彥洪心花怒放。

    “你們放心,隻要我坐穩了王位,好處都不會少的,錢、官、女人、土地,你們要什麽給什麽!老子和何承宗不一樣!哈哈哈!”

    他的笑聲還沒有停止,就有人慌裏慌張跑進來,聲音顫抖,“不,不好了!”

    “什麽?”姚彥洪大怒,“什麽不好了?是蘇州,還是……”

    “是,是北邊!”報信的人,大口喘氣,費了半勁兒,才明白,原來從劉家港一帶,有大隊人馬登陸,登陸之後,片刻不歇,直撲吳越的大營而來,速度之快,簡直前所未有!

    更要命的是,看他的旗號,居然是大周的旗號!

    扯淡!

    第一印象,姚彥洪就覺得是胡八道。

    大周不是和南唐在揚州對峙嗎?戰鬥還沒打,大周如何能分兵南下?再了,大周缺少水師,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他們哪來的船隻,讓大隊人馬渡河?

    “你謊!”

    姚彥洪揪住報信人的脖子,就想掐死他。

    報信之人連忙哀求,“真的,人的都是真的,大周兵馬已經殺過來了,不信出去看就是了!”

    姚彥洪愣了一下,他猛地把報信人扔在地上,扭頭就往外麵跑,其餘的手下都跟著。

    等他們出來,果不其然,有一支人馬,正在快速接近當中……韓山就是跑在最前麵的士兵之一,他曾經是吳越的水手,年紀不大,剛剛二十歲,卻已經在軍中五年了。身材很矮,剛進來的時候,細皮嫩肉,像是個大姑娘,幾年下來,已經被曬得黝黑,不過他的眼睛一直很好看,很亮很幹淨。

    在過去的日子裏,每逢戰鬥,他從來沒有衝到最前麵,而這一回是第一次!

    韓山變得格外勇敢,一無所懼!

    他還能清晰記得,就在前一個晚上,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大周的官,跟自己坐在老船木上聊,他問自己名字,當自己叫韓山的時候,他很好奇,聽過寒山寺,卻不知道是不是蘇州人。

    韓山很高興告訴對方,自己全家早年的時候,就是寒山寺的佃戶,生下自己的時候,老爹不會起名字,就把寒山寺三個字拆開,分別給了三個兒子,自己排在老二,就叫韓山了。

    “你大哥三弟呢?”

    “死了!”

    韓山很幹脆告訴對方,那一年長江發了大水,把他們的田都給淹了,顆粒無收……等水退去之後,寒山寺的和尚前來拜訪,了一些安慰的話,還給他們留下了一袋糧食,讓他們煮粥吃。

    韓家感激涕零,拜謝大師恩德,可到了傍晚,就有人殺進來,把他們全家都給綁了起來,逼著老爹簽下借據,借了兩石米給他們。

    這事夠新鮮的,有人搶錢,怎麽還有人硬往手裏塞糧食啊?

    韓山苦笑,外人哪裏知道,借了這兩石糧食,有一石五鬥要給寒山寺,充作田租。而且這兩石糧利滾利,到了第二年,他們還了五石,結果還欠人家八石!

    越欠越多,韓家破產了。

    老爹累得死在了田裏,老娘喝了鹵水,他們三兄弟連夜從家裏逃出來,後麵有人追他們,大哥和三弟都被抓了,隻有他幸運逃出來,輾轉到了杭城,後來投軍,成了水手。

    “沒事的時候,我就在想,我們家到底是交了什麽厄運?後來有一次得到了命令,讓我替靈隱寺做事,化妝改扮,去逼著佃戶交田租,拿不出來,就逼著他們借錢,寫下借據……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韓山用拳頭,狠狠砸著邦硬的船木,手背一片血跡。

    “我們家是被禿驢陷害了,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們!把他們的腦袋都砍下來!”

    葉華認真聽著,他淡淡道:“如果有人幫著你實現願望,你該怎麽辦?”

    “怎麽可能?”韓山不信,他搖了搖頭,“那些禿驢結交的都是權貴,他們穿一條褲子的!”

    葉華道:“你可知道,大周已經施行滅佛,將寺廟所有產業收回,分給了你們這樣的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