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潛航者在半小時之後，浮上大空洞表麵。

    這艘浮空艇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數小時之前那嶄新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深淵潛航者號從大空洞中帶回了諸多珍貴的觀測數據，後來，艾伯頓閣下在檢查儀器的時候，驚奇地發現雖然沒有人看到那量子世界崩潰的場景，但有一些機器卻多出了莫名的記錄。

    根據記錄，人們發現，賢者之石最後的爆炸所出現的能量，已經遠超它本身應該蘊含的能量，倘若這一次爆炸不是在量子世界而是在現實，那麽整個波羅地半位麵應該都已經化為灰燼。

    萊納由此得到啟發，提出了一個猜想。

    那就是來自上個紀元的記憶，本質上是一個原子核。

    既然有宏電子，那麽自然就應該有宏原子，這承載了一個紀元記憶的物體，正是宏原子核。

    這也可以解釋，為何這份記憶周圍的光芒會被扭曲，為何它在得到賢者之石後，才會被激發。

    按照萊納廣義相對論的觀點，在大質量的作用下，四維時空的扭曲就連光都無法逃過，但卻有一樣事物可以穿透這扭曲，那就是引力。

    上個紀元的最後，人類選擇摧毀母星，將其周圍的時空撕裂，成為如今扭曲的模樣，這巨大爆炸帶來的引力變化被如實記錄下來，成為了這所謂的記憶。

    顏料與墨水終將褪色，就連刻在石頭上的文字都會隨著星球的消亡而湮滅，卻隻有引力，存留在世間，跨越紀元。

    而在大空洞底部引發的爆炸，正是一次宏觀的核爆。

    賢者之石的力量導致宏原子核裂變，迸發出了巨大的能量，這才摧毀了所有的無形怪物。

    對於宏世界的觀測者而言，這不過是一個原子的分裂，毫無影響。

    但對於萊納而言，卻是菲麗絲的犧牲。

    也正如菲麗絲所願，她在萊納的心中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痕跡，萊納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位女子。

    ......

    黎明踏浪號沒有離開波羅地半位麵。

    隨著大空洞真正意義上的“放空”，法師們也可以正常進入到大空洞底部，研究那幽冥之門，法師們相信，宏電子與宏原子的研究對於抗擊索倫異種似乎是一個新的方向，這些來自宏世界的物體對於索倫異種有著天然的抗性，最直觀的，索倫異種那極強的適應能力對於宏電子與宏裂變沒有任何作用，它們依舊會被這澎湃的力量所吞噬。

    放眼大空洞周圍，已經建立起了許多觀察哨站，法師們希望能夠通過一些手段來收集宏電子與宏原子，以此作為對抗可能到來的索倫異種的武器。

    萊納將視線從外麵收回來，看著桌上的資料。

    事後，幾位高階法師進行了討論，才終於揭開了之前的一係列謎團。

    風暴薔薇號的副艦長保羅與其他進入大空洞的船員都遭遇到了無形怪物的襲擊，隻不過當時隻有一頭，巧合之中，保羅等人接觸到了幽冥之門，從而成為了量子態的生物，同時可能還利用幽冥之門殺死了一頭索倫異種。

    他們對自己的變異渾然不覺，駕駛浮空艇回到了地麵上，卻立刻因為外部觀察者的存在而坍縮成為毀滅態。

    但保羅副艦長卻依靠自我觀察，成為了類似無形怪物一般的存在，停留在他的房間內，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他才能夠幹涉現實世界，畫下無形怪物本體的模樣以警告其他人。

    可隨後，船員們發現了異常，對保羅副艦長的房間不斷監視，這就導致保羅副艦長的自我觀測失效，難以幹涉現實，隻有在監視者們不注意的時候，才有可能進行一些活動。

    至於現在，保羅副艦長應該已經早就完全坍縮，消失在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

    而跟隨著他們登上風暴薔薇號的索倫異種，也同樣湮滅。

    對於宏電子而言，法師們的所作所為，甚至其存在都是微不足道的，法師們眼中的宏觀量子現象，在宏電子而言確是微觀的，這也正是自我觀測能夠成立的原因之一。

    放下筆，萊納輕歎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陣莫名的悸動令他回過了頭，一個人站在他的身後。

    是菲麗絲。

    她身穿一襲水藍色的長裙，纖細的裸足落在羊毛地攤上，灰色的長發披散在腦後，此時的菲麗絲比起之前多了幾分空靈的感覺，菲麗絲帶著恬靜的笑容，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萊納。

    “菲麗絲......”

    萊納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菲麗絲分明已經消失在了大空洞的底部。

    但很快，萊納又反應過來，在那一場宏裂變中，量子化的菲麗絲可能基於某種原因存活了下來，此刻的她，是依靠自我觀察而存在。

    “終於到這裏了。”

    這時候，萊納才注意到，菲麗絲的發梢散發著光的粒子，若隱若現，實際上，她全身都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

    菲麗絲卻依舊展露著笑容。

    “看來你的理論還有偏差，我似乎沒有那麽容易退場。”

    她說道，笑容中卻也有一絲無奈。

    “是啊。”

    萊納忍住了伸手輕撫菲麗絲臉頰的衝動，因為他知道，菲麗絲能夠再度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就已經是一個奇跡，而貿然的行為則會導致她的坍縮。

    “身處這個世界，我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風景，也思考了許多，但我果然還是想留在你的身邊，萊納。”

    菲麗絲輕聲說道。

    “量子態的波函數並非確定，條件不同，或許能夠得到不同的結果，也就是說，菲麗絲，或許存在一個可能性，你還能夠回到這個世界。”

    萊納開口，令菲麗絲略微有些疑惑，但萊納接下來的話讓菲麗絲愣住了。

    “我會找到這個可能性的。”

    聽到萊納的話，菲麗絲起先是猶疑，接著又有些不知所措，隨後，眼眸中泛起了點點漣漪，她輕輕捂住自己的臉龐，聲音中有些顫抖。

    “我真的可以嗎？”

    麵對提問，萊納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菲麗絲也開始逐漸消散，很快便消失不見，就如同從來沒有存在過。

    萊納坐回到椅子上，沉默許久。

    突然，他看到一旁空曠已久的花瓶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插上了一束水藍色的玫瑰。

    那玫瑰在萊納的視線中停留了片刻，隨即化為粒子消散。

    萊納很快明白過來，這是菲麗絲留給自己的禮物。

    在量子生物的眼中，整個世界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這玫瑰，或許早已經開滿了整個大空洞的每個角落。

    萊納等待著，等待著某一天，自己能夠再度見到這一束量子玫瑰。

    或許那個時候，他也能夠與菲麗絲再度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