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破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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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楚生性奢靡,又好排場,他第一次化成人身的時候,忍不住在李閻麵前顯擺,授意水宮中的螃蟹魚蝦鱉貝螺給自己吹吹打打,做足了架勢。爾後增長了古今見識,各種享樂玩意更是玩出花來。這次為了討好晏公,可謂使盡了渾身解數。

    幽暗的深海水域中,或豔紅或靛藍或粉紫的光柱來回掃射,原來是龍鬃水母群用它們的傘冠包裹各種顏色的巨型寶石,隨著水母的發光傘冠一張一合,寶石透射出各種濃烈的色彩。好像迪斯科的五彩燈球。

    水母懷中的大塊寶石來自七星寶刹裏的珍藏,每一顆都價值連城,快有千年沒人動過,這次算物盡其用。

    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海類成群結隊,各自環成五光十色的圓圈,在海水中奔逃。

    隻見晏公麗薑獨在中央,觸手上吸附著一隻通紅的豬鼻龜,少頃,麗薑的觸手向外一甩,那豬鼻龜在海水打著飛旋兒,正好擊中一隻由鱈魚們環成的銀色光環。水波顫動,鱈魚們四散逃開。

    “一等!中,晏公大人您又中了。”

    楊子楚賣力高呼。他飛快遊動過去,輕咬住還頭暈目眩的豬鼻龜,諂媚地送到麗薑手中。

    麗薑施施然地接過楊子楚口中的豬鼻龜,用一隻觸手纏繞,另一隻觸手輕輕捂住口器,比當初多了幾分女兒姿態。

    “這雅歌投壺的把戲,昔日在齊王駕前,見過大夫們耍弄。算不上新鮮。不過南洋水類大多愚笨怯懦,驅使這些蠢材衝鋒陷陣倒不難,做這些精細功夫可要傷透腦筋。也難為你幾天就把它們調教得這般伶俐。”

    楊子楚搖搖尾巴:“大人血脈尊貴,這些尋常水類多的不過三五百年道行,少的靈智初開,乍見您這般風流人物,自然六神無主,小妖不過稍加點撥,大夥聽說是為大人遊耍作歌,個個都歡欣鼓舞,勤加練習,才有這般效果。”

    麗薑聽罷嗔罵一句:“就你嘴甜。”

    被困在金水泡中的李閻和聖沃森目睹這般情景,彼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聳了聳肩膀。

    聖沃森脫口而出:“我不明白,你的鱷魚,是在泡這隻大烏賊麽?”

    李閻抱著肩膀:“總比什麽都不做強,靜觀其變吧。”

    距離大嶼山一戰,李閻數過了超過八十萬次心跳。估摸有個十來天。

    這段日子,楊子楚層出不窮的小花樣把麗薑迷得七葷八素,什麽樗蒲、馬吊、波羅塞戲、彈跳六博通通不在話下。又叫海底群妖伴舞奏樂,連聖沃森的“耶穌”都被討去做成迷幻製品給麗薑助興。

    麗薑雖然號稱上古大妖,也沒見過這種陣仗,整日隻顧嬉戲耍鬧,一時半會兒,把李閻和聖沃森的事兒拋諸腦後。

    投罷了“魚壺”,麗薑信手卷起幾枚馬吊牌,誰想到力氣用得大了些,魚骨製作的牌子兒應聲碎裂。

    “唉,呼保義(馬吊以水滸人物做棋子)怎麽又開裂了?真不中用。”

    麗薑氣惱地扔開碎骨渣子,這已經是這幾天第六次了。

    楊子楚暗地裏目光閃爍,這副馬吊本來是他就地取材,專挑那些年深日久的腐爛魚骨製作,平素打馬吊時又裝作不經意的呼喊摔打,晏公體積龐大,魚骨做的馬吊自然不經用。

    他估摸著時機成熟,衝麗薑陪笑道:“小妖身笨力拙,想必是剛才摔打壞了,落到大人手裏才發覺,不如……”

    楊子楚咽了口唾沫:“叫小妖出了寶刹,到旁處去尋找些合手的材料,做一副耐用的馬吊。”

    “嗯?”

    麗薑眼光玩味地盯了楊子楚一會兒,頷首道:“也好。莫要胡亂去闖,叫幾個老怪看見,把你生吞活剝做了點心。”

    楊子楚惶然嚇了一跳:“小妖為晏公大人做副馬吊,怎麽還敢有妖怪拿我做點心?小妖不去了,小妖不去了。”

    麗薑本有疑心,看楊子楚這副模樣,懷疑也去了大半。

    “我隻是隨口一說,以你的本領,過海三千種裏勝過你已不甚多,招子放亮些,哪兒那麽容易做點心。”

    “三千種裏不甚多,豈不是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小妖不敢去。”

    楊子楚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小滑頭。”

    麗薑無奈道,隻見她張口吐出一塊紅白二色沁透的雙首龍形玉璜,落入楊子楚口中:“你有我的玉護著,這天母宮上下自然知道你是我的人,不會把你做點心了。”

    楊子楚叼著寶玉,眼珠咕嚕嚕亂轉,又作揖道:“大海無量,此處又是天母寶址,就算有大人的寶玉加持,小妖也實在心慌,還要請教晏公,哪裏有萬年老怪棲息,哪裏有媽祖娘娘的機關設計,小妖好盡早避過。”

    “這個嘛。”

    麗薑回憶了一會兒才說:“南邊一百裏有座毒火池,池水全是萬年毒火,裏麵有個麻靈老怪,與我同是混沌托生,隻是老糊塗了,你不要去惹他,北邊一百裏玄龜龜殼住著天眼地耳二怪,還有……”

    麗薑一連說了五六處,最後才補充道:“還有,天母宮中平素有三條黑色大船,分別換作望霄,平霄,淩霄,你遠遠瞧見,便替我狠狠罵上幾句,隻是不要靠近。你可記住了?”

    楊子楚連連點頭:“記得記得,小妖去也。”

    身子一搖,偌大身軀卷起一陣水濤,衝天而起,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衝出去上百丈的距離。

    約莫幾炷香的功夫,楊子楚已經走出去老遠,眼見四下荒涼,楊子楚心裏犯起了嘀咕:“此乃天母道場,不知道囚禁了多少過去千百年的巨怪大妖,麻靈老怪,天眼地耳,彌生大王,個個俱是傳說中的妖物。為了救那李鎮撫,我真要冒這麽大的風險?若是現在不管不顧,衝出天母宮去,尋個江海河湖自做我的覆海大聖去,又有幾分把握?”

    隻是一幹族係都還困在七星寶刹當中,何況與李閻過慣了逍遙富貴,聲色犬馬的日子,想到自己要回到那幽深的海河中啃水草,吞泥沙,楊子楚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還不如死了!

    正念及此處,不遠處一隻扁長的紅色鰻魚遊過,背上居然還背著一尊黑鼎,楊子楚雙眼一眯,張口打個招呼:“這位兄台?你是哪位大王的坐下?”

    那紅鰻一抬眼,發覺楊子楚道行在自己智商,嘴裏又叼著晏公的玉璜,態度和善恭敬了許多:“小妖乃天眼君坐下,為君上采十斤血藻安神。”

    楊子楚哈哈大笑:“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沒等紅鰻反應過來,豬婆龍王猛撲過去,一口咬斷紅鰻的腦袋,鮮紅的血液頓時彌漫整個水域。

    楊子楚砸麽砸麽滋味,把紅鰻背上的一鼎血藻吞了,然後回憶著晏公剛才的花名冊,晃晃悠悠到別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