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蒙學班裏上的是六藝之一的“樂”，教導他們的先生乃是當世一位以一手琴藝聞名天下的大儒。

    所謂的“樂”，即六樂。

    六樂即: “雲門”、“大鹹”、“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等古樂名。

    《樂記》雲：“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旋象風雨，五色成文而不亂，八風從律而不奸，百度得數而有常。大小相成，終始相生，倡和清濁，迭相為徑。故樂行而倫清，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來自度娘）

    然而，司徒瑧自認自己沒有那份藝術細胞，每次輪到上六樂這門課時，他總是聽著聽著就去同周公gg暢談人生去了。

    今天也不例外，例外的是，聖人今天來上書房視察了。

    司徒釗站在蒙學班的門外，先生正講到激動處，隨著他的講解，一曲激昂的樂曲從他的指間流淌而出，聽得小少年們如癡如醉。

    剛開始的時候，司徒釗也是聽得入迷，要知道這位大儒的琴曲可是很難得能聽到的。當日，要不是這位年輕的時候欠了他一個不小的人情，他雖然貴為聖人，也是不可能請得動這位來教導上書房的這些小鬼的。

    不過，當他的視線看向自家小七的時候，好心情立即被破壞殆盡。

    等到先生講完一段，聖人帶著錢定一施施然的進去了。

    “聖人駕到——”錢守一見皇帝抬步，立即唱喏。

    剛才還端端正正坐著的一眾學子們，紛紛慌亂的起身，準備接駕。

    司徒瑧知道壞了，這位明顯是衝著他來的，也不知道在外頭偷聽多久了，嘖，真是的。

    心裏不滿歸不滿，該做的事情，他可是一點也不馬虎的，他這個人啊，別的本事沒有，就有一點，很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平身吧。”當今環視四周，見一眾小孩子縮著脖子，跟個鵪鶉似的，頓時有些無趣，本來還想抽查一下眾人學得如何呢，現在也提不起那個心思了。

    聖人走到司徒瑧的旁邊站定，也不開口，隻是看著眼睛四處亂轉，一看就知道是在打壞主意的小七，氣笑了。

    “小七兒。”

    司徒瑧頓住，恭敬的轉身行禮，臉上諂媚的笑意不要太明顯了，“父皇。”

    “你來說說，今日都學了些什麽？”

    司徒瑧歎氣，“父皇，您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聖人虎目一瞪，“廢話，朕一路辛苦來到這裏，難道就是來聽你說假話的？朕自然要聽真話！”

    司徒瑧立時篶巴了，“真話就是，六樂實乃 ‘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旋象風雨，五色成文而不亂，八風從律而不奸，百度得數而有常。大小相成，終始相生，倡和清濁，迭相為徑。故樂行而倫清，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

    囉囉嗦嗦一大堆，把聽的人繞得暈頭轉向。

    聖人冷哼一聲，不耐煩道，“說人話！”

    “咳，人話就是，兒臣我實在沒有音樂天份，學了這些日子的六樂，也隻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

    此話一出，整個學堂裏靜悄悄的，就連那幾位平日裏最能鬧騰的宗室子弟也都安靜如雞。

    錢守一死死的咬住舌尖，就怕一個沒忍住，在聖人麵前笑出聲來，一個弄不好，整一個禦前失儀可就完蛋了。

    “哼，你倒是還有自知之明。”司徒釗氣笑。

    司徒瑧陪著笑，“兒臣別的不會，自知之明還是會的。”眼珠子轉了轉，又道，“父皇若是不信，兒臣便給您唱上一曲兒如何？”

    “哦？你還能唱曲兒？那朕倒是該好好的聽一聽。”

    錢守一是個乖覺的，當下把司徒瑧所坐的桌椅給擦拭了一遍，把七殿下上課用的琴端端正正的擺好，一擺手，請七殿下入坐。

    司徒瑧偷偷翻了個白眼，這麽趕鴨子上架，真的好麽？

    他坐回位子上，裝模作樣的把琴調式了一下，雙手懸空，略歪歪頭，看向聖人，“兒臣開始了哦。”言下之意，您準備好照顧自己的耳朵了吧。

    聖人擺手，司徒瑧不再說話，叮叮咚咚的撥著琴弦，口中唱道，“……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一曲出，滿室皆驚。

    司徒瑧似無所覺，越唱越起勁，這可是後世每個孩子都會唱的兒歌呢，學古琴有什麽好的，難學死了，他們還都隻是些小孩子呢，學這些東西，實在太殘忍了，還是唱點兒歌比較符合他們小孩子的天性嘛。

    自得其樂中的司徒小七沒有注意到，聖人倒還罷了，他家先生可是氣得臉都綠了。

    ……

    “顯陽殿”裏，最近這段時間，不時傳出一陣陣箏箏琴聲，曲不成曲，調不成調，聲調忽高忽低，實在算不得好聽，彈琴的人有氣無力，聽曲的人更是頭昏腦漲。

    “小七兒，你能不能別彈了！”三皇子司徒琿實在忍不住了，小七這家夥在“顯陽殿”裏彈琴已經三天了，這三天裏，他們沒一天好受的，“顯陽殿”雖然大，可是他們這些住在附近的鄰居卻是深受其害，沒看到一旁的四皇子臉都綠了嗎？

    司徒琿暗自拍拍胸脯，還好再過三個月，他就要出宮開府了，再也不用在這裏聽小七亂彈琴了，阿彌陀佛。

    司徒瑧略一抬眼皮，哼哼嘰嘰，“我倒是想啊，你去幫我和父皇說說吧，弟弟我這可是奉旨練琴的。哦，對了，還要勞煩三哥順便幫弟弟去和琴先生說一說才行。”略翻了翻白眼，“我覺得吧，我這琴彈得也不錯嘛，至少宮商角徵羽我可是能分得清楚了。”

    四皇子司徒玖嗤笑一聲，“嗤，你覺得你彈的是琴嗎？我身邊的小安子說了，他入宮前的一位鄰居是個彈棉花的，那聲音就是你這樣的！”

    司徒瑧：……

    “四哥，人艱不斥！”

    四皇子聳聳肩，他並不覺得他說錯了。

    自從那日聖人興致一來，去了上書房的蒙學班看了小六和小七上課，結果倒好，被小七一首不知道是什麽的曲子給氣得胡子都豎起來了，當下就罰了小七，讓他好好練習琴藝。

    聖人尚且氣成這樣，更別提那位教他們的大儒琴先生了，小七兒當真是好本事，把一向最是溫文爾雅，脾氣也不差的琴先生給氣的當場拿出戒尺來給了他一下，還是當著聖人的麵打的！

    可見琴先生當時是氣得狠了。

    司徒玖被堵得啞口無言，袖子一甩，氣哼哼的就走了。

    司徒琿搖頭，不再說什麽，起身追了出去。

    司徒瑧連頭都沒抬，真是的，能幫他說話的人不來，盡來些看熱鬧的。司徒瑧越想越委屈，開始碎碎念，“真是的，明明說不罰我的，結果倒好，不僅罰了，還罰得這麽重！一點信用都不講！哼，明知道小爺最不擅長琴藝了，非要讓我彈琴，那是彈琴嗎？是亂彈琴吧！咋不讓小爺和先生比算學啊！分分鍾把先生比下去！”

    越想越氣，手上的力道就更加沒輕沒重了，彈出來的聲音，跟殺豬也沒差什麽了。

    “小七啊，你能別彈了嗎？”楊勇無奈的聲音傳進來。

    司徒瑧瞄了一眼，小腦袋又耷拉了下來，“你今天已經是第五個叫我別彈的人了，可是你們都忘了，讓我練琴的人是聖人哦，他老人家要是叫停，我哪敢啊。”

    楊勇翻白眼，心說，這世上哪裏還有你不敢的呢？“我剛從姑媽那兒過來，她老人家親口說的，讓你不必彈了，聖人若是問起來，她自會替你說話的。”

    “我娘真是這麽說的？”司徒瑧驚喜了。

    “姑媽的原話是，‘阿勇，去叫你表弟別再荼毒其他人的耳朵了，餘下的本宮自會同聖人說的，相信聖人也不會怪罪於他，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司徒瑧：……

    這是親媽啊，還能不能好了！

    不過不管怎樣，反正他是巴不得這一聲兒，當下一蹦三尺高，一疊聲的叫內侍們給他換衣裳，他要去楊妃所住的“景福宮”盡孝去！

    楊勇扶額，搖搖頭，轉頭走到外麵，準備來個眼不見為淨。別看他比七殿下癡長了幾歲，若論嘴皮子，他還真是要甘拜下風。

    司徒瑧可不管他心裏怎麽想的，換好衣裳，帶著人就要往景福宮走。

    司徒瑧沒有注意到，當他踏出“顯陽殿”時，殿中的內侍宮女全都鬆了一口氣。雖然才三天，他們的耳朵可是受足了罪，若是再聽七殿下彈下去，別人不知道如何，反正他們是要瘋了。

    如今可好，真是可喜可賀了。

    就在司徒瑧帶著一大堆人即將抵達“景福宮”的時候，楊一突然出現。

    “殿下，榮國府的瑚大爺落水了，生命垂危！”

    司徒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