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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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愫仔細研究著宋書明帶回來的麻布袋子和金剛杵,左右翻看許久,抬頭對宋書明說:“是老林的,沒錯。”
這個麻布小袋,跟她手裏那一隻一模一樣,粗糙麻布織成。她挑了一個露出的線頭,指尖輕輕撚動,露出麻線裏麵裹住的點點紅絲。林愫默默點頭,果不其然,金絲繞麻線,這是老林的手法。
他們這一行,法器太多未必是好事。金剛杵,九回針,隨手一丟很容易引妖孽覬覦。
老林手巧,一塊紅布上下一翻再打個結,就是林愫小時候穿的兜兜。他常日不在家中,林愫體質特殊難免引他擔心。老林嘴裏叼著水煙杆,蹲在炕前的凳子上,琢磨來琢磨去。小林愫就在炕頭光著腳丫跑來跑去,手裏抓這個羊皮小手鼓,嘴裏嘟嘟囔囔不知說些啥。
老林看著她,想了又想,將舊年的紅毛衣拆開,毛線頭撚成細細一縷,泡在糯米水中,又取十幾張黃符紙,一並浸了一整夜。紅色的線頭被老林縫在了她日日穿的小兜兜上,等她長大了,又縫在她隨身帶著的麻布小包中,裝法器可驅魔避邪保平安。
敬阿姨手中的麻布小包,自然也是老林送她專門裝金剛杵的。
敬阿姨再來詢問案情進展的時候,林愫提前等在那裏。兩人一見麵,林愫迎上前去,卻不知如何開口。
宋書明站在她身後,攥了她指尖捏了捏,主動介紹林愫:“這是老林的孫女。”
敬阿姨略有些吃驚,問:“你認識老林?他現在何處?”
林愫和宋書明麵麵相覷,還是宋書明先開口,緩緩說:“老林,過世了。”
敬阿姨良久才恢複平靜,林愫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林愫比敬喆隻略小三四歲,敬阿姨看著她像看自己女兒,眼中情緒起伏波濤洶湧,胸口起起伏伏呼吸都難忍疼痛,隻摸了摸她的肩頭。
十二年前,她接到老師電話,女兒敬喆在學校自殺未遂,她急急忙忙收了店趕到學校,才知道敬喆與同桌因為幾句口角,一怒之下竟然爬上了教室窗台,兩手扒著窗棱,一條腿已經跨到了玻璃外麵,多虧班上男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才沒有釀出大禍。
敬阿姨驚出一身冷汗,後怕不已。她單身多年,母女二人一直相依為命。敬阿姨心痛女兒缺失父愛,對她疼寵加倍,幾乎有求必應。
敬喆幼時極為懂事省心,也就是上初中這一年,青春期到了開始叛逆。敬阿姨慢慢感覺到女兒性格漸漸敏感偏激,但她還以為隻是青春期的暫時改變,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已經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
敬阿姨把敬喆領回家中,當機立斷,停了超市的生意專心陪伴女兒,還訂了去三峽旅遊的行程,打算開春帶敬喆出門散心,好好講講道理。她白天在家中,精心準備飯菜水果,每天換種類,日日不重樣,敲了門送進敬喆房間,又知道最近流行台灣偶像劇,忍著肉痛買dvd和碟片同敬喆一起看。
可女兒的態度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怪異。
有一天晚上,敬喆在浴室洗澡。敬阿姨收拾涼台晾曬的衣服經過浴室門,突然聽見裏麵隱約傳來嘻嘻笑聲。她嚇了一跳,靠近門背側耳傾聽,淅淅瀝瀝水聲之間似是夾雜著女兒的聲音,像是在與誰對話一般。
敬阿姨更是詫異,以為女兒自己偷偷攢錢買了手機,在浴室裏偷著打電話。隔著門板,聽得隱隱綽綽,她想把耳朵貼在門上,卻見吱呀一聲門突然間開了,敬喆站在門後,一臉淡漠望著她,赤身果體,身上滴著水滴,哪裏有一絲手機的痕跡。
敬阿姨狐疑:“你在跟誰說話?”
敬喆說:“你聽岔了。”
敬阿姨存了懷疑,格外注意敬喆言行舉止,進房門送水果飯菜的時候多長了幾個心眼。隔天下午,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敲門,而是手裏端著水果,偷偷開了一個門縫,看女兒在做什麽。敬喆正坐在桌前,手裏舉了一麵小鏡子。
女兒大了,愛美之心也是有的。她心下稍定,輕手輕腳走近。敬喆背對著她,離了幾步,敬阿姨先透過鏡子的反光看到女兒在鏡子裏的臉,濃妝豔抹,大紅唇紫眼影,庸俗難看。她先是訝異,又是反感,語氣就帶了幾分怒意:“誰教你化妝的?”
敬喆被嚇了一跳,一把將鏡子拍在桌麵上,轉頭看敬阿姨。
敬阿姨登時瞪圓雙目,以為自己眼花,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見敬喆幹幹淨淨一張小臉,又哪裏有半點化妝痕跡!
敬喆怒氣衝衝大吼:“誰讓你不敲門就進來?”
敬阿姨後退兩步,本能的道歉,關上門落荒而逃。
她左思右想不明白,隻能拿自己眼花安慰,當晚失眠翻來覆去到半夜也沒入睡。淩晨三點多,
她正苦惱女兒的事,卻感到黑暗中吱呀一聲,臥室的門開了,一個黑影躡手躡腳竄了進來。
敬阿姨認出是女兒身形,她屏住呼吸閉上眼睛裝睡,眼角微微眯一條縫,偷偷打量敬喆。敬喆緩步走到她床前,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又在她床前緩緩蹲下,停了五六分鍾沒有動作,像是隻在觀察她。
敬阿姨大氣不敢出,手卻在被子之中握成了拳頭,大腦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身體卻似察覺到危險全身都繃緊了。
敬喆遲遲沒有動作。隔了幾分鍾又緩緩站起,慢慢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臥室門外,客廳燈亮著。敬喆開門那一瞬,敬阿姨眯著的眼角瞥見了她懷中精光一閃,似是揣著一支長條形的利器。
那一刻,她腦海中閃過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念頭:“我的女兒,要殺我。”
“不,那絕不是,我的女兒。”
敬阿姨一晚上沒有再合眼,天剛一透光就穿衣服出門上了車,趕到了香火鼎盛的興慶寺。
在那裏,她遇到了擺著算卦攤的白大嫂。
一個是寡婦,一個離異,兩人都是單親媽媽拉扯孩子長大,白大嫂聽說敬阿姨的事情很是同情,隔天,就領了老林過來。
老林那時還不算太老,人雖瘦削卻不猥瑣,叼著水煙袋,老老實實的樣子。老林問敬阿姨:“以前有沒有認識誰,死於非命?”
敬阿姨眼前立刻閃過隔壁上吊的小媳婦,她紅色的衣褲和吊著鐵皮桶的雙腳。
老林“唔”了一聲,點點頭,說:“那就是了。”
老林隨身帶一個桃木匣子,裏麵放著黃紙符桃木劍,一把糯米一把綠豆,還有一支舊年的忍冬藤,匣子的正中,放著一把金剛杵,古銅色的光澤,頂端六瓣綻開,是一朵蓮花。
敬阿姨和白大嫂都被攔在門外,隻他一人握著金剛杵進了房門,片刻之後老林從屋中出來,手裏拿著敬喆的那麵小鏡子。
敬阿姨迎上,問:“惡鬼就在這鏡子之中?”
老林“唔”一聲,把鏡子收到桃木匣子中,對敬阿姨說:“隻是治標,不治本。以後也須格外小心才是。”
敬阿姨心驚,雙膝一軟跪下求他:“有沒有根治的法子?”
老林想了想,從匣子中掏出金剛杵,放進一個麻色小袋中,說:“這件法器可辟邪驅魔,你隨身帶著,可保你平安無虞。”
敬阿姨雙手顫抖接過,問:“大師恩德無以為報,您這法器珍貴,我怕是出不起這個價錢。”
老林嘖一聲,扶起她,擺擺衣袖,一臉不在意:“你帶孩子,不容易。好好養大女兒,我不收你錢。”
老林善舉,敬阿姨感念至今,現在知道他身故多年,很是傷懷。她把金剛杵遞給林愫,輕聲說:“本來就是你爺爺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惡靈殺我不成,竟害我女兒。若你有把握,能除此惡靈,阿姨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宋書明皺著眉頭不想應,林愫卻心軟,答應道:“我必盡力。”
返程路上,林愫指尖撫過金剛杵,滿心都是對老林的懷念。宋書明一路心情不佳,一腳油門一腳刹車,開得像是過山車。林愫被顛得前後搖晃頭暈難受,終於忍不住問他:“你怎麽了?”
宋書明搖頭:“我就是覺得,這件事沒這麽簡單。”頓了頓,繼續說,“如果這件事真的這麽簡單,那這個惡鬼,必然對付起來很難。”
“我擔心你。很擔心。”
林愫微微勾勾唇角:“你別擔心。我打算,先問米。”
林愫回到家中,洗淨雙手,攥一小把糯米,拿一隻五花石臼,將糯米搗成粉末,加在一團麵粉之中。又取長葉榧穗花杉,碾出汁液加在麵粉之中,素手纖纖輕糅許久,揉成一小塊成型麵團。
宋書明說:“我還不知道,你有這一手啊?”
林愫微笑:“陝西人嘛,麵食都是骨子裏就會的。隻是這麵團,並不是用來吃的。”
她揪一小塊麵,搓成一個球。再揪一大塊麵,輕攏慢撚,捏出一個人形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雨夜出租車那個故事裏有小天使猜到原因,於是這章突破自我更了三千字..就當我雙更了哈~
今天肯定沒人說我短小君哈哈哈。
早上帶女兒去公園玩,一個三四歲小男孩用樹枝戳她的臉。第三次的時候我忍不住發飆了,一把把樹枝奪下衝他大吼。
真是生氣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