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陰鷙廠公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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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忽然變得分外安靜, 三七以為自己逾越說了不該說的話, 立刻住嘴,戰戰兢兢低著頭,好一會兒沒聽見督主開口,又鬥膽用眼角瞥了一眼。
卻見督主麵上神情複雜奇怪得很,似疑還驚, 似驚更惑,隱隱還有幾分迷惘,一絲微亂。
這樣的表情, 怎麽也不應該啊。
三七忘了怕,心裏困惑地思索著, 腦中突的靈光一現, 後知後覺:難道從頭到尾,都是他會錯了意?!
若真是這樣……
想想自作聰明的後果,三七有些欲哭無淚,腿一軟, 就要跪下去,便聽督主說:“這話是誰與你說的?”
三七忙苦著臉道:“沒有誰, 是小的自己胡亂猜測,請督主責罰。”
陸行舟並未說罰不罰, 又問:“宮裏有什麽傳言?”
“這……”三七咬了咬牙, 說:“不敢隱瞞督主,因這陣子太後娘娘時常來崇政殿,督主又看似和娘娘走得近了些, 幾位太妃宮裏是有些閑言碎語,但前朝還未有人知曉。”
陸行舟沉默許久,才說:“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讓人把嘴巴都管得緊些。”
“是。”三七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到了門外才敢直起腰來,擦了擦額頭泌出的冷汗,一陣後怕。
這會兒才有心思品味督主對此事的態度。
雖說是他誤會了,但三七自問對督主的了解,若這事果真隻是捕風捉影,恐怕不會這樣輕飄飄揭過。
所以督主對娘娘到底……三七有點看不明白了,不過想來,繼續對長安宮的人客氣些總沒有錯。
書房內,陸行舟麵色古怪地看著麵前的錦盒,最終拉開抽屜,將盒子收進去。
兩天後,小皇帝身體完全康複,薑芮繼續教他念書。
她很快發現,以往總是在崇政殿批看奏折的陸行舟,現在行蹤忽然變得不定了,連著好幾天都沒有讓她碰上麵。
她裝著隨口一問,從小內侍嘴裏套出了話,原來在她來崇德殿之前,陸行舟都是還在的,而每當她要來的時候,他就恰好去了別處。
之前兩個月都沒有出現這樣的狀況,更何況還是連著好幾天。
薑芮便明白了,陸行舟是在有意回避。
得出這個結論,她非但沒有一點著急,還越發的氣定神閑。
他躲她,對她來說是好事。
如果對陸行舟而言,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他又何必躲她?
隻有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中有了不同的意義,才會產生不確定、退群、回避的心態。
他既然要躲,就給他躲吧。
薑芮如往常一樣,每日下午去崇政殿教小皇帝讀書。有時候會向內侍問一句陸行舟,有時候不問,隨意得像是她問起他,隻不過是心血來潮,臨時起意。
夜晚,陸行舟私宅。
“……未時三刻教陛下習字,申時一刻用了點心,酉前回長安宮……”一人立於地下匯報。
等他說完,房中安靜了許久,才響起另一道聲音:“她還說了什麽?”
“沒有。”那人老實回答。
燭火微跳,陸行舟坐在暗處,看不清神色。
三七站在房外,百無聊賴盯著台階下草叢裏一隻螢火蟲。房門吱呀一聲,有人出來後又關上了門。
他忙湊過去,小聲問:“今天娘娘問起督主了麽?”
二八仍是那副沒有起伏的語氣,“不曾。”
“哎呦,”三七一下子苦了臉,“今夜督主心情肯定不好,咱們又要不好過了。”
“是你不好過。”二八說。
三七很恨瞪他:“你小子別得意。你說你是不是傻?白天在娘娘麵前,娘娘沒問你不會提起嗎?你不會引著娘娘去問嗎?你說你這樣的木頭腦袋,長得不如我好,人沒我聰明,嘴沒我甜,碧桃怎麽會看上你?”
二八沒說話,隻居高臨下看了眼他的頭頂,意思很明顯。
三七氣得跳起來踢了他一腳。
踢完後二八回去休息了,他還得唉聲歎氣的守著。
能怪誰呢?還不是怪自己嘴賤,好好的在督主麵前瞎說什麽心意不心意,這下好了,原本就不太正常的人,眼看就要整瘋魔了。
可他真的搞不清督主到底在想什麽呀。
說喜歡娘娘吧,他老人家好像沒那個意思,這幾天一直在回避。
說他不喜歡吧,最近兩天又開始讓人匯報娘娘的行蹤,什麽時間、在哪裏、幹什麽、說了什麽話他都要知道。
要是得知娘娘今天曾問起他,那周身的氣勢不說如沐春風,也是和風細雨。要是娘娘壓根問都沒問,那完蛋了,之後一整天,那叫一個陰風陣陣,毛骨悚然。
三七隻能暗歎一聲命苦,自己做的孽,哭著也要做完。
這種狀態持續了幾天,陸行舟才恢複了往常行事規律。
薑芮來崇政殿時,總能見到他坐在書案後。但是與之前時不時過來與她說話的情況不同,現在陸行舟見了她,臉上雖然含笑,但語氣生疏遠離,像是她剛成為謝太後時兩人的關係。
薑芮隻當沒發現他的異常,仍和從前一樣,他若沒來與她說話,她也不曾開口,隻陪著小皇帝。
但是許多次,她都能感受到暗裏打量觀察的視線。
那視線有時候落在她臉上,反反複複掃視她的表情。有時候落在她拿書的手上,特別是當她將手稍稍舉起,衣袖下滑的時候,聚集在手腕上的視線,幾乎能夠感受到熱度。
若她察覺到什麽,回視一眼,書案後的人麵上含笑,鎮定自若地移開眼。
若沒有得到回應,那視線過許久才會收回去,這個時候,薑芮狀似無意地往他那撇去,十有八、九能瞥到一張略顯陰森的臉。
又過一小陣,天氣越發炎熱,先帝在時,往年這時候都會帶著得寵的妃子皇子出宮避暑。
如今他不在,小皇帝又小,這事自然得薑芮安排。這幾天,已經有後宮太妃來她這裏詢問,今年是否要去避暑了。
薑芮也不想在京城裏呆著,雖說有冰,可還是熱,而且除了禦花園,宮裏其他地方連樹都少,一眼望出去,到處黃慘慘的,看著壓抑。
但眼下整個皇宮都在陸行舟手中,讓不讓避暑,得他說了算。
這一日,薑芮布置了幾個字讓小皇帝照著寫,自己出了內殿。
“公公眼下可有空閑?”
她剛剛往外走,陸行舟就已經察覺,裝模作樣看著麵前的奏折,等她開口了,才放下折子,起身引她坐下,嘴角微勾,“娘娘有話請說。”
“最近日漸炎熱,陛下年紀小,宮裏幾位太妃又體弱,受不得酷暑,我想是不是該安排出宮避暑了?”
陸行舟垂眼盯著自己手下的茶杯,杯蓋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茶葉,嘴角的笑越發明顯,話裏卻聽不出語氣,“娘娘此舉當真是為了避暑,還是——”
還是為了避人?
薑芮微微挑起眉頭,“去避暑山莊不避暑,還能為什麽?”
“娘娘果真不懂?”陸行舟意味不明。
薑芮便說:“公公有話不妨直說。”
陸行舟抬頭直視她的眼。
薑芮不躲不閃。
他忽然笑了,笑意並未傳達到眼中,“下臣錯了,不是娘娘不懂,而是臣一直沒懂娘娘。”
說完這句,他放下茶杯起身離去。
茶是好茶,薑芮目送他走遠,又喝了一口。
三七緊跟在陸行舟身後,看著麵前督主的身影,再回頭看看坐在原地喝茶的娘娘,他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不久前才發生過,那時也像這樣,娘娘拂袖而去,督主不緊不慢喝著茶。
隻是不知何時,兩人角色調換了。
回到長安宮,含煙期待道:“娘娘,陸公公同意避暑了嗎?”
“且需商榷,必竟不是小事。”
“好吧。”含煙一下垮了臉。
薑芮笑道:“你那是什麽表情?若想去總能去成的,隻是早幾日晚幾日而已。”
含煙憂心道:“希望如娘娘所說吧。”
晚膳後仍有些天光,薑芮靠在窗前涼榻上,含煙守在身邊打扇。
悶熱了一整日,直到這會兒,吹來的風中才帶著一絲清涼。
薑芮百無聊賴望著空中的紅霞,忽然察覺到什麽,側頭聽了幾息,對含煙說:“庫房裏有兩匹雲錦,趁現在涼快,你去取出來送到靜太妃宮中,說是我給五公主做衣裳的。”
“怎麽又要往別人那送東西?”含煙悶悶不快,還是起身去了。
她走後,薑芮一手托腮,望著西邊天空最後一絲亮光。慢慢的,暮色終於吞沒所有彩霞,本該掌燈的宮人不知為何沒有出現,屋內屋外隻餘一片昏沉。
身後,微不可察的腳步緩緩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 督主:她喜歡我、她不喜歡我、她喜歡我……
壓抑著壓抑著就變態了,變態了就好辦了。
三七小聲:本來就變態……
三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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