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苗苗坐在這裏, 等周垣的父母和班主任過來。

    因為晚上的緣故，外麵沒什麽聲音，偶爾有高跟鞋走過去噠噠噠的聲音，非常有節奏, 噠噠噠，由遠及近……

    苗苗咽了咽口水，默默地走到了病床的另一邊坐著，旁邊還有幾個空的病床。

    這個時候, 外麵下起了大雨, 風吹打著玻璃。

    苗苗關上了窗戶，回過頭, 就看到無聲無息坐起來的周垣。

    苗苗被嚇了一跳，心差點驟停了。

    周垣有點尷尬,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苗苗更加尷尬，“沒事，你醒過來就好。我聽醫生說你壓力太大了……”

    苗苗說了以後又覺得自己這話不該說，畢竟自己隻是很多年前的小學同學，而且現在一點都不熟，這種開場白真的很爛。

    她也是奇了怪了, 每次麵對周垣, 她就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許是因為以前認識的緣故, 也許是因為重逢的不愉快。

    周垣開口打破了房間的尷尬,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不客氣, 我是班長嘛，照顧同學是應該的。”苗苗說道，更何況這還是自己小時候的朋友。

    周垣嗯了一聲，叫她“班長。”

    苗苗還挺喜歡聽周垣叫她班長的，房間裏太尷尬了，苗苗看到了水壺，說道，“我給你倒杯熱水。班主任和你爸媽應該很快就過來了。”

    苗苗拿著水壺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周爸爸過來。

    “苗苗？”周爸爸有點不確定地喊道。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了，當初矮矮小小的小女孩變成了高中生了。

    接到班主任電話的時候，說是班長花苗送去醫院的，在下麵問了值班護士，上來看到苗苗，就忍不住喊了。

    苗苗對於周垣的爸爸真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不過還是能夠猜到這是周垣的爸爸。

    “周叔叔您好。”苗苗打招呼，“周垣已經醒了，在裏麵打點滴。”

    “謝謝苗苗送周垣來醫院。”

    周爸爸提著水果進了病房，把水果放在了一邊的櫃台上，對床上的兒子說道，“我還記得你說過的到醫院看病是要帶水果的。”

    周垣當然也記得，那個時候是苗苗媽媽生病了。

    周爸爸一邊說一邊去看了看他床前的病曆表，“你最近又熬夜了？”

    “沒有。”周垣說道。隻是習慣了以前的作息，不容易睡著了。

    周爸爸見他表情淡然，依舊是以前那個樣子。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周爸爸說道，“對了，你家小媳婦兒變好看了。”

    周垣可算是抬起頭，無奈地說道，“人家隻是一個小姑娘，別亂說。”兩個人現在本來就尷尬，要是被聽到了，就更尷尬了。

    這種玩笑，開著就沒意思了。

    周爸爸說道，“好好好，不開玩笑，我聽你們老師說，她是個讓人放心的班長，很照顧同學。”

    周垣：“……”可不是讓人放心嗎，班上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這個班長在處理。

    周爸爸見他雖然不說話，但明顯在聽他說，於是接著說道，“跟你小時候還挺像的，你那個時候也是照顧你們班的同學。還因為幫助同學跟老師鬧了起來。”

    周垣安靜地聽著。

    苗苗回來的時候，正準備開門，就聽到裏麵的人傳出來的聲音。

    “你那個時候一直說嫌棄她們幼稚，黏人，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玩樂上麵……”

    花苗苗：“……”突然而來的膝蓋疼，那個時候，她似乎真的有點幼稚黏人……還熱愛玩樂。

    花苗苗在這一瞬間，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還邀請對方周末的時候一起看電影……

    嗯，對方肯定會覺得自己多年如一日的熱愛玩樂。

    苗苗覺得人家父子倆肯定有更多要說的話，所以苗苗端著水壺，又回到了開水房。

    苗苗拿出手機的時候，才看到自己企鵝號上有未讀信息，“花苗苗，你心太黑了！憑什麽搶我們班的名額！”

    對方是通過大群發過來的，班主任建了一個兄弟班的大群。

    苗苗記得這個女生，去年她是無意知道隔壁班借了她們班五個名額，當時是她有一份pdf文檔沒有辦法手機轉，教室的電腦的網連不上了，苗苗去網吧的時候，正好聽到了。

    苗苗原本是準備去跟班主任說這個事情，但是苗苗轉念就想明白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沒有證據。

    他們班平分的，一個班是利益共同體，傻了吧唧地才會有人承認這個事情，

    錢打在那個五個同學賬號上的，如果承認了，那麽肯定一分錢也不會有。其他白白得利的同學就更加不可能承認了。

    兩個班積怨已深，麵對這種事情肯定會抱團。

    就像是她如果做錯了什麽事情，隔壁班班長要是指出來，他們班就是蒙著眼睛也會把這個錯事瞞過去一樣。

    苗苗一直都在等今年，不過要了她們班兩個名額是意外。

    所以也沒有想到隔壁班的同學會給自己發信息。

    苗苗回道，“先說明一下，我們班十二個同學報，七個有證的不能動，其他五個同學也經過了班主任審查，剛好你們班長在辦公室，她就還了我兩個名額，因為去年她借了五個名額走。”

    那邊的人過了一會兒才回信息過來，“我也有證，憑什麽把名額讓給你？”

    苗苗看了看窗戶黑乎乎的天空，雨已經變小了，這孩子傻乎乎的，“我們班一共有七個人有證，你們班有九個人嗎？”

    當時李嬌拿了四個同學的申請材料出來，苗苗沒有細看，但是當時她想的是，她怎麽都不可能把人家有低保證和建卡貧困戶證明的同學踢出去吧？

    苗苗閉著眼睛也能想到對方這麽怒氣衝衝的找到自己，肯定是李嬌跟她說，她今年沒有申請到貧困補助，因為她搶了這個女孩子的名額。

    苗苗也沒有明說，隻是說一半留一半，讓這個女孩子自己去想。

    說太直接反而不好，畢竟兩個班的關係並不好，她要是直接說你們班長騙了你，說不定還能產生逆反心理。

    她就間接表明兩個事情，一，她隻是要了兩個名額，但是並沒有明確要誰的名額。二，有證的同學是肯定能夠報上。

    那個女生沒有再發信息過來，苗苗琢磨著現在病房裏的兩個人應該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而自己這個打水的人應該也要回去了。

    苗苗回到病房的時候，醫生正好從裏麵出來，應該是也說完了。

    苗苗進去的時候，就感覺到兩個人的氣氛更加尷尬。

    苗苗去拿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水，給周垣和周爸爸。

    周爸爸說道，“苗苗，今天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家吧。”

    苗苗說道，“沒關係，這裏離學校不遠，我回學校寢室睡覺。”她在學校寢室有一個床位，偶爾會在學校這邊睡覺。

    “那我送你回學校。”畢竟這麽晚了，讓她一個人回去，也不放心。

    苗苗看了看周垣，周垣正好看過來，四目相對，周垣說道，“今天辛苦班長了。”

    “沒有，那你好好休息。”

    下樓的時候，周爸爸忍不住跟苗苗說道，“你們小時候關係很好。”

    苗苗點了點頭，“那個時候多虧他照顧我。”

    “那……”周爸爸覺得有點難以啟齒，但是還是說道，“你現在能不能照顧一下他？”

    “嗯？”苗苗沒怎麽懂。

    “是這樣的，你別誤會，我的意思就是說能不能帶著他一起玩，比如說學校有什麽活動讓他參加一下，沒事的時候，跟他說說話。”

    苗苗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他怎麽了？”

    “他受了點打擊，情緒不太好。”

    “……”感覺他情緒很穩定。

    周爸爸對苗苗繼續說道，“他做生意的時候，被人坑了。他從小到大都非常優秀，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打擊，而且他一直都想成為能夠改變世界的人。”

    苗苗愣了一下，難怪他現在話很少。

    周爸爸：“也不是讓你特殊照顧，就是希望能夠帶著他一起玩，他一直都記得你，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後來離開了以後，身邊都是成年人，他一個小孩子，心智再成熟，也沒有朋友。”

    苗苗想到一個小孩子讀大學，周圍的成年人，的確會很辛苦。

    “我是班長，帶新同學融入到我們班級生活裏，是我應該做的。”

    苗苗思考著，融入同齡人的生活啊……他們現在的生活，就是琢磨著期中考試的時候，考個漂亮的成績出來。

    苗苗回寢室睡覺，室友有點驚訝，“班長你不是說今天回家睡嗎？”

    “周垣生病了，我去了一趟醫院。”苗苗一邊說一邊拿自己的牙刷杯子，去外麵刷牙洗臉。

    一會兒要熄燈了。

    她腦海裏還在想怎麽幫助新同學融入新環境。

    從外麵進來的時候，果然已經熄燈了。

    大家還在吵吵嚷嚷的，她們寢室很大，睡了八個人，除了她，還有七個同學。

    “他真的不愛說話，我看他來了這麽久，好像就隻跟班長說過話。”

    “上課還睡覺。”

    “你們沒聽說過嗎，上課睡覺還跟我們一個班，這說明什麽，說明智商高！”

    苗苗那幾句大概聽明白了，這些女孩子在討論周垣。

    “班長，你覺得周垣怎麽樣？”

    “班長，你側麵打聽一下周垣有沒有女朋友？”

    “嗯……”

    “嗯……不知道該怎麽說。”苗苗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班長，他長得那麽帥，你有沒有覺得心動？”

    “班長肯定又要說沒有，你們太年輕了，我跟班長一個初中，我們初中的時候，班長可厲害了。”

    “老三，不是吧，你居然知道這麽猛的料，但是從來沒跟我們說過！”

    苗苗：“宿管阿姨要來了，快睡覺。”

    “我在門口看著，宿管阿姨還沒有來，快講快講！”

    “班長那個時候也是班長，我們初一的時候，就有初二的男生來表白了，當時校草啊！長得有點像明星，班長二話不說，就拒絕了人家。”

    “喲喲喲喲喲~”

    “喔喔喔喔！”

    “所以才能跟你們進一個班。”苗苗慎重地說道，“不許早戀知不知道？”

    學校嚴禁早戀，但是私底下當然也是有的，苗苗她們班上就有兩對男女曖昧著的，不過苗苗也沒揭穿，這種事情本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較好。

    “那個男生帥一些還是周垣帥一些？”

    “周垣吧，感覺周垣很成熟啊！”

    苗苗：“……”

    “宿管阿姨過來了！”門口的女生小聲說道。

    寢室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苗苗躺在被子裏，眼睛看著天花板，想起了剛才大家問她的問題，周垣這個人怎麽樣……

    看著看著，慢慢地睡著了。

    苗苗覺得自己在跑步，不停地跑啊跑啊，五顏六色的花花草草向後退去，苗苗覺得好累，但是好像又停不下來。

    然後就看到周垣就在不遠處，他變成了縮小版本，表情冷淡，對她說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幼稚黏人！”

    苗苗一下子被嚇醒了，醒過來才發現是一個夢，回憶起了夢裏的場景，覺得好笑又奇怪，怎麽會突然做這種夢？

    第二天一大早，苗苗去教室，就發現周垣已經在教室了。

    苗苗跟他打招呼，“周周早上好。”

    說出口的時候，苗苗愣了一下，她叫的周周……而且這句話好像非常非常順口，仿佛以前說過很多遍了一樣。

    周垣同樣也愣了一下，苗苗是仿佛，對於周垣來說，就是舊景重現。

    “早上好。”周垣回應道。

    苗苗坐了下來，“對了，你昨天的作業做了沒？”

    苗苗一邊說一邊把練習冊拿了出來，“最後一題我跟參考答案不一樣，參考答案，隻有最終答案，我也不知道我中間哪錯了。”

    苗苗很自然，周垣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他那個時候是早上來學校趕作業，而苗苗會跟他對答案。

    周垣湊過去，看了看她的解題步驟，然後意識到自己對於化學知道的太少了。

    他當初是直接讀的金融，金融除了金融方麵的課，其他的就是馬原毛概英語，還有就是線性代數，概率論，高等數學，還有統計學。

    生物化學和物理，他都隻是自己看過一些書，了解一些內容。

    苗苗就看到周垣看了看題目，然後拿過了化學書，查看了一下相應的章節，緊接著又翻了翻前麵。

    然後拿了苗苗的習題冊，看她的解題步驟，然後用筆點了點題幹，“這裏的所說的負二價的元素應該是c，所以這裏應該是甲醇，你重新算一下，看一下結果能不能對一下。”

    苗苗已經目瞪口呆了，“你怎麽做到的？”如果沒說錯的話，他就是剛才翻了一下書。

    周垣見她這個表情，心裏覺得有點樂，重逢這麽久，還第一次看到她這個表情。

    苗苗重新算了一遍，這一次就跟參考答案對上了。

    苗苗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周垣，“大佬！”

    周垣被這個稱呼逗笑了，“班長客氣了，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

    “感覺你以後一定會因為這句話後悔的。”苗苗說道。

    周垣眉毛一跳，逗她，“完了，我現在就有點後悔了。”

    “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苗苗聳了聳肩膀。

    “也不一定，就是買保險也還有反悔期。”

    “就像q/q和微信能夠撤回兩分鍾以內的消息嗎？”

    兩個人相視一笑，好像也沒有那麽尷尬了。

    苗苗就發現，上午的課，周垣居然開始聽課了，多麽地不容易。

    就是聽課的時候，氣場儼然是來開會的大佬。

    苗苗被自己這個腦補逗樂了，周垣轉過頭就看到她一個人在那樂個不停。

    “你在笑什麽？”周垣小聲問她。

    苗苗遞了一張紙，寫著，“你有沒有覺得老師有點緊張？感覺現在你更像老師。”

    老師當然緊張，周垣是博士生啊！原本沒有聽課還好，現在他一聽課，看著他的時候，他有種自己是不是講錯了什麽的感覺。

    這哪裏是來讀高中的學生，簡直就是像來檢查講課水平的老師。

    周垣在紙上寫了一句話，然後把紙遞了過來。

    苗苗就看到上麵蒼勁有力的字跡，“我要是老師，一定獎勵你兩朵小紅花。”

    記憶真的是非常神奇的事情，她腦海裏一下子就想起了有關小紅花的事情。

    苗苗臉紅紅的，在紙上寫道，“上課傳紙條，還獎勵小紅花？”

    很快對方就傳回來了，“這是不是說明我是一個愛護學生的好老師？”

    苗苗：“……”叔叔，你說的情緒不太好的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