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東峰在會所的洗浴室裏衝了個澡，氤氳水汽中找了一下鏡子，發現臉上和身上有一些淤青。剛才萬緒那幾拳也實在不輕。

    他看看自己的拳頭，忍不住笑了一下。咳其實他也挺幼稚的，竟然用拳頭來泄憤。

    他突然很想回去抱著古越。雖然是揍了萬緒古越也無法分享那種喜悅，但就想抱著她告訴她反正誰也別想再欺負她。

    可是他想抱著的那位卻並不是這麽想的。一看見他臉上的上，古越就不高興了：“多大個人了還動不動就打架？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呀？又碰上誰被搶劫了？”

    爾東峰笑了笑，也不反駁，隻說：“看見人渣就忍不住。”

    古越恨恨的瞪了他幾眼，說：“今晚別來我家吃飯了，我爸看見你這樣子肯定又得問長問短的。他最不喜歡人打架了，回頭還得嘀咕老半天。”

    爾東峰這英雄一點甜頭沒有不說連晚飯都沒了，他倒也不在乎，隻說：“行，我自己訂個外賣。”

    古越說：“吃什麽外賣。每天中午地溝油沒吃夠呀。”頓了一下，輕聲說：“我過來給你做。”

    這算是古越第一次正式給爾東峰做飯，之前給林雪幫忙做大鍋飯那次不算。其實古越做得隻能算馬馬虎虎，基本沒得到她媽的真傳，她平時也根本沒心思磨練廚藝，對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媽有事不在的時候能把飯做熟了熙姐吃了不拉肚子。

    可是今天這頓飯，她做得真的很用心。三菜一湯，賣相不錯。

    爾東峰吃得很慢。這麽多天基本上每頓飯都在一起吃古越也看出來了，他越覺得好吃的東西就吃得越慢。古越雖然知道自己做的其實並沒有那麽好，但是爾東峰這樣子她也還是理所當然的有點飄飄然。

    她還專門煮了兩個雞蛋，吃完飯就把爾東峰拉到沙發上，用雞蛋給他滾臉。“這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我哪兒有時間天天給你做飯呀。”

    爾東峰說：“放心，就你這水平提那天吃我也是受不了的。”

    古越一愣，手上力道猛地重了好多。成功的讓爾東峰齜了下嘴。邊咧嘴還邊說：“最少你媽燉那牛肉你該學一下啊。”

    古越恨恨的說：“你就知道牛肉。”

    爾東峰說：“我還知道這個。”然後一把把她摟在懷裏，嗯想一天了，現在才抱上。

    古越裝模作樣的推了兩下，爾東峰就幹脆壓了上來。氣氛一時曖昧得不行。

    古越舔了舔嘴唇，說：“誒你……我該回去了……”

    爾東峰低頭就親了下去，親得古越都暈乎了再也沒力氣說回去的事，才放開她說：“今晚不回，咱們倆明天就可以領證了。”

    古越低低的說：“不能亂來。”

    爾東峰的氣息又重了些。他今天好像特別容易衝動，不過反正都衝動成這樣了，也不在乎再衝動一點。今天或許是個好日子，是不是應該把該辦的事兒都辦了？

    他的手已經放在了古越的腰上。指尖的一些繭子粗糙而堅硬，劃過古越腰上的皮膚，她忽然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好久沒經曆過這種場麵，忽然有些害怕，想要去推開那隻手卻又沒有一點力氣。她喃喃的念了句：“這樣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說給爾東峰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但是爾東峰就像沒聽到一樣，他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直接壓住了古越的那些囈語一樣的念叨。嗯，很久了，他等這個時候已經很久了，再拖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古越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已經被全部抽走了，正在腦子混沌的時候，她的手機鈴聲像一道驚雷尖銳的響起來。

    爾東峰用英文罵了一句髒話。他就知道，反正這事兒辦得不會這麽順。

    古越三魂七魄都回歸了，從爾東峰懷裏蹦出來急急的去翻自己手機，看到號碼不是她爸才鬆了口氣。咳都多大年紀了還怕爸爸打電話查崗，說出去都得被人鄙視死。

    但是這號碼她也不認識啊……想了想還是接起來，那邊傳來一個好熟的聲音：“古越嗎？”

    古越咂摸了好半天，突然破口而出：“艾倫？！”

    爾東峰湊過來，皺著眉看著古越。不管怎麽樣，他對艾倫真的稱不上有好感。

    古越當然能想明白爾東峰對艾倫到底是個什麽態度，結婚臨了被人截胡，爾東峰沒有把艾倫揍趴下也真是個奇跡。

    但是艾倫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找她。所以不管爾東峰怎麽瞪眼，古越都還是繼續講她的電話：“你回國了嗎？找我什麽事？”

    艾倫的語氣有點急：“有些齊琪的事情，我要跟你聊一下。”

    古越心裏重重的跳了兩下，艾倫這語氣說什麽感覺都不是好事。“齊琪怎麽了？”

    艾倫說：“她精神出了點問題……唉一兩句說不清楚，我們能見個麵嗎？”

    古越立馬就答應了，約了地方，她站起來就要走。

    爾東峰也站了起來，拿上車鑰匙說：“我也去。”

    古越說：“啊？你……”

    爾東峰淡淡的說：“今天不打人，行了吧。”

    艾倫看見古越和爾東峰一起走進咖啡廳的門還愣了一下。直到爾東峰坐下，艾倫臉上的尷尬都沒有完全消下去。爾東峰倒是毫不在意，說：“你們說你們的，當我不存在就行。”

    古越也顧不上了，急急的問艾倫：“齊琪怎麽了？精神出問題是什麽意思？”

    艾倫終於還是把尷尬的心思扯回到正題上：“說起來這個事也確實怪我，不應該就那麽匆忙的把她帶到國外去。我完全沒想到，她會不適應成那樣。一到國外就好像完全迷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古越說：“你不是給她找了學校讀英國文學嗎？”

    艾倫點頭：“對，她本來也是學英語文學研究方向的，我以為這她會喜歡。可是很快她就鑽起了牛角尖。說自己再也寫不出來東西了，以前寫的東西也根本不能看。”

    古越覺得事情比想的可能還要嚴重。以前齊琪不管怎麽心情不好，大不了就埋頭寫一通，往死裏虐一下筆下那些人，也就過去了。如果她都不再想提筆，那真的可能對人生都絕望了。“怎麽會這樣呢？”

    艾倫說：“我帶她去看過精神醫生，醫生說齊琪這種屬於對新的環境和事物不適應，嚴重到出現了排斥心理。她本來就是個很敏感的人，以前在國內的時候，她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理想的狀態生活，寫的東西也有一批忠實的米分絲追捧。英國不論生活還是文學的環境完全不一樣，她學到的那些東西讓她對自己文字的信心產生了懷疑。醫生說很多人在突破自己已有的知識體係是都會有這種感覺，就是突然領悟‘學無止境’，但齊琪在全然陌生一切都不如意的環境中，卻是走上了另外一個極端，產生了厭惡情緒。這種情緒再發展下去，可能就是厭世。”

    古越嚇了一跳，前兩天見麵完全沒有發現她有這種情緒啊。“那你怎麽能讓她一個人跑回來？”古越有點氣，這事兒說到底都是艾倫把齊琪帶出國弄的，結果他一點都沒把她看好。

    艾倫說：“唉不是……我是準備和她一起回來的，醫生也說回到她熟悉的環境會幫助她緩解情緒。但是我工作剛開始起步，要回國又有很多要交接出去，不能那麽快，她就趁我不注意拿著護照就一個人走了。”

    古越說著就要起身：“還坐著幹什麽？趕緊去找她呀。”

    艾倫說：“先等一下，還有一件事……”說著看了眼爾東峰，麵上的表情有些難受，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來：“正好爾先生也在這兒，那就一起說了吧。”

    他好像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繼續說：“我帶她去英國，本來是想讓她忘了國內那些讓她傷心的事。但是因為精神出了問題之後，她對以前的人和事開始產生了一種近乎病態的懷念，甚至開始有一些不是真實的幻想。她覺得……爾先生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她愛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你。”最後一句話是看著爾東峰說的，對他來說，這句話應該非常難以啟齒，但是還是咬著牙說了出來。

    古越也看了一眼爾東峰，眼前這個情況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好像再也無法理直氣壯的跟齊琪說爾東峰有女朋友了，因為她不但是她最好的朋友，還是個病人。

    “她回來之後是跟我說過她要重新跟……他在一起。”古越覺得喉嚨也有點發澀，“她好像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

    爾東峰終於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我跟她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