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劍山莊稱劍法天下無雙，我還沒有如此自大的。”顧閑朝著來人拱手。

    他身後的謝掌櫃也同樣躬身作禮。

    燕十三和顧閑知道來人定然是謝王孫了。

    霧氣散開，緩緩顯出謝王孫的身影，他的身姿雖仍然挺拔，卻已有些蒼老。

    “不，顧道人已有資格稱天下無雙了。”

    謝王孫居然很鄭重地對著顧閑說道。

    顧閑還未說話，燕十三先道：“可是謝曉峰呢？他難道不才是天下第一劍嗎？”

    謝王孫慘笑道；“他已不是了。”

    燕十三神色一動，問道：“為什麽？”

    謝王孫以一種極為緩慢的語調說道：“我帶你們去見他，你們就會知道了。”

    黃昏，天色沉沉，雲霧低壓。

    霧氣與這裏的花木輝映，交織出一片暗淡的紫色景象，讓人不覺是走入了夢境當中。

    就在這樣一片紫色的氣氛中，顧閑和燕十三跟隨著謝王孫朝著神劍山莊深處行去。

    路上，謝王孫道：“方才我聽見顧道人的琴中有劍氣飛揚，莫非是已達到了萬物皆劍的境界？”

    劍道高深之處，萬物皆可為劍，一截枯枝、一片樹葉、一滴水珠都可當作手中的劍。那是隻有大宗師境界的高手才能做到的。

    顧閑尷尬道：“慚愧，我離那境界還遠，方才不過是豪氣忽生，借琴聲將一腔劍意表達了出來而已。”

    謝王孫自顧自地說道：“不遠了，不遠了，馬上就到了。”

    顧閑還未明白他意中所指，就見他指著前方一處被霧氣遮掩的屋子，道：“前麵就是他所在之處，馬上就可到了。”

    於是顧閑又閉上了嘴，跟著他進了屋子。

    屋中。

    有一塊純金的牌匾——“天下第一劍”！

    謝王孫道：“這是神劍山莊第一代莊主在華山論劍之後，為天下劍手所敬仰，每人出了一塊黃金所鑄造成的。一直傳下來，他的子孫後代中卻再也沒有出現一個真正擔得起這個名聲的人。”

    顧閑接口道：“可是現在卻又出了一個謝曉峰！”

    謝王孫本是一直背對著顧閑的，此刻卻轉過身來，對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道：“可是他現在卻已經不是了！”

    燕十三驚道：“為何？”

    謝曉峰突然掀開一塊黑布，這是一柄劍，不必問，顧閑與燕十三也明白了，這就是謝曉峰的劍。

    一位劍客怎麽會將隨身帶著的劍放在別的地方？

    謝王孫立即就為燕十三解答了這個疑惑：“他或許是殺孽太重，所以他已經......”

    謝曉峰死了。

    這個消息若是傳開必然會震驚整個江湖。

    “所以......你們走吧。”

    謝王孫以一種不知是什麽滋味的眼神看著燕十三和顧閑。

    燕十三忽然掉頭就走，連一步也不留。

    顧閑緊隨其後。

    謝王孫也沒有任何話要說了，隻是看著兩人離去。

    ······

    翠雲峰下，綠水湖中。

    還是來時的那艘船，還是謝掌櫃。船已經停泊在岸邊，等待著燕十三和顧閑。

    燕十三神色沮喪，緊握著他的劍，站立良久，始終不語。

    霧更加濃了，紫色的花亦開得越來越盛。烏雲漸漸聚攏，天空變得暗淡。

    顧閑道：“現在你是不是後悔將奪命十三劍傳給我了？”

    燕十三本抱著必死之誌來神劍山莊，可是卻發現謝曉峰原來已經死了，他也根本不必為“奪命十三劍”尋覓一個傳人的。

    “不後悔，因為你學的東西與我根本無關。”

    燕十三卻吐出了這樣一番話。

    謝掌櫃覺得奇怪，於是問道：“他學的是你的奪命十三劍法，又怎麽會與你無關？”

    燕十三道：“他學的是劍，不是劍法！”

    學的是劍，而不是劍法！

    這句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打在謝掌櫃的頭上，他好似明白了什麽，又好似沒有聽懂。

    顧閑道：“劍無止境，劍法卻是有限的，我當然要學劍。”

    燕十三道：“你若真的想要學劍，不妨和我打上一場。”

    他說著，身上竟然慢慢騰起鋒銳的氣勢，劍氣衝天而起，讓人在十步之外都能感受到可怖的殺氣。

    顧閑皺眉道：“非動手不可？”

    燕十三道：“謝曉峰已死，天下還有誰是我的對手？隻有你配！”

    他之語氣中無不透露出狂傲，但是他有這個資格，他的確是謝曉峰之下，江湖中的最強劍客了。

    “燕前輩何必如此，你先前不是已經敗在了他的劍下麽？”

    謝掌櫃說道。他顯然也知道了名劍榜的變動。

    燕十三搖頭道：“先前我敗的是招，而不是劍。”

    謝掌櫃道：“什麽意思？”

    顧閑緩緩道：“意思就是我當時不過是與他探討那招絕世一劍中的奇特之處，他以奪命十四劍並未能夠破解，但卻並不是我二人的高低輸贏。”

    顧閑先前能夠勝過燕十三，乃是將招式放慢了許多倍，才能將三少爺的劍的威力發揮出來，先便占了大便宜。

    若是真正對敵，對手是不可能給顧閑這種機會的。

    三少爺的劍，的確是隻有三少爺才懂得如何去用，別人去學，至少也得花幾年的工夫才能真正學會。

    顧閑最熟悉的還是回風舞柳劍，他也自信這一門劍法在他手上不會弱於其他的劍法。

    ——一位劍客如果連對自己劍的自信都沒有，又拿什麽去擊敗敵人？

    顧閑道：“好，我接下你的挑戰！”

    “你可知道，我說的是生死決戰？”

    顧閑道：“我知道。到了我們這種境界，若不盡全力，根本分不出高低！”

    而一旦全力以赴，到了最後必然是收不住手的，生死便不能在掌控當中了。

    燕十三目中露出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意，道：“好，巴山顧道人，果然名不虛傳！”

    燕十三知道，一個人若在剛剛成為名劍榜第二，還沒來得及享受成名帶給他的好處之時，就要去承受成名帶給他的惡果，這絕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做到的。

    所以他已從心裏認可了顧閑。

    謝掌櫃屏息凝目，生怕會錯過這一戰的毫分。

    燕十三閉目半晌，忽然道：“我要出劍了。”

    顧閑道：“好，你出劍。”

    燕十三說罷，抬起手臂，拔出了劍。

    沒有任何玄妙的步伐，謝掌櫃還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這一劍就已經到了顧閑的麵前。

    奪命十三劍，第一式，追魂奪命。

    這一劍雖然簡單，可是卻太快了。

    快到敵人來不及反應。

    可是顧閑的劍也同樣快，劍鋒搖擺震顫著擋住了燕十三的劍。

    回風舞柳劍，第一式，垂柳搖波。

    這一招融入了太極之道，劍鋒暗藏柔勁，將燕十三劍中的力量盡數卸了去。

    燕十三將劍先左滑而下，又極快地沿著一道奇妙的軌跡斜向上撩去，刺向顧閑的心髒。

    奪命十三劍，第二式，乘風奪命。

    這一劍如秋千搖擺，晃蕩不定，令人無法捉摸。

    顧閑迅速後退，一邊後退，同時一連朝著前方揮出了十一劍。

    回風舞柳劍，第三十六式，一樹春風。

    燕十三的劍招虛虛實實，顧閑便用這種無差別的攻擊來破。

    燕十三果然變招，用出了奪命十三劍的第四式，地獄奪命。

    他身上的殺氣突然迸發，全部排山倒海般地壓向了顧閑。

    這一招防中帶攻，以勢壓人，端的厲害。

    但是顧閑一招得手，不退反進，用出了回風舞柳劍中的第十三式，墜絮無影。

    這一劍，也是回風舞柳劍中最快的一劍，就如飛絮墜落，無蹤無跡無痕無影。

    劍，混雜著朦朧無邊的天色，飄到了燕十三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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