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僧與妖花魁〖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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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走了大半日的路,三個人在路邊休息。天氣炎熱, 小十二大口大口喝著水囊裏的水。

    倪胭抱膝坐在角落裏, 悄悄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輕輕舔了一下發幹的嘴唇。

    雪無起身走進身後的樹林,他再回來的時候, 捧回來幾顆山果遞給倪胭。

    “謝謝!”倪胭伸手去接,指尖兒似無意地悄悄滑過他的掌心。

    雪無微怔,他再抬眼看倪胭的時候, 卻見倪胭一臉歡喜地接過山果, 坦然轉身坐在原處,小口小口咬著吃。

    女人吃東西的樣子似與男子不同。

    大概是他多心了。

    雪無迅速收回視線, 默然坐在小十二身邊。撚著手中的佛珠,默誦了一遍經文。然而他總覺得倪胭的目光不時落在他身上。他忍了又忍,待抬頭看她, 她低著頭安安靜靜地吃著果子, 似乎並沒有望過來。

    又是他多心了?

    撚著佛珠的動作停下,他問:“不知這位女施主去乾安寺所為何事?”

    “小女季何氏, 此次去乾安寺是為了給亡夫上香祈福, 盼他來生托生好人家, 也能有個隨意的好性子, 一生順遂安康。”

    “夫人節哀。”雪無如此說道,他垂著眼,眼前浮現的卻是倪胭身上大紅色的綾羅裳。

    倪胭皺眉, 道:“人都有自己的命數。我不哀。”

    雪無幹淨的淺色眼眸略驚訝地看向她。

    倪胭抿了下唇,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願意,他活該。放著逍遙快活的好日子不過,偏偏用身家性命去打賭抓一條滑不溜秋的大魚。魚沒抓到,自己賠了命。淹死了。”

    她聲音又漸低,“也不知道骨駭被魚獸吃了沒有。”

    雪無嘴角噙笑,緩緩道:“正如夫人所言,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人有百態,放下是一種修行,可執著也是一種成全。外人觀之或唏噓不值,於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種善終。”

    倪胭眸光微凝。

    小十二眨巴著眼睛聽他們兩個人說話。隻是……他撓了撓小光頭,好像有點聽不懂……

    雪無起身,道:“該起身了。”

    再走不久就到了正路,路上偶遇三五行人。走過長長的階梯,終於到了乾安寺。乾安寺的小僧相迎,雪無帶著小十二回禮。他再一轉身,倪胭已經不見了。

    香客來往,人群中卻不見那一抹紅色。

    雪無皺了下眉。

    “雪無師兄在找什麽?”小僧詢問。

    雪無收回視線:“可曾見過與我同來的女子?”

    “女……”小僧呆怔,“不、不曾見……”

    小十二歪著小光頭瞧了瞧雪無,又轉身朝下方張望,喃喃自語:“怎麽不見了……女人果然好可怕……”

    雪無掃了他一眼,他立刻抿著嘴噤聲。

    雪無將住持的信遞上,他們晚上暫且留宿一宿,第二天一早才會啟程趕回桑玄寺。

    晚上用了齋飯,小十二乖乖抄經書。隻是他抄著抄著,總有些心神不寧。

    “慧無,心若不靜抄經書亦是無用。今日就到這裏,回去歇著。”

    小十二站起來,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小光頭,悶聲應著:“是,七師兄。”

    雪無盤腿坐在床榻上,闔了雙目,撚著手中佛珠默誦了一遍經文。經文誦讀完畢,他睜開眼,將佛珠置於一側,寬衣解帶。

    青色的僧衣脫下來,隻著身上白色中衣。他立在床榻前疊僧衣,動作忽然一頓,在僧衣衣襟處,指尖撚起一枚小巧的流蘇耳飾。

    他靜默地凝視著耳飾,眼前浮現那一身紅衣的女子。

    這一夜,雪無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在夢裏,他總是能夢見那個紅衣女子。他誦讀經書的時候,紅衣女子跪坐在蒲團上跟著他一起誦讀。他用齋飯的時候,她坐在一旁托著腮嫵媚地笑。他練晨功的時候,她揮著一根棍子跟著瞎比劃。

    雪無在夢裏輾轉皺眉。他翻身,紅衣女子竟蜷縮著躺在他身側,女子身上的幽香無孔不入而來。

    他頓時驚得一身冷汗。

    一時分不清夢裏夢外。

    倪胭立於窗外,愉悅地勾起嘴角。

    第二日一早,雪無拜別了乾安寺住持,帶著小十二回桑玄寺。

    “七師兄,那個……我、我……哎呀!”慧無著急地跺了跺腳。往日他這麽說七師兄定然明白的,今日這是怎麽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他小跑兩步,擋在雪無麵前:“七師兄!”

    胖乎乎的小臉蛋鼓起來,像個肉餡賊多的肉包子。

    “何事?”雪無這才將望於遠處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小十二立刻咧著嘴笑了:“七師兄,果子糕特別好吃。真的特別特別好吃!”

    雪無搖頭:“出家之人當戒口舌之欲。”

    小十二耷拉著小光頭,嘟囔:“可師兄之前明明說過,緣不可攀緣不可擋,一切皆有定數。當隨緣,而非強求,方得大道。”

    雪無微怔,繼而失笑。

    這孩子竟是搬出了雪無當初替他向師父求情的話。

    “罷了。走罷。”雪無揮袖。

    小十二雖然六根不淨,卻聰慧善悟,又年幼。這大抵也是雪無和住持十分喜愛他的緣由。

    不知何時天竟下起了蒙蒙細雨。雨絲淺細,落在肩上甚難察覺。雪無立在橋上,等著小十二跑到下麵的街鋪裏買果子糕。

    倪胭撐著傘迎麵走來。石橋很窄,雪無微微側身避讓,油紙傘下是紅如血的綾羅裳。雪無又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

    “七師兄!我買好啦!”小十二站在橋下向他揮手。

    雪無點頭,他往石橋下走,走了三兩步下意識地回頭。

    倪胭也在同一時間停下腳步,她立在石拱橋最高的地方轉過身來,油紙傘搭在她的肩上,蒙蒙細雨讓她的麵容瞧上去帶著幾分縹緲。

    雪無雙手合十作了一揖。

    倪胭側過身微微屈膝,避開他這一禮。舉著傘窈窕轉身離去,紅色的綾羅裳隨風而動。身影很快匯於人群中。

    雪無忽然想起那枚流蘇耳飾,他向前邁出一步:“施主……”

    橋下人影流動,唯不見那一抹紅色。

    回到桑玄寺,懷道住持立在樹下慈悲地撚著佛珠,笑道:“雪無,此行可順利?”

    “一切安好。”雪無恭敬回稟。

    小十二眨了眨眼,這趟下山算是一切安好嗎?他摸了摸袖子裏的果子糕,算了,就當是一切安好。

    接下來的日子恢複了往昔山林古寺的寧靜。

    誦經、練武、禮佛、論道、一日三餐,一眨眼三個月轉瞬即逝。

    雪無幾乎快不記得山下偶遇的紅衣女主,直到三個月後的某一夜,他再一次夢到了倪胭。夢裏的倪胭望著他笑,紅色的綾羅裳層層褪下,露出女兒嬌美如玉的身子。

    他在夢裏闔著眼,飛快撚著佛珠,將經書誦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是十五,桑玄寺開齋的日子。周邊百姓紛紛趕來上香添香火。桑玄寺忙活了一整日,日落西山的時候,香客才走了大半,寺中逐漸恢複寧和。

    雪無走進大殿時,一眼看見倪胭跪在蒲團上,對著佛主虔誠祈福。

    雪無剛想轉身,倪胭睜開眼睛望向他:“原來你是桑玄寺的高僧。”

    雪無便隻好收回腳,回了一禮:“女施主又是為了亡夫祈福?”

    “不。”倪胭不緊不慢地敲著跪了許久的膝蓋,緩緩道,“我在給自己祈福,祈福日後遇見的男人們都正常點,安安分分過日子,清心寡欲不貪心最好。”

    倪胭起身,款款走向雪無,淺淺笑著。大概是這張臉太過禍國殃民。即使是淡淡一笑,也為寺中添了兩分不合時宜的華彩。

    她說:“我剛剛求了一道簽,不知大師可否幫忙解簽?”

    “可以。”雪無伸手。

    他的手很白,修長的手指上紋路很淺很淺。

    倪胭將竹簽遞在他掌中。

    “問安康?”

    “不,問姻緣。”倪胭又往前走了一步,“小女心悅一人,可這人情竇不開。我想知道與他的結果。”

    雪無將簽文翻過來。

    下下簽。

    倪胭垂眸瞥了一眼,嬌媚輕笑了一聲:“我瞧見了是下下簽,可是我不甘心。大師,我能逆天而行嗎?”

    雪無微笑著將簽文遞還給倪胭,幹淨的眸子望進倪胭的眼,道:“施主,回頭是岸。”

    倪胭卻緩緩搖頭:“我總覺得自己生於大海,若是上了岸,恐直接丟了半條命。算了,這簽文不用解了,省得聽見我不愛聽的話。”

    倪胭轉身,將下下簽的竹簽丟進簽桶,提裙邁出門檻,離開肅穆的大殿。這佛像林立的大殿讓倪胭覺得心裏不爽快,沉悶得很。她不想再停留了。

    雪無負手立在原地,遙遙望著倪胭踩著落日的餘暉離開。

    他忽然想起那枚流蘇耳飾,匆匆趕回房間在匣中取出,又匆匆出去追倪胭。他追了片刻,卻見倪胭並不走香客們的路,而是擇一條小徑朝著後山而去。

    雪無略一猶豫,還是跟了上去。

    桑玄寺的弟子自幼習武,如今懷道住持座下十二弟子,除了慧無年紀尚幼,其他弟子皆有一身好武藝。

    然而雪無驚訝地發現他居然把倪胭給跟丟了。

    他在艾草葳蕤處停下來,皺眉回憶過往和倪胭相處的每一瞬間。是不是……遺漏了什麽?

    “大師怎麽在這裏?”

    雪無回頭,看見倪胭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

    雪無收回視線,他在袖中取出流蘇耳飾遞給倪胭,淡淡道:“女施主落下的東西。”

    倪胭看了一眼他掌心的耳飾,並沒有接,而是望著他問:“掉到哪裏去了?”

    雪無頓了一下,開口:“落在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失而複得。”

    倪胭忽然湊過去,嬌嬌地笑了一聲:“所以到底掉在哪兒了?”

    雪無垂眸盡量忽略貼著麵頰的軟軟香氣,平緩開口:“落入貧僧的衣襟處。”

    倪胭“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遍雪無身上青色的僧衣,笑著詢問:“是這件僧衣嗎?”

    雪無便跟著垂眸瞧了一眼,道:“僧衣皆是一樣,貧僧不記得是否是這一件。”

    “洗過了?”倪胭忽然眉頭沒腦地問了這麽一句。

    雪無驚訝抬眼望她,又守禮地收回視線,卻不再說話,隻是微笑著。

    倪胭向後退了一步,拿起他掌心的流蘇耳飾,指尖兒在他掌心滑過。這一次,雪無確定不是自己多心。

    倪胭偏著頭,望著雪無慢悠悠地戴上耳飾,逐漸展露笑顏:“多謝大師將這寶貝還我。”

    雪無輕輕點了下頭,抬腳離開。他不喜歡和這個女人接觸時的感覺。

    “和尚?”倪胭偏偏又在身後叫住他。她背著手,略微偏著頭,雲鬢半偏。紅色的流蘇耳飾輕輕地晃。

    雪無腳步停下,卻並不轉身,問:“女施主還有何事?”

    “我家就在附近,要去喝一杯茶嗎?”

    雪無望了一眼層疊的山巒,道:“山中不安全,夜間常有山獸。若女施主獨身還是不要獨居山中為好。”

    倪胭隻是笑:“我卻覺得山獸不敵人可怕。你不來就算啦。下次再見了。”

    她轉身走進葳蕤草木,帶動草木間莎莎的聲響。

    雪無立於原地未曾轉身,直到身後女人的走動響聲再也聽不見,他才抬腳回桑玄寺。

    他一邊走,一邊細細思索著,逐漸發現了細微可疑之處。

    暖融融的日頭落山時,雪無轉身,沿著倪胭離開的方向尋去。他尋了許久,終於在一處山穀瞧見了一間小木屋。

    雪無皺起眉。

    他自小在桑玄寺長大,對這片山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這裏何時多了一處木屋?

    木屋中點著燭台,燈光晦澀。

    雪無稟了氣息靠近,想弄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底細。可他剛走到門口,舉起的手尚未來得及叩門,一陣風呼嘯而來將麵前關著的房門瞬間吹開。

    倪胭正從浴桶裏跨出來,纖細濕潤的雪白身子上沾了兩片花瓣。她惶然抬眼,望向出現在門口的雪無。

    雪無瞬間轉身,雙手合十,薄唇開合低聲快速念著經文。

    倪胭得逞地勾起嘴角,緩步朝雪無走去,站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笑話他:“和尚怎麽學起登徒子偷看女子沐浴了?”

    “阿彌陀佛,貧僧無意打擾。隻是……”

    “隻是?天黑了,你突然出現在獨居女子門外還說什麽無意打擾?”倪胭將未尚來得及擦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掌心水汽慢慢染濕他肩上的僧衣。

    雪無身形晃動,輕易避開倪胭的手,立於一旁背對著她,聲音逐漸轉涼:“女施主當真是季何氏?”

    “千真萬確。”倪胭認真點頭,“我丈夫真的姓季。”

    她又翹著嘴角,千嬌百媚地笑:“不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雪無雙手合十,淡淡道:“女施主勿要妄言。”

    倪胭沒所謂地笑笑。

    總是這樣,她說真話的時候總是無人懂、沒人信。

    不過也無所謂。

    她又不在意別人信不信。

    夜風有些涼,她轉身走進屋中,披了件袍子,反著跨坐在椅子上,抱著椅背懶洋洋地說:“和尚,我把衣服穿上了。回頭,咱們來聊聊天?”

    雪無的確聽見衣料的聲音,不疑有他。他轉過身去,就看見倪胭身上隻披了件紅色的袍子,鬆鬆垮垮,半露香肩。姿態極其不雅地跨坐著,雪白的長腿從袍子裏露出來。

    倪胭笑,將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問:“和尚,好看嗎?”

    雪無忍著轉身離去的衝動,他忽然於僧衣衣擺處撕下一條布條,係在眼上遮擋視線。

    倪胭愣了一下。

    “女施主故意接近貧僧究竟所謂何事?”雪無的聲音又恢複了往昔甘澈。

    倪胭托腮打量了他一會兒,笑道:“你這和尚佛理參悟得可不夠。倘若你真的六根清淨四大皆空,又豈能被皮相迷了眼?”

    雪無不聽她的惑語,淡淡道:“你若是尋常女子貧僧自不會如此。”

    倪胭一喜,開心地說:“你瞧出來我貌美得不似尋常女子了?你這和尚眼光不錯!”

    雪無搖頭:“施主刻意接近我的目的究竟為何?”

    倪胭撿起花籃裏的一片花瓣放進口中輕輕咀嚼。看來她演技的確不怎麽樣,總是很容易被攻略目標識破。不過也沒有什麽關係。沒有攝像頭的話,她也沒有那麽愛演戲。還是坦坦蕩蕩比較好。

    胡說八道式的坦蕩。

    “好,我說實話。”倪胭做出真誠的樣子來,“我本是觀音座下……”

    倪胭看了眼手中的花瓣。

    “……的一隻小花妖。我想飛升成仙。菩薩跟我說我曆練不夠,我問她要什麽樣的曆練?菩薩就讓我來凡間,尋一個好皮囊的和尚。若是能攪了和尚的靜修,顛鸞倒鳳快活一場,便可以飛升啦!”

    望著白玉石中景象的白石頭無奈地搖搖頭,他就知道這隻蚌妖扮不了良家婦女,很快就原形畢露。

    倪胭從椅子起來,湊到雪無麵前,低語:“我觀察了好多小和尚,覺得你模樣最俊俏。要不要和我一起快活快活?”

    倪胭輕輕一吹,吹落雪無遮眼的布條。

    雪無慢撚佛珠,心靜無波。

    他緩慢睜開眼,幹淨不然塵雜的眸子望向倪胭:“施主莫要做這毫無意義之事。貧僧告辭。”

    雪無轉身便走。

    “和尚!”

    倪胭飛快追去,扣住他的手腕,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雪無幹淨的眼眸瞬間閃過複雜訝色。

    倪胭又飛快放開他,懶洋洋地斜倚著門,她舔了一下好看的唇,笑意盈盈:“和尚,香嗎?”

    雪無瞬間冷了臉,揮手劈去,手掌距離她的咽喉隻有一指遠。

    倪胭眨了下眼,嬌嬌地笑:“原來和尚也是會生氣的嗎?”

    “你!”

    雪無已是怒極。他努力克製情緒,收回手,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拂袖離去。腳步極快,似避猛獸。

    他一口氣疾步許久,忽覺熱氣。雪無怔了怔,下意識地轉身,就看見身後的木屋升起衝天的大火。

    他反身衝進火海,屏息在煙霧彌漫的屋中四處尋找。

    “你不是走了,又回來做什麽?”

    倪胭坐在地上,一條橫木壓在她的腿上,可她神態悠閑,一點都不像身處險境。

    “自是救你。”雪無衝過去,抬起壓在她腿上的橫木,“起來。”

    倪胭理直氣壯地說:“斷了還怎麽起來?”

    雪無看了眼蔓延的火勢,心中記著佛祖,彎腰把倪胭抱了起來。倪胭笑了,開開心心地摟住他的脖子:“和尚的心可真好。”

    雪無充耳不聞,抱著她轉身衝出木屋。

    忽然天際響起一道驚雷,暴雨突至。

    雪無抱著倪胭轉身,望著正逐漸被澆滅的大火,眉頭慢慢皺起。

    倪胭指尖摸上他的額頭:“和尚,你皺眉不好看。”

    雪無側首望向倪胭,四目相對。她就在他懷裏,那種夢裏反反複複出現的幽香格外濃鬱。

    倪胭打了個噴嚏。

    “和尚,冷。”她說。

    雪無沉默地抱著她躲進一個山洞。這山洞還是他小時候跟著師兄們發現的地方,幾年沒有過來,裏麵雖然布滿塵埃。可桌椅床鋪仍舊還在。

    雪無將倪胭放下來,立在一側詢問:“施主的腿感覺如何?”

    倪胭掀開紅色的寬袍,露出修長的左腿。隻是這條如玉美腿的小腿此時青淤一片,骨節似有錯位。她指了指自己的腿,一臉無辜:“真的斷了。”

    她又笑嘻嘻地彎起眼睛:“大師會接骨嗎?”

    雪無涼薄地打量著她:“施主似乎並不覺得疼。”

    “本來是疼的,可是哭哭啼啼並不能緩解疼痛。而且一想到大師會給我接骨,我就不疼啦。”倪胭解開長發,長指為梳慢慢梳理著被雨水打濕打亂的墨發。

    “施主稍等。貧僧下山去給你請大夫。”雪無轉身便要走。

    “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倪胭幽幽開口,“暴雨、山路、夜晚,也不知哪個郎中會這麽倒黴被你找到。”

    雪無立在山洞.口聽外麵的暴雨,身後是倪胭嬌軟的聲音。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將雪無逼得無處可逃。

    他折回山洞,掀開僧衣前擺蹲下來,握住倪胭的腳腕,抬起她的腿,低聲道:“會疼,施主且忍一忍。”

    他修長的手指捏在倪胭的腿骨,一拉一扯又一掰,清脆的一聲響,錯位的腿骨重新歸位。

    “唔……”倪胭低低輕喚了一聲。

    雪無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腿放下,去尋了木板,又撕了衣襟,仔細地給她綁好。

    倪胭托腮,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老王:讀者都是寡情的家夥,已經沒幾個人記得我。

    季四叔:淡定,我也被忘的差不多了。

    康澤:嗬嗬,知足你們。我就沒見過給我打電話的!

    趙哥:那個……一缺三,你仨來不?

    ·

    15,紅,麽艸

    轉了888軟民幣發紅包,發了一多半啦。

    發光為止,先到先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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