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成員算個屁啊……一瞬之間，張一帆真的有一種和顧可蘭當麵翻臉的衝動，她很想要告訴顧可蘭，你那個組織名額不過是因為你樂意去上組織課，我才讓給你的。那個身份一文錢不值，那是大家沒人要才讓你得到的。

    可是，張一帆終究不是傻子，就算是再怎麽愚蠢，她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真的喊出來組織算個屁——她雖然脾氣暴躁，可還沒有到膽大妄為的地步。當眾喊那樣的話，就算是她再無所顧忌也不敢。

    顧可蘭的話，一樣引起了周圍的人的笑聲。兩個班的學生們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冒出來這麽一句，還把張一凡噎得無話可說，這也實在讓人覺得好笑。

    可是笑過之後，不少人也馬上都想到了一個問題：所謂三好學生，那就是品德好，學習好，身體好——而加入組織無疑是品德好的證明之一。當初老師說是讓大家去報名上組織課的時候，不少人全都推三阻四，不願意浪費時間提高品德修養，可是現在，品德修養卻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加分項，就又有人跳出來搶了——想想前一陣子好學生們不願意浪費時間的嘴臉，再看看現在搶加分的樣子，對張一帆的做法，大家也不無鄙夷。

    這樣做事，功利心也太重了。

    王老師已經皺起了眉頭，準備上前把張一帆拉開，私下裏慢慢勸導了。可是對走過來拉她的王老師，張一帆卻狠狠一掙紮擺脫了他的雙手。她盯著顧可蘭，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卻毫不示弱，不肯退讓。

    整個會場已經靜止了，看著她的樣子，杜立言也在一旁無話可說：他想不到張一帆魔怔到了這種程度。

    其實現在的她已經講不出來什麽道理了，可是還是這樣癡纏，多少讓人無奈。這樣下去她和學校都已經顏麵掃地了，這件事鬧的是真不好看。

    顧可蘭學習不比張一帆差，身體好壞這本來就是沒法評價的事情，而道德品質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顧可蘭也有了個組織成員的身份作為證據——某種意義上說，三好學生她已經是名至實歸了，也許這個加入組織的做法有些投機取巧，但是前一段時間，張一帆也是明確過自己不想要去浪費時間上組織課的，這麽做本來就是說她不把道德修養放在眼裏，那三好學生又怎麽可能給她？

    可張一帆還在反複糾纏，其實就是在明目張膽的欺負顧可蘭了——顧可蘭一向好脾氣，她非得讓顧可蘭讓步才行了。

    也許是因為她一貫的犧牲已經讓人習慣了，也許是她平時過於好說話讓人覺得她一定能夠再次大方一回。張一帆現在寸步不讓，也是想要看到顧可蘭的退縮。

    然而，顧可蘭一向都是好脾氣，但是不代表顧可蘭就是傻子。給同學幫忙，替朋友做事，這些事情她可以毫無怨言的去做，但是高考加分這種關鍵的事情，她怎麽也不肯讓出去的。她是好人，但是終究不是聖母，為了別人的事情犧牲自己的事情她還是沒有興趣去做的。

    就算是張一帆已經狀似瘋魔，可是顧可蘭還是沒有退縮的意思。麵對這幅樣子，申校長也終於急了，他站了起來，也臉色木然了。

    “你既然問題那麽多，那我就告訴你，她搶得不是大家的名額。這個省級三好學生的名額，是顧可蘭的家長自己跑到省裏去要來的。教委把名額給下來的時候就明確說了，這就是給顧可蘭的——你要是有什麽不滿的，自己去找教委鬧去。這是省裏的決定，你跟我說沒用！”

    對於張一帆的胡鬧，申校長終於不耐煩了，他大聲開了口，製止了張一帆的堅持。這一次他直接把話挑明了，幹脆就告訴了大家為什麽這是顧可蘭的名額。

    教委找來的名額，指名道姓的給人……這個三好學生的由來，讓所有人都說不出來話。杜立言看著講台上的校長，突然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好學生多年以來的信仰都在崩塌，似乎自己從來都不了解學校一樣。

    原來這種事情，學校真的可以辦的這麽明目張膽啊……

    聽到了校長的說法，張一帆的眼睛也是瞪得更大了，她的眼角開始有眼淚流了下來，過了半天，她才喊出來一句話。

    “不管是誰要來的名額，給了學校自然就是由學校分配。你們就這麽私自分配，這是走後門！”

    “沒錯，就是走後門。”聽到了張一帆的叫喊，申校長的臉色也已經是黑如鍋底了，這話都已經挑明了，他也就不在乎麵子了，“你有什麽不服的麽？不服的話你就去告——張一帆同學，我也告訴你，顧可蘭的母親是教育係統的，給她爭取來的這個名額。咱們教育係統的人沒有別的多大本事，就隻能夠給自己的孩子這麽點照顧。你們也別抱怨什麽不公平，現在高考她確實沾光，但是到了將來找工作的時候，你們父母在廠礦的，在政府部門的，都能夠給你們幫忙，也有你們沾光的時候。個人有個人的門路，這條門路就是顧可蘭的，不是你的！”

    申校長的話讓張一帆臉色慘白。這話語似乎有些道理，又似乎強詞奪理，但是不管怎麽說，申校長已經把態度表現得非常明顯了。她再鬧也沒有意義了。

    坐在旁邊，杜立言也是被申校長的話弄的沉默無語了：對於高中生來說，這些社會上的事情還是有些太過實際，傷害過大了。以前在校園裏的象牙塔中埋頭苦讀的莘莘學子，怎麽也想不到他們的努力有時候會顯得那麽輕薄無力。在他們看來應該是走後門的不道德行為，竟然可以這麽明目張膽的進行。這給人的打擊也太大了，社會的真實第一次呈現在麵前，接受起來也十分困難。

    張一帆的樣子，讓杜立言忍不住感同身受，今天發生的一切，一樣讓他覺得頗為殘酷。張一帆著急，不過是著急20分的加分而已，為了那明明不屬於她的20分，她都已經可以和整個學校鬧翻臉了。而如果這是自己……

    杜立言突然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杜立鼎早早告訴了他，他的保送名額被搶了，今天突然知道了這個消息，而且老師還用這麽蠻橫的口氣告訴他，搶的就是你的名額，那麽他能否接受？

    隻怕自己會比她還瘋狂吧？

    “老師，這個事情……”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片沉默之中顧可蘭站了起來。看著張一帆的堅持，她也有些忍不住了：剛才說評三好學生，她還可以一句話不說，但是校長公然喊出來了顧可蘭就是在徇私舞弊給自己搞高考加分，她卻沒法接受。她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該開口，但是校長的話讓她沒法保持沉默。

    她站了起來，吞吞吐吐的開了口：對於這個名額的意義，她也是非常清楚的，她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句話不說是最好的。可是她也是個學生，校長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說她的三好學生是托關係找來的，她覺得很不光彩。張一帆這麽一鬧，她覺得自己不說話反而不好了，她想要站起來告訴老師，就是真的評比，她也不怕張一帆。

    “顧可蘭，你坐下，這事和你沒關係。”

    看到顧可蘭站了起來，王老師第一個著急了。他非常清楚這個名額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讓出來，大家再怎麽鬧也是白費，一個張一帆也就罷了，顧可蘭再跟著一起鬧就太麻煩了。

    “可是老師……”

    顧可蘭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她的話才說了一半，杜立鼎就也站了起來，他不讓她再說下去，自己卻開了口，“可蘭，老師讓你坐下。”

    杜立鼎的突然起來，讓顧可蘭嚇了一跳，她愣愣的看了杜立鼎一眼，不知道他想要幹嘛。杜立言一樣也是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想到顧可蘭會突然站起來，更沒有想到杜立鼎會在這個時候站起來。

    這樣大局已定的時候顧可蘭還要說話……杜立言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沒有看錯顧可蘭，她和那些搶別人名額的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她依然還有良知，知道什麽事是錯的，不是那種自己享受好處就不吭聲的人。而在這種時候站起來攔住顧可蘭犯傻——自己的弟弟倒是也還有幾分知恩圖報的良心。

    看看他們，至少今天看到的也不全都是令人惡心的事情。

    對於杜立言的想法，杜立鼎才懶得去理解。他也沒有顧可蘭那麽無聊，還要講什麽公平正義，他站起來之後，直接就開了口，語氣不善，“張一帆，你到底有完沒完？事情都已經說清了，你就少鬧騰點吧。可蘭不好意思開口，你真的不自己掂量一下麽？就算真的選三好學生，輪得到你麽？平時問你個題你都推三阻四的，指望現在同學們投票給你，你臉大麽？”

    杜立鼎的話把張一帆最後的幻想也打破了。她一直號稱要公平，可是說到底公平競爭她就一定能贏麽？看看周圍同學們那些譏笑自己的笑容，張一帆也突然明白過來了：就算是真的公平選舉，她一樣也是沒戲。

    論人緣，全班有誰能跟顧可蘭比？

    這個道理不難理解，可是希望破滅，張一帆也馬上恨上了杜立鼎，直接怒目而視了，“你閉嘴，我們說話有你什麽事？你哥哥已經保送燕大了，你是什麽都不在乎，可是我學習多刻苦，你明白嗎你！”

    張一帆的脾氣已經上來了，她對著杜立鼎直接吼了起來，而看著她的樣子，杜立鼎隻是笑笑，一點都不在意。

    “你學習刻苦我知道啊，可是你也正因為學習刻苦，連同學問你問題都懶得回答了，你這道德品質，配得上三好嗎？你要講理咱們就講理，可蘭就是人比你強，你有什麽不服氣的？而要說委屈——這裏輪得上你說委屈嗎？你知不知道，就連我哥的保送名額，也都被人搶了！”

    杜立鼎的話讓張一帆猛然間停住了哭聲。而主持會議的申校長，瞬間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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