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 形象工程與派係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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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考前動員大會,就這樣被張一帆和杜立鼎鬧得不歡而散。學校領導們顏麵盡失,也算是在學生麵前丟了次臉。在杜立鼎看來,做到這樣也就算差不多了:說到底五中也還是他的母校,他並不想要把五中徹底搞臭,讓老師們丟丟臉,出一口惡氣也就是了。

    但是對於吳子陽,杜立鼎可沒有那麽輕易饒過他的想法——對此,別說吳子陽意識到了,就是杜立言在散會之後也馬上就找到了杜立鼎。

    “你是不是瞞著我做了什麽事?”杜立鼎在會場上對吳子陽的態度過於平淡了,杜立言仔細想了半天,依然還是覺得不對。他攔住了自己的弟弟,語氣也不自覺得強硬了很多,“你跟我實話實說,你是不是背地裏使壞了?你該不會是找了混混,想要把吳子陽打殘了吧?”

    “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情?”杜立言的猜測讓杜立鼎啞然失笑,“我可是正經的好人,前途遠大,未來光明。地痞流氓打架鬥毆那種下三濫的人,我才不會去接觸。動不動就訴諸暴力那種做法很沒品,正經人做那種事情也太跌份了。”

    “那你想要怎麽報複?”

    “誰說我會報複了?吳子陽他爸爸可是大老板,上億的大買賣,顧可蘭她爸爸都得賣幾分麵子,我哪裏惹得起?”

    “要是別人說這話,我信。可是你,我不信。從小到大,你什麽時候心胸開闊過?你從來都不是大度的人,隻不過以前有人惹了你,你肯定是有仇當天就報了。但是自從你開始跟著楊曉陽做生意之後,越來越陰險,手段更多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藏著多少陰狠手段了。”

    杜立鼎自稱正經人,別人也許會信,可杜立言一點也不信。他對杜立鼎太過熟悉,很清楚杜立鼎就算是表麵上笑眯眯的,背後卻肯定在準備著其他的手段。自己的弟弟不是個好脾氣,心胸狹窄,喜歡記仇——杜立言一直都很清楚,畢竟是親生兄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杜立鼎。

    隻是以前,杜立言根本對此懶得去管。杜立鼎再怎麽也不會和自己的親生哥哥記仇,這些事也都和他無關。至於說小孩子淘氣,那也不是什麽大事——這是舅舅說的,杜立言也很認可,杜立鼎人品並不差,不至於胡來。

    但是最近,杜立言覺得事情變了。杜立鼎開始從暴脾氣轉變,做事手段越來越陰險了。因為學校幫著吳子陽,他就偷偷地轉移走了戶口,削了學校的麵子,那麽吳子陽做了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肯定是隱藏了什麽招數,準備對付吳子陽。

    男孩子壞一點不算什麽,可是陰損就有點讓人討厭了。尤其是他才剛剛十八歲。這個年紀就老奸巨猾,長大了還了得?

    “你要是真對吳子陽不滿,你還不如直接打他一頓。想到了你有可能在外麵琢磨壞事,我就總覺得渾身別扭。你到底怎麽想的,不妨給我說說,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麽主意?”

    對吳子陽,杜立言也是不滿,他自己不喜歡報複人,但是他也更希望杜立鼎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你想太多了,我真的沒有和吳子陽計較的意思。這事不怪吳子陽,他一個小屁孩,能夠有多大的本事?這事說到底是他爹的問題。我要找麻煩也就找他爹的麻煩就是了。”杜立鼎歪歪頭,有些事情他本來不想告訴杜立言,但是現在卻覺得還是說明白了比較好,“好吧,你想問,我告訴你就是了。”

    “你也知道吧,吳子陽他爹以前是咱們市發改委的,後來下海做生意,主要經營地產。他的買賣的最大優勢就在於他在本市有足夠的關係,拿地,拿貸款,要政策都很方便,他也就是靠著這些關係,一步步做大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

    杜立鼎點點頭,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吳家的海天集團,最近正在做的是一筆大買賣是海天大廈。那是個非常繁華的路段,他們想要把那裏建設成全市最大的地標建築物。他們想的不錯,如果他們真的成功了,可能會真的大賺一筆。地產的核心精髓就是地段嘛,他們拿到了最好的地段,自然就可以賺最多的錢。但是問題是那個地方有個很大的問題:那個街口滿足不了他們的建築要求:那個地方的地下是一個活動斷裂帶,壓根蓋不了高層。”

    杜立鼎的話非常簡單,可是這話一說出來,杜立言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吧——你是說那裏沒法蓋高層?”

    對於海天大廈的位置,杜立言也知道。那裏是滏陽的核心地帶,他不可能一點都不清楚。而對於市裏的規劃,全市人基本上都是了解的:這座城市準備向東發展,而且也會一步步建設不少高層。可是現在,杜立鼎卻說那邊不可能蓋高層建築,杜立言也是被嚇了一跳。

    “沒錯,沒法蓋。你應該知道,咱們這個市在太行山腳下,最西邊還是山區,東邊則是洪積扇平原,可中間這一塊,正好是大山隆起區域和平原裂陷盆地的構造分界線上,也正好是活動斷裂帶。理論上來說,活動斷裂帶上是絕對沒法建高層的,吳海天的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實施成功。”

    那個地方蓋不起來高層——杜立鼎對此再熟悉不過了,別說現在,就是20年後那也一樣蓋不起來高層——這件事確實很讓本市人鬱悶,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可這種事情海天集團怎麽可能不知道?你是說你比海天集團的人,還有市裏的人都懂?”

    “我沒有這麽說,隻是……第一,咱們市裏以前沒有多少蓋高層的經驗,可能這件事情想得簡單了,第二,咱們市以前沒有太多的高層,那座大樓如果蓋起來屬於麵子工程,市裏對此有一定的要求。第三,那塊地規劃了太久,前後換了三任市高官還沒有規劃完。為了得到那塊地,吳家可沒少在省裏市裏下功夫,花的銀子跟流水似的,就算是明知道有問題,吳家還有退縮的餘地嗎?”

    對於海天大酒店的建築過程,杜立鼎其實還是沒有和杜立言詳細說明白:這件事其實錯誤不在吳海天,而是市裏。

    海天大廈位於市中心的地段,吳海天前後為了這塊地花了不少錢,一直想要拿到手。可是市裏一拖再拖,前後換了三個市高官,第三個市高官上台後,雄心勃勃的要建立地標建築,非得要蓋高層不可。吳海天明知道這裏麵很有問題,可已經花了不少的錢,他也隻能夠吃下來。

    那個地段不適合蓋高層,市裏未必不知道,隻是當時的市高官做這件事情就是為了自己的政績,要把市中心最大限度的利用起來——反正他任期到了就走,至於以後起來起不來他才懶得管。而吳家當時也是想要賭一把,賭這裏不會出事,那就可以大賺一筆。

    很不幸,他們賭輸了。

    說到底,市裏好大喜功,吳海天急功近利,惹出來了這樣的事情。這個規劃有問題未必沒人知道,但是問題在於誰在乎?這不是腦子的問題,而是屁股的問題。遇到了這種問題,就算是史巨人那樣頂級的商人都沒轍,何況吳海天?

    “以他們家的關係,不能讓他的樓竣工麽?”

    這件事情,杜立言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他遲疑一下,再次開口問話了。

    “做不到的——你別忘了,咱們市除了是一個工礦城市之外,還是一個革命老區。咱們這裏埋葬的國家領導人的數量在全國的公墓裏麵僅次於八寶山,全國第二。因為咱們的革命老區重要意義在那裏擺著,經常會有來自長老院的長老們到這裏來參觀學習——而要是海天集團的大樓蓋起來,那就是地標建築,肯定是長老們的落腳地——你覺得咱們市領導有多大膽子,敢讓長老們住牆體開裂的危房?”

    “這麽說來,確實是……”杜立言打了個寒顫,可還是有些遲疑,“照你這麽說,這個大樓的工程就算完了?吳家就沒救了?”

    “要是沒有得罪我,當然還有救。可是得罪了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杜立鼎也冷笑了一聲。

    “你可能不知道吧,吳海天當年是白市長罩著的,白市長是省會調來的,他是省會機械廠的技術員出身,可以說是省會一係。而咱們省一直以來內鬥都很嚴重,除了省會一係的官員之外,還有另外幾個派係的官員,比如說咱們滏陽也是革命老區,80年代末省委秦書記就是咱們滏陽人,他和省會係鬧的不輕,最後鬧得嚴重的時候直接驚動了京城,從南邊空降了一個省高官才算是平息了內鬥。可從那以後,滏陽係和省會係也算結了仇,十一年時間,滏陽換了九個市長,省會那邊是存心不想要滏陽發展,一直在找麻煩。”

    “所以?”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滏陽係的官員如果抓住了白書記的短,你覺得會怎麽樣?”杜立鼎笑了起來,“說起來,秦書記當年把咱們市的高書記提拔到省裏去了,高書記當時的秘書下放當了縣長——你知道那是誰麽?就是可蘭他爸。最近,我聽說他接到了一封匿名舉報信,給他詳細的介紹了海天集團出問題的事情。你猜他會怎麽辦?”

    “這些你都是從哪裏知道的?”杜立鼎說的頭頭是道,杜立言卻一頭霧水,“你到底花了多少時間算計人?我怎麽從來不知道這些?”

    “你天天光看習題冊了,什麽時候在意過這些?”杜立鼎也笑了起來,“咱們追求不同嘛——我想要當商人,商人怎麽可能不去了解一下當官的事情?而利用他們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從頭到尾,我從來沒有跟吳子陽記仇,我要對付的是他爹——而對付他爹,自然也要借助一些力量,才好讓他徹底完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