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麽？”

    夜刀神宗守坐在光頭老者對麵，隨意的在麵前的棋盤上落下一顆黑色棋子。

    他撫須皺眉，低聲詢問。

    “當然。”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光頭老者嗬嗬一笑，再度落子。

    他一點沒顧及幾十年的交情，直把對麵的夜刀神宗守殺的丟盔卸甲。

    書房裏陷入了沉默。

    “老夥計，你知道我不是在說棋盤上的事。”

    良久，黑子再落，夜刀神宗守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你的深意不在棋盤，我的目光自然也不在眼前。”

    光頭老者毫不在意的嗬嗬一笑，最後白子落定，一舉屠龍。

    至此，他已勝券在握。

    “好棋，真是一記妙手。”

    夜刀神宗守深深的看了一眼棋盤上的一顆白子，正是那顆棋子狠狠的截斷了他的所有生機。

    那顆棋子，淩厲如刀。

    眼前的局勢難以回天，長發老人不由歎息一聲，便打算開口認輸。

    不過轉瞬過後，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而微微一笑。

    “一時勝券在握，不見得笑到最後，老夥計，你忘了這個.....”

    夜刀神宗守手中，還有最後一顆黑子。

    那顆棋子堅硬寒冷，就算捏在手心也沒能沾染上些許溫度。

    黑子冷的像塊冰。

    他是輸了，但是吃不下這顆黑子，對麵的人也不會贏！

    “你說說你，都幾十年的交情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樣。”

    光頭老者無奈的苦笑，看了一眼幾十年交情的好兄弟，他故意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開口。

    “怎麽，不服氣？”

    夜刀神宗守聞言一愣，想起了那截崩斷的刀身，苦笑一聲後，他不再說話。

    “老夥計，也該放下那一套無聊的東西了，八百年了。”

    輕輕摩挲鬼徹的刀鞘，夜刀神泰三像是在說給對麵的老人聽，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總該變一變了。”

    聽到這裏，夜刀神宗守神色一變，終於忍不住開口強調。

    “什麽都可以變，但夜刀神家的規矩，不能變！”

    規矩，是他維護了一輩子的東西。

    光頭老者微微一笑，不再堅持。他悠悠的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

    看著窗外的風景，夜刀神泰三話鋒一轉，輕輕開口。

    “龍一去找靜雪了，是我讓他去的。”

    夜刀神宗守聞言眉頭一皺，情不自禁的捏了捏手中的黑色棋子。

    “家主和禦主本該親密無間，哪有總不見麵的道理。”

    也不管夜刀神宗守臉上的表情，光頭老者繼續自顧自的說著，麵帶笑意。

    “嘿嘿，你太天真了。”

    長發老人嘿嘿一笑，忍不住搖了搖頭，雖說同為禦主，但夜刀神靜雪的情況和他夜刀神宗守可不一樣。

    想要少女心悅誠服，難如登天！

    “是啊，靜雪的性子是有些問題，但你要知道，那可是龍一。”

    夜刀神宗守的強調了一遍少女的特殊，光頭老者也加重了說話的語氣。

    他相信別人做不到，那個少年一定會做到。

    夜刀神宗守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既然龍一能從他劍下存活，那他未必不能做成他們都難以做到的事。

    “算了，小輩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過從魚人島回來後，你的確變了很多。”

    末了，長發老人隻能喟然一歎。

    “有些事我不能說，因為就連我自己心裏都沒有底，所以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抱著長長的鬼徹，光頭老者臉上罕見的帶上了幾分凝重。

    “要是......耕四郎當年不走，現在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了。”

    夜刀神宗守突然懷念起那個夜刀神家出走的上一任少主，時至今日他依然認為，鬼徹隻有交到那人的手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可歎。

    天驕難過情關。

    “我......我虧欠了他太多，不想再做對不起他的事了。”

    夜刀神耕四郎的事情永遠是光頭老者心中的痛。父子反目，非他本願。

    “哼！你虧欠的人多了，這幾十年來我替你擋過多少暗殺，挨過多少刀。可現在呢，為了一個小鬼你居然都和我拔刀了，你個老東西！”

    想起光頭老者的態度，夜刀神宗守就氣不打一處來，在少主的接任儀式上，光頭老者輕啟鬼徹威懾他的事情，可謂是曆曆在目。

    “嗬嗬，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耕四郎，我甚至對不起龍一，都是我的錯。”

    推了推眼鏡，夜刀神泰三笑容燦爛的接著說道。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看見這樣的家主，夜刀神宗守突然興致闌珊，再沒有了興師問罪的想法。不知為何，他背後本能的一涼，總覺得對方的話不像是在開玩笑。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時，龍一突然風風火火的推門而入。

    看見除了光頭老者之外還有別人，少年微微一愣。

    “少主。”

    在龍一愣神的時候，夜刀神宗守微微一禮，算是和他打了聲招呼。

    而少年也回過神來，老老實實的還禮，一副融洽祥和。

    “事情說完了？”

    對於龍一的情緒異常，夜刀神泰三並不感覺意外，倒不如說，這才是他想象中應該出現的場景。

    “說完了，她說她不去。”

    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龍一無奈的聳了聳肩。

    對於那樣的姑奶奶，他實在是懶得伺候。

    “沒事，明天她會跟你去的，我親自和他說。”

    光頭老者笑眯眯的推了推眼鏡，輕輕點頭。

    “老爺子你是不是耍我啊，你直接去就去唄，為什麽非要我去先通知一遍啊！”

    龍一的眼中滿是不解，光頭老者的行為就像是在故意逗弄他一樣。

    “嗬嗬，不說這個了，到這裏來。”

    很巧妙的避開了這個話題，夜刀神泰三輕輕招手，把龍一叫到了棋盤前。

    “來，告訴我，如果你是黑子會怎麽翻盤？”

    光頭老者的話聽得龍一雲裏霧裏，他偏過頭，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老爺子，我看不懂棋，我也不會下棋。”

    光頭老者嗬嗬一笑，對他說道。

    “沒關係，憑直覺。”

    龍一不語，深深的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家主，然後毫不猶豫的掀翻了整個棋盤。

    “瞧，翻盤。”

    一語雙關，但是沒人發笑。

    直到棋子落了一地，再也分不出黑白，夜刀神宗守才釋然一笑，悄然鬆手。

    最後一顆黑子順著他的指縫落在地上，與諸多棋子混在了一起。

    掀翻的是棋盤，還是別的什麽？

    夜刀神宗守分不清楚，也不想去分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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