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幽莉亞說了那句話以後就再也不肯多看少爺一眼，我以為她會大哭大鬧，但她把自己關了三天，走出來的時候說，她要回家了……少爺嚇壞了，抱著她哭，幽莉亞卻不肯讓少爺碰她……那個女人，一直都溫柔的象水，從那之後，卻冷的象塊冰。她還是走了，少爺追到海邊上，她一路都不肯回頭，直到上船的時候，才忽然開口——她說，那天從密室跑出來，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懷了少爺的孩子。唉，她是聖女啊，回家了，可怎麽做人哪？她什麽都明白，但還是走了，死活不回頭。”

    “少爺也是練武的奇才，憑著那秘笈上的圖示心法，總算自創出一套刀法，莊主，你也知道了吧。”柳傳意頗有些苦澀無奈：“而且最重要的是……很久以前，他就留下了兩粒血人參的種子——”

    剛剛說到這裏，高武忽然覺得背後一陣寒風吹來，來的極是蹊蹺，他立即做出了反應，身子一側，堪堪避開，隻是屋瓦也隨之發出一聲輕響。

    “什麽人？”柳如虎怒喝道，極是緊張。

    那陰風吹過，卻是半絲人影也無，謝天才進退兩難，隻得縱身躍下，低頭道：“師父，是我。”

    柳如虎看著二人齊齊跪倒，臉色漸漸變得鐵青，忽然伸手，重重打了高武一個耳光。

    “師父，徒兒該死……我，我當真不知師父您老人家也到了這裏。”謝天才羞愧難當，他一向自負磊落，竟說不出話來。

    “你們，都聽見什麽？”柳如虎冷冷道。

    謝天才深吸了口氣，膝行一步，叩下頭去，“聽憑師父處置。”

    也就是說，該聽不該聽的，他已經都聽到了。

    柳如虎也不知如何是好，回頭向廳內道：“七哥，這兩個小畜生，你說如何是好？”

    廳內一片死寂，竟沒有人回答。

    謝天才和高武對視一眼，已知道不對。柳如虎臉色一變，匆匆奔入內廳，二人連忙跟了過去——

    廳內一盞油燈兀自搖曳，將地上柳傳意的屍身拉的猙獰——他大睜著雙眼，幾乎要撕裂眼簾，但是渾身已是青白，再沒有半分血色。

    “妖女！”柳如虎一掌打在桌上，極堅實的棗木桌碎成齏粉。

    “師父，不會是琴香。”謝天才忍不住辯解道：“她不會濫殺無——”

    柳如虎忍無可忍，剛剛落下的手反掌打了回去，這一耳光，落在謝天才臉上，極重，打得他一個踉蹌。

    謝天才默默跪下，隻重複道：“師父，請查明真相，不會……不會是琴香。”

    這響動已經驚動了天堂寨內上上下下，眨眼間十餘個手持兵刃的弟子衝了進來，被眼前的情景嚇得目瞪口呆。

    “收斂七哥的遺體。”柳如虎冷冷下令：“召集十三路血騎，我要，要那妖女血債血償。”

    “是。”底下齊齊回應了一聲。

    柳如虎又狠狠瞪了謝天才一眼：“你給我閉門思過，再敢胡說，我問你個私通妖孽的罪過！”

    不知過了多久，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整座山頓時變成百裏起伏的泥濘，任功夫再好，也沒法子不留一絲痕跡。

    隻是一個人的痕跡總是消失的很快，但一隊人的痕跡卻像是烙在山路上一般。

    柳如虎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天才，怎麽走？”

    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謝天才臉上，他卻隻是上前一步，當先向著山顛邁去。

    柳如虎點了點頭，“跟上”，他說。

    謝天才帶著百餘人的隊伍，穿過一片鬆林，深綠的鬆針還未落盡，嫩綠的新葉已生得蒼勁起來，雨滴凝在鬆針的末端，宛如凝露。

    “就是這裏了。”謝天才隨手一指。

    “你敢戲弄為師？”柳如虎不禁臉色一沉——鬆林的盡頭，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十步之外，便是千丈懸崖，雨氣夾著霧氣，朦朦朧朧一片，也看不出多深。

    “弟子不敢。”謝天才躬身道：“隻是弟子初遇琴香姑娘，確實就是在這裏。”

    無垢山莊的十八路血騎訓練有素，不出一聲，等著主上的示下。

    謝天才嘴角慢慢流出一絲微笑——就是這兒，那天，琴香正好奇地盯著一小簇柔嫩的鬆針，看了良久，忽然送進嘴裏，然後癟著嘴，呸呸地吐掉。

    “大哥！”連高武也不滿了起來：“你不是真看上那個女人了吧？”

    謝天才笑笑，不回答，形同默認。

    “謝天才！”柳如虎有些怒意：“那妖女究竟在哪兒？”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在這裏。”

    循聲望去，一棵極高的鬆樹頂端，站著個麻衣女子，頭發已經透濕，似乎隨著風雨搖擺，卻絕不會有人擔心她會掉下來。

    一陣風過，吹得她衣衫盡向一邊擺去，勾出半邊姣好的身材，她看也不看柳如虎，隻是自顧自說：“謝天才，你答應過我，不到天堂頂來的。”

    “拿下這妖女！”柳如虎已動了真怒。

    那棵鬆樹高達十丈，一時間無人領頭縱越，飛刀暗器，便紛紛招呼了過去。琴香嘻嘻笑著，在樹頂上跳來跳去，身形之輕捷，好像是對圍攻諸人的蔑視。

    謝天才的手開始一寸一寸移向腰邊的無玷血刀——十八路血騎的實力他太過了解，隻怕不出片刻，就有一場廝殺。隻是……隻是他又能如何？這個女孩兒極得他好感，但也不過是好感而已，他，不至於為琴香隻身涉險，叛出師門。可是，又如何對琴香兵戈相向？

    ……那天，清晨柔和的陽光灑在琴香身上，“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她沒頭沒腦的說。

    “哦？你答應過我什麽事麽？”

    “你忘了？”琴香睜大了眼睛：“七年前，在徽州府啊，你說過，叫我長大以後不要濫殺無辜的。”她咬咬嘴唇：“謝天才，你放過我一次，人人都要殺我，隻有你放過我一次。”

    謝天才不禁呆住，那天，他說過什麽了？這女孩又答應什麽了？他毫無印象，記得每次刀下留人的時候，總會留下幾句套話，還多半給自己惹來無盡的殺身之過我，不到天堂頂來的。”

    “拿下這妖女！”柳如虎已動了真，但是她居然牢牢記在心裏，轉眼就是八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