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則天(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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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這我倒知道,上回我庫裏的絹放不下,叫人去賣,為了怕她們哄我,還特地讓韋歡替我打聽過價錢,韋歡說今年大旱,米貴絹賤, 每匹絹隻得二百錢, 也就是說,一匹上等的內造絹才能換得汝州一鬥半的米, 或者四塊蒸胡,若在京城,恐怕一鬥米還換不到——這價錢著實叫人驚心。
大約我臉上不知不覺變了色,母親看向我道:“兕子知道米價?”
我搖搖頭,想了想, 還是道:“聽韋…聽說外麵上州錄事參軍,一月也不過五六千的俸料錢,參軍已是從七品上,月俸卻也隻買得二十鬥米。”一合不過比一捧多一點, 一鬥十合,至多夠一人十日的口糧, 韋歡家裏那麽多人, 光靠她父親的俸料錢, 日子隻怕要苦得很, 而堂堂七品參軍尚且如此,平民百姓又該如何?
母親笑道:“一月五六千已算好了,六郎你的參軍,月俸隻有一千八百五十文。”
李睿張了張口,道:“崔誌洵他們…也沒見缺錢呀。”
母親瞪他,李睿被母親瞪得低了頭,訥訥道:“臣回去問問他們。”
母親似是有些不耐,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慢慢道:“隻是問問就行了麽?”
李睿怔了怔,才道:“臣…再看看他們需不需要資助?”
母親方頷首道:“你已經出閣開府,這些事上,總要留心一二。”
這已是訓示了,李睿與我都忙起身,恭敬受命。母親道:“六郎先出去罷,給諸位叔伯姑母的詩文要用心寫,不要偷懶。”等李睿應下、退出,方指著屋中的奏疏對我道:“召你過來,是要你替我分揀些這些賀表。論理,這些事由郎官們做即可,隻是一來此次出巡,許多人並未扈從,人手上有些不夠,二來今年本是要封禪,因吐蕃來犯才臨時作罷,有許多偏遠的州縣卻還不知,依舊將奏表和賀禮送了過來,朕之意,卻不可寒了他們的忠心,因此叫他們把所有賀表集在一處,你將它們分門別類,呈送朕覽,再由朕手書數言以為安慰。”
母親不知不覺便用了“朕”字,我便越加恭謹地彎了腰,又聽她道:“來前朕便許汝州的鄉人百姓言事,如今本地士民踴躍投書,這些奏書都未經過三省,你直接看一遍,寫個節要,一齊呈上。有不懂處,可積累一處來問朕——此係國事,除了你,不能讓旁人看見,知道麽?”
這是說韋歡了,我一口應下,道:“臣隻留一人伺候筆墨,不叫她們近身。”
母親對我似還滿意,點點頭,將要起身,我忙伸手扶住她,送她到了門口,母親道:“外麵冷得很,你不必出去了。”頓了頓,方道:“內廷中的事,不必叫外臣們知道,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是在這裏看書,明白麽?”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像是宮中那種斯文的,帶著點虛偽的脈脈溫情的友誼賽,而是真正的賽場廝殺。
獨孤紹的打法一如她的外貌,猛烈、迅速,有著猛虎下山的氣勢。她的隊員們也像她一樣,攻擊迅猛如狂風驟雨。
崔明德出場的時候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一開始比賽,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她看上去比獨孤紹文弱,氣勢卻毫不遜於獨孤紹。從我這邊可以看到她策馬疾馳,屢屢從紅衣隊員身邊經過,球杆一勾,輕輕鬆鬆帶走了那個小球,或傳送,或自己進擊,每一下動作,都透著狠厲。有一回她甚至整個人側身過去,隻剩一腳勾住馬鐙,手臂從自己的馬腹下伸出去,球杆穿過對方隊員的馬腹下方,從下麵帶走了球。
場上爆發出一陣鼓噪,無數人為之喝彩叫好,崔明德到底還是個少女,麵色帶出些許驕矜之色,又馬上隱去,獨孤紹把頭一昂,下一輪追逐經過崔明德的時候忽然躍起跳到崔明德的馬上,手臂貼著她的手臂,抓住她的手一帶,崔明德不由自主地把球擊到左側,有一個紅衣女子攔住了球,獨孤紹笑著又翻身回到自己的馬上,對著崔明德拋了個得意洋洋的媚眼。
那一眼秋波中蘊含的風情,把包括李睿在內的所有貴族子弟都看得如癡如醉,我聽見李睿在身邊喃喃自語道:“娶妻當娶獨孤紹。”
我翻了個白眼。
崔明德這邊屢屢失利,終於丟掉了幾分神仙氣度,揮舞球杆叫出暫停,一隊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說了些什麽,我看見有個白衣女子不服氣地說了一句,被崔明德一眼給瞪回去,悻悻然退到一旁,然後那個韋家小四娘被換上去了。
她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不慌不忙地把頭發束得更緊了些,牽馬出來,這邊擺開陣型,重新比拚。
我不懂馬球的陣勢,隻知道她站的約莫是個防守的位置,卻見她左突右至,身手極為靈巧,每每與崔明德配合,兩人一傳一接,十分默契。
李睿咦了一聲,把注意力從獨孤紹身上收回來,摸著下巴道:“那姓韋的有意思。”
我看著他,果然他不用我催,就開始自動介紹:“你看這裏,大多數人都是向前直衝,她卻偏偏要向右繞,你看這邊她假作向右,其實又忽然閃身向左,誒,這個好!”
大家又發出一陣鼓噪,這聲音隻稍遜於剛才獨孤紹翻躍的時候,我分心去看的時候,隻瞄見韋家小娘利落地換了個手,倒勾著側過去,手腕一翻一提,球又被輕輕鬆鬆地送到崔明德手裏。
“假動作。”我想了半天,隻能以這個詞形容。李睿一拍我肩膀:“這個詞好!”他親熱地摟著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看。
我見他看得入神,難得地起了好奇心,推推他問:“六郎,這人有那麽厲害麽?你一貫不是盯著好顏色的人看麽?”
李睿不滿地瞥我一眼:“我豈是那麽淺薄的人!球場之上,隻看球技,不論美人!”
“看,崔明德的衣裳開了!”
李睿的眼睛馬上溜過去,然後氣哼哼地看我:“你詐我!”
“你不是隻關心球技麽?不是討厭崔家小娘子麽?”
“我那是…怕她有傷風化!”
切。我以眼光表達了自己的鄙視。所謂葉公好龍,李公子好馬球,誠哉斯言。
李公子雉奴沒法和我掐,隻好咬牙切齒地繼續去看球,他的眼光一會溜到獨孤紹身上,一會溜到韋家小娘子身上,到最後居然是關注那姓韋的姑娘居多。
我留意到他的反應,也對那人好奇起來,推推李睿:“不就是幾個假動作麽?我瞧她也沒獨孤紹打得好呀,你怎地倒轉性了?”
“你懂什麽?”李睿給我解釋:“你瞧她那一處本可以自己擊球的,卻偏偏還是傳給崔明德,再看崔明德接到以後,她便馬上換了位置,補在後麵,不但防了別人,連自己本隊的人都防得滴水不漏,這麽好的技藝,整個場上卻一個球也沒進,這不是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