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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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父母之外, 還有七八位大臣。除了房遺則、許敬宗和魏叔璘之外,我幾乎都隻認得大略的名姓,想起崔明德上的那道書,便沒有如從前那樣小跑著湊到父母身邊, 甚至爬到父親膝頭去,反而徐行緩步, 鄭重行了大禮。

    父母本來表情都很嚴肅, 待見我行禮, 又都露出一絲笑容, 父親溫柔地抬手, 笑道:“不必多禮。”待要向平常那樣叫我過去, 被母親咳嗽一聲止了。父親意有怏怏,小聲說了句什麽, 這時李睿也已經見禮,他待李睿要嚴厲些, 便收了笑,微一頷首, 指了指右首的幾案, 李睿彎著腰坐了過去, 我也坐到母親這邊, 宮人們端上食物, 也不過是平常菜肴, 並沒有什麽稀罕。

    稀奇的倒是那群大臣們, 我們來之前,他們似乎就討論得非常激烈,等我們兩一入殿內,又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那樣驟然閉嘴,他們中很有幾個平時舉止豪放不羈,今日用飯的時候卻忽然都端起了小娘子的架勢,個個斯文秀氣,連一絲咂湯的聲音也未有。

    我見這架勢,心裏砰砰跳得厲害,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正在發生,卻又還未發生似的。然而今日我所知的最大的事,也不過是李睿出閣、選官而已,這本是皇子長成之後最理所當然之事,有什麽好不好的?

    這頓飯用得極其艱難,好在我餓過了頭,東挑西揀地吃幾口,也就放下了筷子,習慣地抬頭看母親,卻見母親也正看著我微笑。

    “長樂公主太平,而今年已十二了。”母親突然說了這麽一句,看著中書令房遺則,房遺則對母親一俯首誇道:“公主貞靜賢淑,有陛下之風。”

    父親被這句給逗笑了,邊笑邊往側邊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沒笑,又趕緊止住,自言自語道:“朕用畢了,眾卿不必拘束,自取其用便是。”起身就走,他背著雙手,經過我邊上時手掌招了招,我趕緊也起來,李睿見狀,也利落起身告辭,我們父子三個逃也似的出了殿外,父親尋了個僻靜角落,問我們:“你們是不是將二郎的書呈給你阿娘了?”

    我還未及說話,李睿已經道:“母親派人來索,我便給了。”

    父親歎著氣搖搖頭,指著李睿說:“不是同你說了,不要什麽都告訴你阿娘麽?你怎麽這麽傻?”

    李睿莫名挨了一頓訓,隻能低著頭,不敢馬上回話,然而看他神情,倒是對父親的話依舊不明所以。

    我忙問:“二郎的書怎麽了?有不妥麽?阿耶為何要瞞著阿娘?”

    父親苦笑道:“也不是特地瞞著你阿娘,隻是她這人啊,心太小,你們阿兄難得編本書,她看見了,也要嫌這嫌那的。唉。”他搖了搖頭,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來,隻是揮著袖子說:“算了,你們兩個,說了也不懂。去吧,自去玩罷。”

    李睿自以為能去弘文館讀書,便該是成人待遇了,見父親這麽說,又委屈,又不服氣,便抬頭要辯解,被我一把扯住,將他連拖帶拽的帶到旁邊:“阿耶自然有阿耶的考量,你再辯,不是徒增阿耶的煩惱麽?”

    李睿看了看遠處負手而立的父親,又看了看我,垂頭喪氣地說:“算了算了,阿耶都說叫我們去玩了,走罷。我帶你出宮。你想去哪?”

    我心裏有件事,所以急著出宮,然而真到了出宮的當口,我才想起自己並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究竟在哪,一時茫然,竟脫口問李睿道:“你知道韋參軍家在哪麽?”

    李睿一怔:“韋參軍?哪位韋參軍?”倏然反應過來,笑道:“你要去找韋歡?卻不知她家在哪?”

    我赧然點頭,道:“我先叫人去探問一下?”

    李睿笑起來:“不用,我知道她家在哪。”見我不解,得意道:“她嫡母出身自清河崔氏,新授代王友崔誌恂便是清河崔氏的。”

    我說:“清河崔氏那麽多人,怎能個個親戚都知道?”

    李睿嗤笑道:“一看你就是不參與會鞠的,‘韋一球’在京中名聲這樣響,她的親戚,怎能不知她家在何處?”

    我啞口無言。

    李睿把我駁倒了,自己重又高興起來,一麵催著人去問了地方,一麵又給我出了個主意:“兕子,你若是親自上門,動靜太大,不若扮成個小內侍,就說是長樂公主給她們賞賜,私下裏再與她們見一見,豈不是好?”

    這主意倒是可行,我對李睿瞥去讚許的一眼,轉頭就對他身邊個頭最矮的內侍楊得才道:“聽見你家大王的話了?脫衣服。”

    楊得才一張臉幾乎皺成菊花,不情不願地同我進了偏殿,我等人將他的衣裳捧來,慢慢換上,忽然又想到一個主意,一出去,便對李睿道:“你這代王上門,動靜豈不是與我上門一般大?不如你就不要與我同行了,派幾個人跟著我就是。”

    李睿急著就道:“那怎麽行?”

    我笑:“又不是不帶從人,怎麽不行?還是你也想要扮成內官?”邊說邊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嘴角——李睿如今正在成長期,喉結已開始凸出,嘴角也長出絨毛,他賭咒發誓要留出太子哥哥那般的優雅胡須,自然對那片絨毛極其在意,平日裏恨不能要給這“胡須”塗油打蠟,熏香染料,隻求它長得快些。

    李睿不由自主地就去摸了摸他的嘴角,果不其然地再次妥協,而李睿一旦帶我出宮,放我單獨離開後,我便在頓飯工夫內輕鬆支開了那些禁衛,隻帶著兩個宮人,騎著大毛驢,溜溜達達地往南走。

    我正好有事要問她,水玉閣四麵開闊,不易被人偷聽,正是個商談的好地方,便一手扯了她,邊走邊笑道:“一起去。”

    韋歡倒也沒推辭,與我一道下了水。周圍有宮人把守,竹簾又是放下的,我便把浴袍脫了,精赤條條地在水裏踢打幾下,回身見韋歡卻還穿著素緞浴袍,將鎖骨以下裹得嚴嚴實實的——本朝所謂浴袍也不過是件輕薄衣裙,非羅即緞,泡在水裏甚是礙事,我不由有些好奇,捅捅她的肩道:“怎麽不脫衣服?”

    韋歡兩手抱胸,不大自在地道:“我不喜歡在人前更衣。”

    我笑道:“這裏又沒旁人,你就脫一下有什麽打緊?這樣裹著多不自在。”

    韋歡抿嘴道:“我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再囉嗦,我就出去了。”

    我便轉了話頭,道:“方才我去前麵,遇見了一件奇事。”

    韋歡嗯了一聲,似是餓了,便從邊上拿了兩塊點心,一塊放在自己嘴裏,一塊用手拿著,我隻當她是給我的,便一俯身張口,就著她手吃了。韋歡嚇了一跳,回頭瞪我:“你幹什麽?”

    我才知她原不是給我拿的,臉上一紅,也忙伸手拿了兩塊過來,喂在她嘴邊道:“給你。”卻見韋歡眼瞪得更凶了,低頭方見自己兩手上水濕漉漉,將點心都沾濕得不成樣子。

    這回我的臉無可抑製地燒起來,訕訕一笑,匆匆將兩塊點心全塞在自己嘴裏,擦了擦手,再去選了一塊好的遞給她,韋歡斜眼看我的手,半晌,才張開口,勉為其難地咬住那點心,叼在嘴裏,邊瞪著我邊吃。

    我倒是有心和她開個玩笑,好把這事輕輕帶過,見她凶得很,又不大敢,便矮身挪過去,兩手捧在她下巴處,笑道:“我替你接著,別髒了這水——髒了我的水沒什麽,髒了你的不好。”

    韋歡瞥我一眼,伸手去拿手巾擦嘴,我忙先半起身替她拿了,勤快地替她擦了嘴,再站起來要叫人收手巾,卻聽她哼了一聲,道:“你就這麽站著?”

    我一怔,低頭道:“怎麽了?”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喜滋滋地道:“我不冷。”這池子隻有半人高,我一站起身,上半截便露出水麵了,想必是她怕我凍著,感念她的體貼,又低頭對她露出一個笑,卻見韋歡皺眉道:“把手巾扔在邊上,她們自會撿的,你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