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心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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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而且我還特地起身,直接越過韋欣, 一左一右地拉住了獨孤敏和韋歡的手:“今日旬休, 我不知道要做什麽。所以想問問你們, 有沒有什麽好主意。”
獨孤敏撓了撓頭,說:“二娘若問我, 那我必然想去打球的。”裴蘭生無奈地看著她, 對我提議:“天光明亮, 正是讀書的好時候,二娘闔不回朱鏡殿, 與我們一起研讀經義呢?”
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問韋歡:“四娘覺得呢?”要打擊韋欣, 沒有比抬高她的庶出妹妹更直接的手段了。
韋歡看了看我,又看看崔明德, 謹慎地說:“我覺得打球不錯。”大約知道我不喜歡,馬上又補充一句:“玩雙陸, 也是可以的。”
我抽了抽嘴角,把目光投向房家兩個,這對姐妹互相看了一眼,房十一提議說:“我們去做胭脂吧。不然描花樣子也行,馬上要裁秋衣了,二娘好自己畫些花, 叫她們繡在衣服上, 到時候可把文昌、福昌幾個縣主給比下去啦。”文昌、福昌兩位縣主都是我的堂姐, 京城裏除了幾個姑姑,宗室女裏麵就屬她們兩個最愛攀比附會了,房家兩個因為是母親這邊的,與宗室那頭總有些不大對付,平日裏總想挑撥我壓那兩個人一籌。天知道我一個正牌的嫡出公主,天後唯一的小女兒,跟那兩個人有什麽好比的?那房遺則虧了還被是被母親誇讚過好幾次的大臣呢,怎麽養出來的女兒整天隻知道興風作浪。
我到底沒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可奈何地轉頭,問崔明德:“崔二娘想做些什麽呢?”
崔明德一笑,說:“既是阿敏、阿歡都想去打球,不如就一道去罷。也不要旁人,我們直截分作兩撥,看哪邊擊進的多就好。”
我見連崔明德也這麽說了,隻好悶悶不樂地點頭,獨孤敏立刻就說:“那我要和韋四一邊。”被裴蘭生扯了扯袖子,崔明德讓我分隊,我掰著指頭才想起來,我們這裏一共十一個人,怎麽也分不成兩隊。
我眼前一亮,就想開口叫韋欣下去,正好排擠排擠她,結果崔明德先說:“我早上扭了腳,不大方便,你們玩,我替你們數籌碼。”
偏偏她一說,王婉就說:“我和阿平也不大舒服,不如你們玩罷。”
這麽一來,韋欣是必要上場了,我肯定不要和韋欣在一隊。獨孤敏又非說韋歡比她強,一定要把同是強手的韋欣給要去,強行把最弱的我分給了韋歡,韋歡因著我的身份,就要推我做隊長,請我指教戰法,我自己的斤兩自己知道,趕緊說:“還是韋四你來,我聽你的就是。”
韋歡還在讓,我對她使個眼色,扯著她在一邊說:“你不想輸給你家小三罷?”
韋歡一怔,虛偽地笑起來:“二娘說什麽話,三娘是我姐姐,輸給她又有什麽?再說,球還沒打,二娘怎麽就說起輸的話來了?”
我想起她在宴會上的鋒芒畢露,撇了撇嘴說:“今日母親賞賜大家,獨獨沒有賞你,韋三就沒有嘲笑你?她平日總端起個嫡姐的樣子,訓斥你如同訓斥小婢,你就不懷恨?我答應來打球,就是想叫你教訓她,不然你何曾見我打過球?這隊長,非得要你來做不可。”
韋歡一怔,我趁機就拽著她向房家姐妹說:“四娘的球技最好,她做隊長,我們必勝的。”
韋歡這回倒沒推遲,隻是對我露齒一笑,說:“二娘放心,此役,必勝。”
我先還隻是有心維護楊娘子,卻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楊娘子這話一說,我心頭便一動,回想起頭次見麵,宋佛佑的確是拿母親來壓了我,看那宋佛佑便更加討厭了,楊娘子察言觀色,又同我說,必要將她送去殿中省,我心裏倒是想,然而一想到宋佛佑是母親賜來的,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經過這幾日,我早已知道,縱然母親不是曾經的那個武則天,也必是個梟雄人物,哪怕我是她最疼愛的小女兒,貿然動了她賞賜的人,隻怕也討不了好去,何況吐蕃的使者還沒走呢!
一念及此,我便搖了搖頭,揮開兩邊要去架宋佛佑的人,剛要說話,又覺出不對:蓬萊殿的人大半都是同宋佛佑一道來的,怎麽會這麽快便去動宋佛佑?況且,我都還沒開口呢。
我頗有些不悅地看了方才想要動手的兩個人,發現這兩人中有一個我竟認得,正是前些時候同我說韋歡進獻的冷淘沒了的宦官,我這會便不急著斥責宋佛佑了,背了手,端出公主的架子,問她:“你還有什麽話說麽?”
宋佛佑一直等到我問她才抬起頭,挺直身子道:“回娘子,妾等早便將娘子的道袍製好,也早已著人送到紫宸殿,本殿阿冬可以為證。至於娘子為何沒有見到,妾就不知了。”
楊娘子冷笑道:“你若當真送來,娘子怎會見不到?那阿冬從紫宸殿便跟著你,當然是向著你的。”
宋佛佑冷冷道:“楊娘子,我想你乃是娘子跟前的老人,本是最知道規矩方圓的,所以方才你搶在娘子麵前說話,我給你留幾分麵子,沒有點明,隻望著你自己覺察,知錯而改。你卻不顧體統,一而再,再而三地代娘子發問,以布衣之身,指責我堂堂六品司衣,是不是有些僭越?”
楊娘子沒想到宋佛佑拿品級來壓她,轉臉便看我,帶著幾分委屈道:“二娘瞧瞧,這人連我都欺負起來了,到底是沒有把二娘放在眼裏!”
“閉嘴。”我跺跺腳,有些煩躁,轉頭問宋佛佑:“你是幾時把衣服送過去的?隻派了阿冬一人麽?”
宋佛佑道:“因旨意才下,且天還熱著,一共隻趕製了兩件輕便夏服,故隻派了阿冬一人。”
我問:“阿冬何在?”
便有一個頗高壯的宮人上來,我叫她在我的隨從裏認,看到底把衣服交給了誰,她掃視一眼,指出一個不大起眼的小宮人來。
那小宮人卻矢口否認,又跪地哭訴她的無辜,楊娘子向我道:“阿趙是才從掖庭選出來的,膽子小得很,若真收了衣服,怎麽敢不拿進來?分明是她們偷懶,還隻顧狡辯!”
阿冬聽楊娘子的話,恨得咬牙切齒,上前就要去捉那小宮人,口內聲聲,隻是自己無辜。
我見這場麵亂得很,趕緊將她們喝住,看看宋佛佑,宋佛佑隻是冷哼,再看看楊娘子,楊娘子則又是委屈,又是不屑。
我被她們吵得頭皮突突地直跳,連胸口都有些悶悶地疼,深吸一口氣,大喝一句“閉嘴”,等所有人都靜下來,方有氣無力地道:“這事便這樣算了罷,把道袍拿來,我現在穿上,以後再不許出這種紕漏就是。”
宋佛佑與楊娘子同時還要說什麽,被我擺手止住,我道:“我要給聖人上奏折,阿楊,你替我備筆墨去。宋司衣,煩你將常服拿來,我寫了奏疏,要親呈陛下。”
楊娘子便瞪了宋佛佑一眼,宋佛佑低著頭,並不理會她,兩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我才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太陽穴,在心內想著奏疏的措辭——被她們一吵,我終於明白自己想跟父親要些什麽了,這事要做,便一定要正兒八經地拿公主的身份做文章,不然父親絕不會將我的話當真,然而道理誰都知道,真做起來,卻又犯難,第一難,便是如何認認真真地寫一份駢四儷六的奏疏來。
從前逢著大朝節慶,我也須得隨大流地上一兩本奏疏,頌揚今上帝後之德業功治,但那些奏疏的原作者其實都是母親親近的秘書郎們。我於奏疏文章,格式上倒還來得,書法也還算可以,那錦繡文字卻是斷然擬不出的,如今有事,卻要叫誰捉刀呢?
我在那裏踧踖之間,楊娘子已替我研好了墨,將一應文具鋪陳齊全,走到我身邊來問:“二娘是真要上書給聖人麽?這奏疏文章,要不要請魏、許兩位師傅看過?”
這一語點醒了我,我一下跳將起來,將她一抱,笑道:“阿楊,多虧你。”一麵走到門口,揚聲道:“快去朱鏡殿請崔二娘來!”
大約是因為親眼見過她高超球技的緣故,被她一說,我竟真的安心不少,也對她一笑,又看李睿——我們人數不夠,因此也不用時下那些馬球規矩,直接兩邊排開,由李睿替我們將球擊打出去,再行爭奪。早有宦官拿來一炷香,在香上按相同長短做了四個記號,以每次燃香時間內進球多者為勝。
李睿見我看他,對我一笑,揮起球杆,一記擊來,那球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韋歡和獨孤敏正中,他舉杆的時候,已經有宦官將香點起,有千牛衛開始擊鼓,他揮杆以後,韋歡、獨孤敏、韋欣早已策馬向前,先靠著坐騎擠挨起來,等球竄來,又三人三杆,全都去勾那隻球。
我慢了好一會,左右看看,選了裴蘭生跟著,我的馬比她的要好太多,輕鬆就攔在她前頭,裴蘭生果然也不敢有什麽激烈動作,就裝模作樣的向左走走,向右挪挪,與場中奮力爭奪的幾位完全不同。我牢牢記住李睿的話,死死盯住裴蘭生,餘光瞥見王平也挪到這邊,就順便向她那一看,誰知這一看卻發現房七、房十一兩個竟也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堵著王平,將她防得水泄不通。
如此一來,豈不是放任韋歡一人對抗獨孤敏與韋欣?
我一時失色,回頭一看,果然見獨孤敏勾到了球,一路向球門過去,韋歡咬住她不放,將要追到時候,獨孤敏一個回頭,將球傳給了韋欣,韋欣接了球便往側麵前突,待要被韋歡追到時又將球傳給獨孤敏。
這兩人你來我往,配合得竟然有幾分默契,我估量著韋歡未必能敵,又見這邊有房家姐妹,便忙一踢馬腹,紫騮如閃電般奔到獨孤敏之後,我抓著馬鞍的鐵圈,向下彎腰,胡亂一勾,居然把獨孤敏的球給勾了下來,場中眾人都怔了一下,韋歡急得喊:“二娘!”後麵的話卻沒說出來,因為這一會工夫,獨孤敏已經又把球奪回去,越過我的馬頭,策馬向球門狂奔。
韋歡大急,一鞭子下去,她的坐騎如風馳電掣般向獨孤敏追去,不止是她,連韋欣、裴蘭生等也都全部放馬狂奔,追向獨孤敏的所在。
若說球場剛才不過是一鍋溫水,這會兒便像是瞬間沸騰起來一樣,我稍有失神,也踢著馬加入戰團。
八匹馬前後左右團在一起,相去不過數丈,三十二隻馬蹄或起或落,揚起大片塵土,獨孤敏見勢不好,將球勾起,反手向後,想傳給韋欣,房十一轉眼就在她身後把球劫了去,反倒傳給她姐姐,房七帶球回走,又被裴蘭生搶走,裴蘭生還不及帶球,又被韋歡一個矮身斜勾給勾了去。韋歡使出她那假動作的本事,將眾人甩在身後,一路將球帶到附近,右手一揮,擊進了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