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狂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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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崔明德見了獨孤紹裏麵的打扮,萬年不動的臉色也不覺變了一變, 蹙眉輕罵了一句:“奇裝異服!”

    崔二娘當眾罵人倒是頭一回, 我不免看了她一眼,又看獨孤紹,獨孤紹卻隻作聽不見,笑對我道:“寒門清舍, 頭次覲見公主,也沒甚麽好東西進獻, 隻有一副七寶馬鞍,懇請公主不嫌鄙陋, 賞臉收下。”說著她身後兩個侍女便抬上來一副鎏金嵌寶的銀馬鞍, 兩個宮人去接, 卻沒接住, 獨孤紹頗有幾分自矜地道:“臣的侍從沒什麽長處,隻是力氣大, 宮中貴人嬌弱, 她們兩個拿的東西, 怕要四位貴人才好抬動。”

    我見她連侍女都是人高馬大的胡姬, 知道此言不虛,客套幾句, 命宦官們去抬, 卻是用了四五個黃門才穩穩抬起, 我心裏暗暗稱奇, 越覺得獨孤紹不一般,客客氣氣地與她見過,引她入座。

    其時人已到齊,饌饈具備,便命教坊奏樂,誰知絲竹聲方悠悠揚揚的起來,獨孤紹便向我道:“今日既是蹴鞠,闔不奏軍樂?”

    我一向喜歡輕緩的樂曲,不愛這些軍樂、鼓樂,聽了這話不免猶疑如何婉拒,卻聽韋歡從旁道:“陛下寢殿去此不遠,軍樂嘈喧,不宜鼓奏。”

    此宴特地選在曲水之側,又再四申明隻敘年齒,不論尊卑,因此韋歡與我同座,獨孤紹與裴蘭生在旁邊坐了一席,她對麵隔著水處卻是崔明德與崔順德。

    崔明德聽韋歡的話,接口道:“本是閨中遊戲,又不是陣前打鬥,不必奏那些激昂的曲子。”

    她說了話,便有幾人附議,獨孤紹隻好閉了嘴,夾起一片魚鱠,舉在眼前看了看,嗤笑一聲,道:“這刀工不過如此。”

    這是宮中鱠人片好的魚肉,已是薄如飛雪的一片了,她竟還嫌棄,我有些驚奇,笑問:“十六娘的意思,是見過有人切得更好的?”

    獨孤紹笑了一笑,特地看了崔明德一眼,起身道:“二娘若不嫌棄,可以叫他們把魚鱠端上來,我為二娘切鱠。”

    我心下好奇,便叫人取來一條鯽魚,又拿來切鱠刀,獨孤紹大咧咧走過去,拿一張白紙鋪在魚下,懶洋洋站著,將刀在手裏一轉,向空中一拋,重新接住,又對崔明德一笑,崔明德早已停了箸,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仿佛沒看見獨孤紹一般,獨孤紹撇了撇嘴,刀舞如飛,刃不轉切,頃刻間便將一條鯽魚剖切得幹幹淨淨,侍從將盤子端來,但見盤中魚肉瑩白光潤,累如疊縠,夾起一片,竟如蟬翼般近於透明,蘸以蒜齏、橙絲,入口嫩滑,全無腥氣,不由拍案叫好。

    獨孤紹得意洋洋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將切鱠刀扔在桌上,擦了擦手,依舊回到席上,彼時那一盤魚鱠已經遍傳四座,惹來嘖嘖讚歎,獨崔明德危坐不動,侍兒將盤子端在她麵前,她也不看,隻道:“我已用好了。”

    我見這兩人之間實在怪異,拿眼去看韋歡,韋歡附在我耳邊悄悄道:“崔氏與獨孤氏本是世交,前些年不知怎麽生了些齟齬,就突然斷了來往,連她們兩個見了麵,也如仇人一般。”

    我方知就裏,悄聲回應道:“我還當她們是好友呢,原來竟是仇人——若是這樣,一會蹴鞠,不會打起來罷?”

    因在眾人之前,韋歡不好拿白眼翻我,便暗暗地在我手上一拍,道:“你當她們是田舍村婦麽?還打起來!”

    我摸著被她拍的地方笑嘻嘻道:“這可說不好,你也不是田舍婦,還不是將我打了。”

    韋歡將箸一放,麵上還帶著笑,嘴裏氣哼哼地道:“早晚我給你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麽?”

    我將自己的蒸梨拿在手裏,從下麵遞給她道:“莫氣,莫氣,吃個梨潤潤。”

    韋歡到底沒忍住橫了我一眼,惱道:“梨隻有你這裏有,我吃了,像什麽樣子?”

    我低頭一看,果然隻見我麵前擺了一盤三個梨,旁人的席上都是肉食,索性將盤子裏的梨都拿了,遞一個給獨孤紹道:“十六娘好刀法,送你一隻梨,多謝你的魚鱠。”

    獨孤紹倒不見外,接過去就咬了一口,邊吃邊笑道:“正好口渴,多謝多謝。”

    我將另一隻遞給崔明德,道:“久聞二娘善阮鹹,何勞彈奏一曲,以為助興?我也沒什麽酬勞,把這一隻冬梨送與二娘,如何?”

    崔明德怔了一怔才接過去,道:“敢不從命。”

    等她起身去彈阮鹹,我才拿著剩下的一隻梨回來,卻不入座,隻是遞給韋歡,笑道:“此宴全仗四娘操勞,謹以此梨作為酬答,四娘不要嫌棄。”

    韋歡抽了抽嘴角,接過梨子,道:“朋友之間,不必客氣。”

    韋歡既已拋棄了那些虛頭,對我便毫不客氣,一手便推開我,道:“你吹得癢癢的。”

    我不服氣,道:“我分明都沒呼吸,怎麽吹得你癢?”

    她不理我,費力地用手往自己背後塗藥,那藥倒出來時是一種味道,到了她手裏又變作另外一種味道,再被她抹在身上,散出來,忽而就變成她身上的味道了,我本來有些賭氣,退開幾步坐著,被這股濃鬱的香氣吸引,又不覺向她那裏挪近一點,再想去嗅她,她卻道:“你有那工夫幹坐著,不如替我上藥罷。早些弄完,早點睡了。”

    我見她已有些倦意,便不再逗她,隻叫她趴在床沿,替她仔仔細細上了一回藥,上完藥,洗了手,用方才的手巾擦幹,順手就要扔開,又被她搶過去:“那是我的。”

    我嘟噥道:“那也是我給你的。”見她瞪我,也隻好認了,喚宮人進來打發過洗漱,便要就寢,宮人們盡皆退去,隻有韋歡和一個女官留在殿內,兩人分別將殿中的燈燭滅掉,那女官坐到門口,韋歡則在我床前,將我按倒在床上,掖好被子,吹熄床頭的小燈,我聽母親說叫她陪我,以為她要同我睡一處,還特地讓出位置,誰知暗中隻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卻不見她上來,我便滾到床沿去看,發現她貼著我的床頭坐著,兩手抱著膝。

    我探出頭問她:“你怎麽睡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