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狼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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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我看了遠處的房家姐妹一眼, 那兩人進場也有許久了, 卻偏偏不肯湊到我們身邊來, 再看了看獨孤敏那邊, 發現她們四個早已勒了馬,湊在那裏嘰嘰喳喳地說些什麽, 不免生出幾分擔憂:“房七和房十一那裏,你說過了麽?”

    韋歡微笑:“她們兩個最知大體,不必我說, 自然也知道該做什麽。”說完一夾馬肚子, 那坐騎穩步向前, 越過房家姊妹,巧巧立在她們前麵。我趕緊也策馬過去與她並立。下場之前,我信心滿滿,真正到了球場,才覺出自己的技術與她們差得實在太大, 且這些人的小心思又實在太多, 未免有些惴惴不安。韋歡眼睛直直盯著韋欣,略偏了頭, 對我輕輕說了句:“放心。”

    大約是因為親眼見過她高超球技的緣故, 被她一說,我竟真的安心不少, 也對她一笑, 又看李睿——我們人數不夠, 因此也不用時下那些馬球規矩,直接兩邊排開,由李睿替我們將球擊打出去,再行爭奪。早有宦官拿來一炷香,在香上按相同長短做了四個記號,以每次燃香時間內進球多者為勝。

    李睿見我看他,對我一笑,揮起球杆,一記擊來,那球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韋歡和獨孤敏正中,他舉杆的時候,已經有宦官將香點起,有千牛衛開始擊鼓,他揮杆以後,韋歡、獨孤敏、韋欣早已策馬向前,先靠著坐騎擠挨起來,等球竄來,又三人三杆,全都去勾那隻球。

    我慢了好一會,左右看看,選了裴蘭生跟著,我的馬比她的要好太多,輕鬆就攔在她前頭,裴蘭生果然也不敢有什麽激烈動作,就裝模作樣的向左走走,向右挪挪,與場中奮力爭奪的幾位完全不同。我牢牢記住李睿的話,死死盯住裴蘭生,餘光瞥見王平也挪到這邊,就順便向她那一看,誰知這一看卻發現房七、房十一兩個竟也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堵著王平,將她防得水泄不通。

    如此一來,豈不是放任韋歡一人對抗獨孤敏與韋欣?

    我一時失色,回頭一看,果然見獨孤敏勾到了球,一路向球門過去,韋歡咬住她不放,將要追到時候,獨孤敏一個回頭,將球傳給了韋欣,韋欣接了球便往側麵前突,待要被韋歡追到時又將球傳給獨孤敏。

    這兩人你來我往,配合得竟然有幾分默契,我估量著韋歡未必能敵,又見這邊有房家姐妹,便忙一踢馬腹,紫騮如閃電般奔到獨孤敏之後,我抓著馬鞍的鐵圈,向下彎腰,胡亂一勾,居然把獨孤敏的球給勾了下來,場中眾人都怔了一下,韋歡急得喊:“二娘!”後麵的話卻沒說出來,因為這一會工夫,獨孤敏已經又把球奪回去,越過我的馬頭,策馬向球門狂奔。

    韋歡大急,一鞭子下去,她的坐騎如風馳電掣般向獨孤敏追去,不止是她,連韋欣、裴蘭生等也都全部放馬狂奔,追向獨孤敏的所在。

    若說球場剛才不過是一鍋溫水,這會兒便像是瞬間沸騰起來一樣,我稍有失神,也踢著馬加入戰團。

    八匹馬前後左右團在一起,相去不過數丈,三十二隻馬蹄或起或落,揚起大片塵土,獨孤敏見勢不好,將球勾起,反手向後,想傳給韋欣,房十一轉眼就在她身後把球劫了去,反倒傳給她姐姐,房七帶球回走,又被裴蘭生搶走,裴蘭生還不及帶球,又被韋歡一個矮身斜勾給勾了去。韋歡使出她那假動作的本事,將眾人甩在身後,一路將球帶到附近,右手一揮,擊進了球門。

    球剛進去,鼓聲便停了,那一炷香也被小心掐滅。韋歡離我近,一轉馬頭過來,笑著說:“不是讓二娘守住一人麽?怎麽想起到場中追逐了?”

    我說:“總不至於叫你一個對她們兩個罷。”

    韋歡笑看了我一眼,沒多說話,隻與我一道緩緩騎到場外。王詡帶了幾個宦官要來撫我下馬,我見其他人都還坐在馬上,就搖頭拒絕了,他又端來一杯冰鎮蔗漿給我,我看韋歡在拿水袋,彎腰問王詡:“蔗漿還有麽?”

    王詡輕聲說:“公主喝完了,小人再去倒。”我就知道這是從父母跟前拿的,擺擺手叫他不要麻煩,一手去取水袋,一手把杯子遞給韋歡:“給你。”

    韋歡怔了怔,沒馬上接,隻用眼問詢地看我。

    我解釋說:“你方才動得最多,最需補糖。”我算是看出來了,哪怕我貴為公主,親爹娘在場坐鎮,也架不住一幫熊孩子玩脫了,到時候萬一真的不小心輸了(這個可能性倒是很小),或者被讓得特別明顯(這個可能性非常大),來個大家都慢悠悠不動手,光等著我一個人擊球入門什麽的,豈不是很難堪?還是先照顧著韋歡,讓她把這場球體體麵麵地贏了再說。

    韋歡雖然不懂這些來自後世的運動原理,卻顯然知道我是在籠絡她,對我笑了下,接過杯子,我怕她不懂,又趕緊提醒:“不要喝太多,喝一點就行——我可不是小氣,這是冷的,一冷一熱,喝多了不好。”甘蔗在本朝還是稀罕物什,隻有達官貴人才可享用,當然,這東西在大明宮裏自然又算不上什麽了。

    韋歡聽我這麽說,便舉杯喝了一口,她喝東西的姿態算不上斯文,喝完嘴角沾著一點水漬,也隻是伸出舌頭一下舔掉而已。我長久沒見過身邊的女人做這樣的動作,竟對她生出幾分親切感來,又不自覺地對她一笑,她以為我是在笑她的行為,吐吐舌頭,對我笑著說:“蔗漿很好,很甜,多謝二娘。”

    奇怪,這在我平常無奇的東西,被她這樣一喝,又這樣一讚,竟變得分外甘醇凜冽、引人垂涎似的,莫非是天太熱的緣故?

    我急得上前扯住他道:“不許去!兩國邦交,不是小事,你去了若被認出來怎麽辦?沒被認出來,他們傷了你又怎麽辦?”

    李睿起身就走,邊走邊道:“我們自然不會傻到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早叫人準備了突厥人的衣裳,明天打了他們,栽贓給那邊就是。”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再要勸說,一抬眼見前麵有個人影,趕緊住了口,不斷對李睿使眼色。李睿渾然不知,還在那裏自誇:“你就等著罷,到時候不但替你出了氣,還叫吐蕃和突厥爭鬥,正是一箭雙雕…你那眼色是什麽意思?不信你阿兄我麽?我同你說…”

    我見他實在不像,故意一跺腳,狠狠咳嗽一聲,李睿覺出不對,不敢回頭,隻訕笑道:“我還有事,先走啦。”一扭身要從旁邊溜走,早聽見母親的聲音遠遠傳來:“六郎,你不是要同兕子說什麽麽?怎麽不說完就要走了?”

    李睿笑著轉身,湊到母親跟前,笑道:“回阿娘,新任的幾個僚屬同我都不熟,我便想起一席,與他們好好認識認識,這時候他們大約都在等我了,不去不好。”

    母親道:“這時候起宴,他們多半是要留宿宮中了?你同金吾報備了麽?”

    李睿吞吞吐吐地道:“是借崔誌洵家的地方…”

    母親挑眉看他,李睿訥訥道:“就去坐一坐,宵禁前便回來。”見母親久久不回答,又改口道:“其實也不是什麽要事,阿娘若不喜歡,我叫王元起同他們說一聲,改日在武德殿再請他們便是。”拿眼瞟母親一眼,方道:“阿娘以為呢?”

    母親道:“你已經封王建府,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不能做,都該知道了,怎麽這麽大個人,還事事都來問我?”

    李睿與我皆不知母親這話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李睿看我,我對他搖搖頭,他隻好胡亂應了聲“是”,又道:“阿娘,兒先告辭。”

    母親隨意擺擺手,道:“去罷。”等李睿要走時,又道:“近日吐蕃人在京中恣意為亂,長安、萬年兩縣令都捉拿了不少,你既領著雍州牧,明日上個奏疏,看此事如何處置。”

    李睿一怔,立刻道:“是。”拱著手退出去。

    母親等他走了,方一步步緩緩朝內殿走去,我見她神態甚是疲憊,忙伸手扶她,母親對我微微一笑,將手搭在我手上,邊走邊問問:“雍州牧是何官職,你知道麽?”

    這卻難不倒我,我道:“雍州便是京城,雍州牧乃是都掌京城的官,例由親王擔任。”

    母親點點頭,道:“那是幾品,站朝該在何處呢?”

    我眼珠一轉,道:“站朝依照本品,六郎是親王,階在一品。”

    母親笑看了我一眼,道:“你倒機靈,那我問你,何州設牧,何州設刺史?”

    我道:“京師是牧,東都也是牧,其他的都是刺史。”怕母親再問品級,忙道:“上州刺史從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州刺史從四品下。”

    母親彼時已經走到內殿,徑直在殿內主位坐定,看著我慢悠悠道:“那上州、中州、下州各有哪些?”

    大唐天下三百多個州,我連如今那些大大小小的州名都未能全背出來,如何知道哪些是上州,哪些是中州、下州?望著母親,訥訥道:“雍州、洛州一定是上州了,並州…並州也是上州。”

    母親道:“雍、洛乃是京畿,本不在上中下州之列。所以我叫你同婉兒多學學,她隻比你大一歲,天下州郡,能知十之七八,來覲見的官員,無論是州郡,還是縣令,她隻看一遍便都記得,你從小出入宣政、紫宸二殿,卻連幾位相公的郡望都記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