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如雪卻發現兩人頭碰著頭相擁在一起，鳳熙眼角還殘留著一滴未幹的淚痕，淒淒然惹人憐愛，他小心地伸出手來，把她眼角的那滴淚痕拭掉，然後又向裏麵退了退讓出一些空間來，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待他在外麵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鳳熙已經走了，不但她的被子不見了，就連他自己的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裏，如果不是床上還留有她淡淡的體香的話，還真看不出來她曾經來過。

    他從來沒想到過鳳熙的心事會這麽重，把所有的事情完全藏在心裏，白天一切如常，到了晚上就會整夜的失眠，這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山上仍然很忙碌，隻不過他是個閑人。左右無事，他便跑到後山峽穀處跟著那些人搬搬扛扛，倒也充實得很。

    一整天沒有見到和煦，隻有鳳熙露了一次麵，發現他在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又到了晚上，如雪仍是早早地回到房間，他想鳳熙應該還會再來陪他，可是等了好久也沒有動靜，正在他準備睡覺的時候，鳳熙卻悄悄地溜了進來，掀開他的被子鑽進被窩裏，豐滿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如雪，抱抱我！”

    如雪不知道她要幹什麽，轉過身來抱住她纖細的腰肢，鳳熙也回手抱住了他，把下巴抵在他頭上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感覺到鳳熙的身體顫抖起來，吃了一驚問道，“熙姐……你哭了？”

    鳳熙在他後背上掐了一下，用濃重的鼻音說道，“別說話！”身體卻抖得更厲害了。

    如雪隻能用力抱緊她，鳳熙拚命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不哭出聲來，卻也忍得非常辛苦。

    過了好久，她激動的心情才逐漸平複下來，拍了拍他後背輕聲道，“你放開我吧，腰都快被你勒斷了。”

    如雪忙鬆開手，鳳熙翻過身平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哭出來感覺好多了。”

    如雪試探著說道，“熙姐，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可以說出來……”

    “說給你聽？”鳳熙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說給你一個小屁孩聽有什麽用，你自己的事還一大堆呢……”說到這裏便打住了話頭不說了。如雪奇道，“我有什麽事啊，現在整個山上最閑的人就是我了。”

    停了一會兒，鳳熙說道，“其實……按紀先生的說法，你應該回風留痕去，靈泉……”

    “你不要跟我說靈泉！”如雪斷然道，“我死都不會回去的。”

    鳳熙轉過臉來，目光閃閃地望著他，“如雪，你究竟看到什麽了，把你嚇成這樣？”

    如雪搖了搖頭，“你最好不要問，如果我說出來，你也會嚇得睡不著覺的。”

    鳳熙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問。你後山的住處明天就完工了，鄭王爺的人已經到了山下。”

    如雪這才想起那日他們幾個人說起的事情來，這些事情鳳熙並不知道。鳳熙接著說道，“如果一切順利，後天鄭王爺就要回京了……”她頓了頓，“我想跟他一起回京。”

    如雪愣了一下，“姨娘知道嗎？”

    鳳熙搖了搖頭，“她不知道，不能讓我娘知道，她不會答應的。”

    如雪正色道，“你不能跟著鄭王爺回京。”

    “你也不同意？為什麽？”鳳熙問道。

    “因為……”如雪想了想，“鄭王爺會把英時留在山上，他帶來的人馬也會跟我一同住在後山，其實……王爺是一個人回去的。”

    鳳熙忽地坐了起來，“你說什麽？王爺一個人回去？”

    如雪拉了拉她，讓她重新躺下，“這些事情如果你不知道的話，就當不知道好了。紀先生他們在謀劃一個很大的計劃，我是他們計劃裏的一員，這裏麵……沒有你，也沒有小煦，所以……你們還是留在山上的好。”

    鳳熙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她才喃喃道，“其實……我就是想再見她們一麵，問一問當初的約定還算不算數。”

    “你們……有約定？”如雪不知道該不該問，弄個不好還要挨一頓罵。

    出奇地，鳳熙並沒有嗬斥他，而是語氣平和地說道，“如雪，我知道你是想為我分憂，包括小煦……她也是想讓我盡快接受現實，可是我這人生來就是死心眼，認準了一件事誰也改變不了。”

    如雪沒有說話，鳳熙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和小煦最大的差別在哪裏嗎？”

    如雪搖了搖頭，鳳熙說道，“我們兩個人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我注重結果，她更在意過程。當年紀夫子給我們每個人都講了同樣一個故事，在汪洋大海上，各種凶猛的水獸圍著一條即將沉沒的破船，船上隻剩最後一頓美餐，我們便是那條船上的人，紀先生讓我們選擇，是各自抱著一塊船板求生，還是安靜地品嚐美食，我們五個人中，隻有小煦選擇了品嚐美食……”

    如雪心中一動，“紀先生有沒有說哪個選擇是正確的？”

    鳳熙搖了搖頭，“先生什麽也沒說就走了。如雪，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擇？”

    如雪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當然會選擇品嚐美食。”

    “為什麽？”鳳熙猛然轉過頭來定定地望著他，如雪苦笑道，“因為我沒有那麽長遠的打算，我以前的日子基本都是這種狀態，有今天沒明天。”

    鳳熙注視他良久才慢慢地轉過身去淡淡地說道，“你和小煦是一類人。可是你們都沒有想到，那條船再破也隻有一條，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抱著一塊船板走了，你們還有美食可用嗎？”

    如雪一呆，他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鳳熙的聲音顯得特別飄渺，“其實紀先生深層次的話沒有說，但是我們都明白。每個人抱一塊船板，船就散了，那樣仍然沒有人能夠活下來，你明白嗎？”

    如雪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抱著船板的人必須還得再有一塊船板自衛才行，否則一樣會成為海獸的美食。”

    “對！”鳳熙眼睛眨了眨，“你們要想安安靜靜地享受美食，那也必須先把我們這些想要拆船幫的人除掉才行。”

    一個簡單假設的故事，竟能引申出來這麽多東西，如雪暗自搖頭，這也隻有象紀夫子這樣的人才能想得出來了。

    鳳熙繼續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們的約定是什麽嗎？”她轉過頭來看著如雪笑了笑，“我們的約定就是：都不做那個拆船的人，陪著小煦一塊兒品嚐美食！”

    如雪心中一動，“現在沒那麽凶險吧？”

    鳳熙搖了搖頭，“慢慢你會明白的。”

    如雪可不這麽想，對於這種約定，他並不會把它放在心上，真要是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或是利益彰損之時，每個人會做出怎麽樣的選擇，一句簡單的誓言或者約定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熙姐，你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傷心，那隻不過是一個約定而已。”如雪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勸勸她。

    鳳熙歎了口氣，“對別人來說真的可能就隻是一句話，可是對於我來說那就是一個承諾，是要用生命去捍衛的。我娘都已經準備讓小玉接任下一任鳳王了，她還是走得這麽堅決，你說……讓我怎麽能夠釋懷呢？”

    如雪沒法回答她的問題，但是有一點他是確信無疑的，如果一個人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那麽對於他來說，逃避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你也回答不了吧？”鳳熙笑了笑，“所以說你還是一個孩子，想不到這麽多事情。”

    如雪撇了撇嘴，“你比我大很多嗎？”

    “大一天也是大！”鳳熙瞪了他一眼，如雪縮了縮脖子躲開她如刀般的目光，鳳熙語氣放緩說道，“我脾氣有些急，你莫要怪我。”

    如雪心說我哪敢怪你啊，嘴上卻說道，“總犯急的人容易變老。”

    鳳熙瞄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是不是經常和小煦說這樣的話？”

    如雪一愣忙說道，“沒有！小煦乖巧得很，從來不生氣，也不……”

    “也不會象我這般罵你是嗎？”鳳熙接口道。

    “差不多吧！”如雪笑了笑。

    鳳熙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一語不發，如雪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讓她不高興了，也不敢再隨便打擾她。過了一會兒鳳熙說道，“你知道嗎？明天太子和那個姓陸的就要下山了。”

    “是嗎？”如雪隨口應道，他忽然又想起那天之事來，便問道，“有和家的兩位公子相伴嗎？”

    鳳熙搖了搖頭，“沒有！”

    如雪心中一動，沒有？沒有他們兩個跟隨，難道紀夫子又改主意了不成？

    他沒有說話，兩人沉默了許久，鳳熙忽然說道，“如雪，你知道小煦為什麽要去陪她娘嗎？”

    如雪道，“她爹大病初癒，需要人陪吧。”

    “不對！”鳳熙頭也不回地說道，“她是為了讓你來陪我！”

    “啊？”如雪愣住了。這怎麽可能？難道和煦是有意躲開，給他們兩個製造獨處的機會嗎？

    (本章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