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要說話，清風向他搖了搖頭，兩人同時望向應重陽，隻見他右手執筷，左手屈指輕敲桌麵，發出叮叮的脆響聲，

    “夢裏姻緣夢外家，

    紅粉幹戈盡殺伐，

    將軍待挽添紅袖，

    青絲白發走天涯。

    添紅袖，

    走天涯，

    尋遍江山踏破瓦，

    驀然回首枕邊花……

    ”

    他的聲音比清風要高亢有力，但是每一句都飽含著滄桑與無奈之意，這讓與他相熟的清風詫異不已，“重陽兄，你這是為何？”

    胡月白卻仍自沉醉其中，“清風兄，重陽兄這詞賦得不好嗎？”

    清風搖頭道，“不是不好，而是不符合他的風格，我還記得我們二人初見之時，他張口便是‘天子不上船，將軍遠鞍馬，美酒伴佳人，豪情任瀟灑’硬生生把我這個一國之君給逼下船來，陪著他喝了三天三夜的花酒，那時我們兩人吟詩對賦，何其暢快？今日這是怎麽了？”

    應重陽睜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想我自入江湖以來，從未有患得患失之感，今日不知為何竟也有了小女兒之態，讓兩位兄弟見笑了！”

    清風神色古怪地看著他，“看來重陽兄是想落地生根了。”

    胡月白大點其頭，“他是看上了棲鳳觀新任鳳王和厲劍山莊的千金大小姐，這兩位都不是好相與的主子，重陽兄有難了。”

    應重陽哈哈一笑，“有什麽不好相與了？飛煙對我也有情，我想要她自然不會有問題，至於若雪嗎……他爹是難纏了些，可是我若與她生米煮成熟飯，他還能奈我何？”

    清風和胡月白相視大笑，清風道，“厲劍山莊的千金我不知道，棲鳳觀的鳳王是不能嫁人的，而且不能破身，一旦身破即功廢，這可是自打有了棲鳳觀就有的規矩。”

    胡月白也拍了拍應重陽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厲劍山莊的規矩倒是不多，可是莊主厲霄塵是什麽人，你隻需些許打探便知，你若敢動她的女兒，他敢跟你應家整族拚命。況且……據我所知，他的千金體質有些問題，好象也不能嫁人。重陽兄，你說你中意的這兩人到底難不難辦？”

    應重陽明顯是不知道這些事情，聽他們二人一說，登時就傻眼了，“真有這等說法？”

    清風笑道，“在她們兩人身上打主意，你都不如直接把陳皇後納入枕邊來得現實。來吧，詞賦已成，我便唱上一唱，你們兩個都是高來高去的世外之人，給我隨個舞步吧！”說著便輕輕敲起碗來。

    胡月白一下子來了興致，拉起應重陽跳到殿前寬大的廣場上，“清風兄，可以開始了！”

    兩人都是手持折扇，啪的一聲甩開扇麵，拉開弓步，兩扇相接，隨著清風圓潤的聲音“明月清風自有時”唱出口來，兩人同時撤扇上揚，身形扶搖而起，兩道白影飄灑剛毅，時而浮空，時而落地，衣衫閃動，流暢自如，仿佛天外飛仙一般令人心醉神迷。

    “明月清風自有時

    胡鶯婉轉喚醒遲，

    君王榻上梨妃醉，

    欲挽青衣不自知。

    不自知，

    君醒遲，

    誤了千機萬紓詩，

    紅日東來一片癡，

    ……

    夢裏姻緣夢外家，

    紅粉幹戈盡殺伐，

    將軍待挽添紅袖，

    青絲白發走天涯。

    添紅袖，

    走天涯，

    尋遍江山踏破瓦，

    驀然回首枕邊花

    ……

    ”

    月光下，歌聲低沉悠長，舞者沉沉癡醉，構成了一幅絕美的單色畫麵……

    美酒千杯不醉，那隻是傳說。

    清風在劉可的服侍下就在潛龍宮側室宿下，應重陽和胡月白兩人拒絕了劉可的安排，獨自站在殿下望向高遠的天際，低聲說起話來。

    他們兩人和清風不同，即使幾日幾夜不睡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月白兄，你感覺到了嗎？”應重陽皺眉問道。

    “感覺到了！”胡月白眉頭皺得更緊，“那股壓迫之力異乎尋常，究竟有什麽人隱在皇宮之中呢？”

    應重陽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是否應該提醒一下清風兄，萬一……”

    胡月白道，“我們提醒他又能有什麽用處？關鍵是……皇後不可能離開此地，清風兄身為一國之君，就更不可能離開皇宮了。”

    應重陽目光中閃過一絲寒芒，“你也在懷疑她？”

    “豈止是懷疑？”胡月白歎道，“她身上味道那麽重，我完全可以肯定，問題就出在她身上。”

    應重陽道，“我在那隻仿品玉壺上留下了一絲真氣，希望能幫我們找到些線索。”

    胡月白看了看他，“你有把握戰勝它嗎？”

    應重陽搖了搖頭，“沒有把握。但是總不能放任不管吧？”

    胡月白道，“陳皇後何時能到？”

    應重陽想了想說道，“如果明天消息送出，後天便可來到。”

    “好！”胡月白道，“隻要陳皇後一到，常皇後必然要全程陪同，那我們就有機會一探究竟了。”

    應重陽深吸了一口氣，“最主要是不要打草驚蛇，它在這裏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沒有做出什麽傷害清風兄的事情來，我們也不要刺激它。”

    胡月白笑了笑，“我隻是好奇，能修煉出如此強大的勁氣，為何偏要隱藏在皇宮之中呢？”

    應重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月白兄，你知道我在棲鳳觀後山的靈泉中看到什麽了嗎？”

    “什麽？”胡月白凝神細聽，應重陽把聲音再次壓低，“我發現……靈脈上有東西！”

    “有東西？什麽東西？”胡月白麵色一怔，睜大了眼睛問道。

    應重陽搖了搖頭，“我雖然看不清那東西是什麽，但是直覺告訴我，它不屬於我們這個大陸。”

    胡月白忽然眉頭一凝，“難道……六脈不張與它有關？”

    應重陽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顯感覺到靈力被它吸走了！”

    本屬於大陸的靈力被不屬於大陸的外物吸走了？這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相信，胡月白想了又想，“你會不會看錯了？靈泉隻是連接靈脈的一個出入口，你在那裏看到的情形，應該隻是個別情況吧？”

    應重陽道，“月白兄可有想過，為何乾道宗所在之地，靈躍靈棲兩山靈氣衰減得最快，你宿在靈棲山上應該知道這一點，而其它靈脈也有此情況，隻不過程度不同而已。”

    胡月白沒有作聲，應重陽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沒有辦法阻止靈脈消退，終有一日六大靈脈會徹底消失，十六國之間的屏障將不複存在，到時**必起，而且……風雷大陸極有可能……坍塌！”

    胡月白身子一顫，“……會有多久？”

    “你我生年可見！”應重陽沉重地說道。

    胡月白拳頭握了起來，“現在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應重陽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對你說了，你都不信，還能指望誰相信這種說法呢？於是乎……我們就會看到，不明就裏的人使盡一切手段爭名奪利，開疆擴土，卻不知到頭來一切歸零……”

    胡月白看著他問道，“你的情緒變化就是因為這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原想再努力一下，爭取得到厲霄塵的首肯，能娶若雪為妻，生個一兒半女的，也就心滿意足了，可是現在想來……我們都快沒有明天了，還要後代幹什麽呢？與其看著他們在痛苦中死去，還不如不給他們開始……”

    胡月白雖然也一陣陣心驚膽顫，可他還是不太認同應重陽的想法，“重陽兄，盡人事聽天命，不是你們常說的嗎？現在事情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究竟是什麽結局我們也不知道。既然發現了，我們就想辦法去解決它，我們解決不完，就交給我們的下一代，總之會有辦法的。”

    應重陽搖了搖頭，“辦法？乾道宗的乾道子和坤道宗的坤道子雙雙登極，卻又先後失蹤，這難道是偶然的嗎？還有……近幾年來我爹說他時常驚夢，夢中均是從未見聞過之物，讓他膽寒不已，我想……已經有人盯上我們應家了。”

    “不可能吧？！”胡月白搖頭道，“你一定是想多了。你們應家玄天真氣雖然玄妙，可也不屬於靈修一脈，自成一體，除了你們應家之人，別人也修習不了，不會有什麽人對它感興趣的。”

    應重陽道，“按理應該如此，可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異常強烈，我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胡月白忽然笑了起來，“你應大將軍不應該是最為灑脫不羈的人嗎？如今怎麽忽然如此在意得失了？看來清風兄說得對，你究竟是對鳳飛煙還是厲若雪動了真情？”

    應重陽搖頭苦笑，“我也說不清楚，一見若雪，我就有一種要保護關愛她的衝動，對於飛煙，我更喜歡呆在她身邊的感覺。”

    胡月白仰首望天喃喃道，“你知道我們是如何修化到人形的嗎？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禁欲，斷絕一切**！”

    應重陽看了他一眼嗬嗬笑道，“那還有什麽意思？那種修化不要也罷。”

    胡月白搖頭道，“你永遠不會懂的，那是一種執念。”

    “也許吧！”應重陽忽然神色一動，“月白兄，有反應了！”

    “什麽反應？”胡月白立即緊張起來。

    “我留在那隻白玉壺上的真氣！”應重陽定定地望著他，“你敢不敢跟我去一趟？”

    胡月白稍一思忖，“走！”

    兩人一前一後身形一晃，化做兩道白影消失了。

    (本章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