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陳若筠身穿銀灰以西裝，雙手插在褲袋裏，目光微微凝著眼前一身軍裝，披著軍綠色大衣的戰墨城。

    他們身形相似，相貌都是人中佼佼者。

    隻是陳若筠渾身散發著一絲幽冷。

    而戰墨城，那眉眼處的冷銳，更多了幾分慵懶和不羈。

    他自是目空一切，從不把外人看在眼底。他想做的，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會輕易放手，也從沒有失過手。

    隻是，若可……

    他的胸口莫名的有些擁塞，眉毛微微顫了下。

    目光從若可那清冷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悲傷和失望。

    “戰將軍，你今天是非要帶走我妹妹了？”

    陳若筠良久才幽幽說道。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凝重，清冷的唇角微微勾著。

    “她是小辰的媽媽，我帶她走有什麽問題？”

    “沒錯！我妹妹的確是小辰的媽媽，但是她卻不是你的什麽人！”

    陳若筠目光幽深，語氣看似平淡，實則提醒戰墨城。

    若可還不是他的妻子。

    戰墨城眉宇一挑，唇際勾起一絲弧度。

    “你又怎麽知道不是我的什麽人？”

    “戰將軍，莫不是忘記了，五年前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我不追究你趁人之危，強迫若可就不錯了！你隻在乎自己這五年時間的孤寂，卻忽略了五年前你所作所為給若可帶來的痛苦！她本可以開開心心的過她的生活，即便她跟莫宇之間不會有什麽愛情，但起碼她過得開心幸福！你呢？你帶給她的是什麽？除了五年前的意外，就是餘下日子裏，一輩子無法再生育的痛苦！”

    戰墨城臉色微變。

    陳若筠逼近他身前，微微傾過身子在他耳邊說著。

    那聲音低沉又寒冽。

    凍心刺骨。

    戰墨城目光一滯，不由地看向屋內的若可。

    她正望向這裏，微潤的瞳仁裏，滿是焦急。

    他的手不自覺的握緊，目光裏的若可低垂下眉眼，不再看他。

    “怎麽會這樣？”

    戰墨城內心一陣血潮狂湧。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經曆了這麽多痛苦。

    “那一日她從涯邊墜下來，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能夠救過來已經是慶幸！又因為她的身體生產後沒有得到很好的修養，子宮受傷嚴重，盡管用盡辦法，也隻是保得住她的性命！”

    若筠目光裏湧動著一絲疼痛。

    為了不讓若可難過，他隱瞞了她身體狀況，知道的也隻有莫宇和茉兒而以。

    就連若可她自己都不知曉。

    後來發現她失憶了，若筠索幸也不再幫她找回記憶。

    隻要她開心就好。

    可是，沒想到，戰墨城還是出現了。

    而且還一次次地糾纏不休。

    甚至膽大包天的率著他的37軍將若可從家裏帶走。

    他不是沒有能力阻止戰墨城，但是……若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她既然選擇了他，總有她的理由。

    而且他們畢竟有一個孩子，那麽可愛又懂事的小辰，他也很是喜歡。

    能夠修成正果，他當然也樂於看到。

    可是，戰墨城，這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麽？

    他陳若筠的妹妹可不是一件玩物，你喜歡了，想要了就搶到身邊。

    不然，就扔到一邊。

    陳若筠目光一凜，已經轉身往家裏走去。

    戰墨城站在院子裏，目光重新投注到屋裏的若可。

    此時，她正在沈暮霖的攙扶下，緩緩地朝自己這裏走來。

    她步履維艱，看得出用盡了全身力氣。

    整張臉都蒼白不堪。

    “你怎麽出來了！”若筠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想要將她攬進懷中。

    若可卻說道：“哥，讓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可以麽？”

    若筠沉吟了片刻，看向她身後的暮霖。

    “我帶她去吧！”沈暮霖微微抿開唇角。

    手從若可臂下穿過去，一下子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若可輕“啊”一聲，想要說什麽。

    沈暮霖已經邁開腿朝戰墨城眼前走去。

    陳生想要跟上，陳若筠卻伸手阻止。

    然後手覆上他微微顫抖的左臂，略微一使力。

    將脫臼的關節立刻歸位。

    湛峰看著陳生麵不改色，猶如不是自己手臂，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

    “放我下來，沈暮霖！我自己可以走的！”

    若可低聲說。

    沈暮霖卻是沒有聽她的話，抱著她很快走到戰墨城眼前。

    他一身深黑色的羊絨大衣，襯得他優雅濡慕的身姿格外的沉穩內斂。

    站在戰墨城麵前，隻是微微輕勾唇角道：“墨城，你這麽做，不僅換不回她，反而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

    “暮霖，你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戰墨城已經伸出手臂，想要從他懷中奪過若可。

    若可的手臂輕勾在沈暮霖的脖頸上。

    看起來曖昧。

    這讓戰墨城非常的氣惱。

    他盯著這個向來優雅的男人，從不對女人有過分舉動的沈暮霖。

    竟然對若可這麽親近。

    他抱著若可，根本不打算把她給自己。

    “關於若可的，我從來都沒當成是閑事！”

    沈暮霖毅然道，表情篤定又從容。

    “你心中很清楚，她心裏愛的到底是誰！”

    沈暮霖微垂眼眸，微微笑道：“但願你守得住！”

    轉眼，他輕輕放下若可，將拐仗遞給她，溫柔一笑：“我在那裏等你！”

    他指著她身後幾步之遙的一個小亭。

    “嗯！”若可應了聲。

    然後抬眼看著戰墨城。

    氣氛突然就靜了下來。

    “翁凡，都回去！”

    戰墨城突然命令道。

    翁凡雖然不明白將軍突然要收隊，但也不好去質疑他的命令。

    立刻指示所有人上車。

    陳宅立刻恢得清靜。

    就連空氣也似乎變得更加清冷起來。

    若可縮著身子，撐著拐仗，站了很久。

    連唇瓣都有些泛白。

    戰墨城伸出手，將她微涼的手握在掌心裏。

    腦海裏盡是陳若筠剛才的話。

    “墨城，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都忘了吧！”

    “忘了？”戰墨城身子一緊。

    軍裝下健碩的身姿更加挺直，目光幽黑如墨般濃不可破。

    “嗯！我已經將所有資產回贈到你的名下，名子我已經簽了，明天會有律師找你簽字！”

    一隻大手輕攥住她手腕。

    “不行！”

    久久的，他手越握越緊，若可都覺得血液不通，指尖開始麻木。

    她眉間微微蹙著，身子有些踉蹌，險些摔倒。

    戰墨城將她攬進懷中，雙臂圈緊，在她耳邊輕聲道：“若可，我錯了！不要放手！聽我說，不要放手！”

    若可隻覺得心底那築起的心房瞬間崩塌。

    “不是你的錯，五年時間了，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著，墨城，我們都變了，都不是五年前的自己！那時候我們可以選擇什麽也不顧及！可是現在，我們都對彼此期望太多……”

    “不是！若可……我跟她什麽也沒有！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原因我一時沒辦法和你解釋，我隻想你給我點時間，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見我，看不到你，聽不到你的聲音，我沒辦法生活下去！若可……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麽在乎你！在此之前，我有無數的掙紮，要不要向坦白所有，但，因為那猶豫，卻是害了你！”

    若可心口酸漲得難受，她鬆開手，任他將自己擁在懷中，那落在她耳畔的唇瓣輕刮著她頸間肌膚。

    那溫熱的，輕柔的觸感如此熟悉。

    熟悉到她胸口一陣陣的疼。

    “戰墨城，我有些累了……我……”

    “不要說下去！若可，你答應我，給我一點時間，我不強迫你，你可以繼續在這裏生活，在我處理完事情之前，不要放棄！還有，我想求你一件事！”

    若可看著眼前放低姿態，不再那麽倨傲的戰墨城，怔然地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戰墨城……”

    “這段時間，無論你聽到什麽，看到什麽，不要當真！還有，童嵐包括她身邊任何一個人找你，都不要去知道麽？”

    他重新擁她入懷，良久，抬起她小臉兒，在她唇上輕柔一吻。

    “我走了！”

    轉身，他大步往門外走去。

    若可看著他堅毅的背影，突然有些恍然。

    **

    又是一些時日過去了。

    戰墨城果然沒有再來找過她，隻是每晚都會在夜深人靜之時給她打來電話。

    或者是發來信息，問她身體的狀況。

    若可起先都是聽他獨自一人在說著。

    發來的信息也沒有回。

    但是每天他都會打來電話，每天都會在她睡前發來幾條信息。

    久而久之，若可都養成了一個習慣。

    每次睡覺前都會摸出電話，翻開看看微信和未接來電。

    她的腿，已經可以走路了。

    最開心的莫過於小辰，他整天圍在她身邊，計劃著她腿好了後可以帶他出去玩兒。

    若可也很期待那一天，每天大部分時間用來複健。

    天氣好了，就會出去在沈暮霖或是茉兒的攙扶下練習行走。

    一日，若可因為在床上躺著實在難受，就自己下了床，沒有喚任何人，走到了屋外。

    正值傍晚，冷冷的風吹在她身上。

    因為穿得不多，覺得身上有些冷。

    她微微哆嗦了下，抬眼處，卻是看到門外有一輛黑色的車子，一個年輕男人正在與陳生說著什麽。

    若可覺得那車子的牌號有些眼熟。

    這時，後車門打開。

    一位身穿黑色風衣，深黑色緊身長褲的女人從裏麵探出頭。

    看到若可，微微揚起唇角來。

    “陳律師！”

    若可心頭微微一顫。

    沒想到竟然是童嵐。

    她怎麽會來到這裏？

    陳生轉身看到若可，目光有些猶疑。

    若可看得出，陳生並不打算放她進來。

    自從上次戰墨城帶著他的37軍過來，哥哥就找了許多保鏢一樣的人守在家門口。

    若可臉頰被風吹得有些泛紅，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到門口看著童嵐一臉的欣喜表情。

    “什麽事？”

    她也沒打算讓她進來。

    這裏是哥哥的家，若是談生意，不會選在這裏。

    若是談私事，她就更不方便進來。

    “我是來看看你！還有……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童嵐說這話時，臉上有著難以銘狀的尷尬。

    她穿得衣服很少，站在外麵不一會兒就渾身有些發抖。

    “不必了！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童董事長，您請回吧！”

    “不！陳律師，我知道這次墨城和你鬧成這樣，是我造成的！我不想看他為此難過憔悴！陳律師，你給我點時間，10分鍾就好！”

    若可微微扯了下唇角。

    這樣的道歉是有誠意的？

    他跟戰墨城鬧成這樣是她造成的？

    這話說的，無非是向她說明自己還有這個能力。

    若可冷冷笑道：“童董事長，不好意思，我沒時間！回去吧！”

    童嵐站在風中，看著若可的背影，身子瑟瑟發抖。

    忽地，隻聽到有人倒在地上的聲音。

    隨即是一道男人焦急的呼救聲：“董事長！您怎麽了？董事長！醒醒！醒醒！”

    若可轉身，看到童嵐竟然倒在地上。

    閉著眼睛仿似昏倒。

    她心一驚，慌忙又走回幾步，卻是邁得過急，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若不是身後有人及時扶了下。

    茉兒扶著她手臂小聲道：“姐姐，她怎麽了？”

    “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

    她的司機還在不停地呼喚，可是見她不醒，立刻朝若可低吼了幾聲：“陳律師，您這個人怎麽這樣，董事長都這麽低聲下氣得來求您原諒，您還想怎麽樣？她已經病成這樣了，還想著您和戰將軍的事情，非要過來親口向您說清事情原委！您連聽她說幾句話的時間都不給！”

    若可看著被司機抱在懷中的童嵐。

    她臉色蒼白的厲害，就連唇瓣也連點血色都沒有。

    忽地，若可低低對陳生說：“陳生，讓她進來吧！”

    “小姐！”陳生顯然不同意。

    但是若可執意，他也不好阻止。

    隻是他看了一眼臉色異常平靜的若可，有些不明白。

    茉兒也沒說話，扶著若可率先進了客廳。

    那司機將懷裏抱著的童嵐放在沙發上。

    若可將一條毛毯蓋在她身上，讓陳生找醫生。

    可是陳生還沒起身，沙發上的童嵐幽幽轉醒。

    目光對上若可那清潤的雙瞳，立刻浮起一層霧氣。

    她想起身，卻又癱軟回去。

    “陳律師，可以單獨和你說幾句話麽？”

    若可瞧了一眼周圍的人。

    茉兒微笑了下，然後把陳生還有幾個人都叫了出去。

    包括那位緊張自己董事長要死的司機。

    若可點點頭。

    待所有人離開後，童嵐在若可的幫助下，支撐起身子，緩了口氣道：“陳律師，我這次來隻是想跟你解釋一下，我跟墨城什麽事情也沒有！對……我對他還有感情，從小到大，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子，第一個想嫁的男人，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敢……一夜間我的家破敗，從此淪為被人唾棄和窮追猛打的罪犯女兒，我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他。而他那時候，也恰好選擇執行一項危險任務，我想讓他放棄，但是他又怎麽能夠因為我而放棄自己的理想呢？後來，我被一直苦苦追求我的陶誌遠打動了，他幫我渡過人生中的最低穀，放棄了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跟家裏決裂……也因此，讓他與家人產生了很大的矛盾。我知道自己不配得到這麽純粹又深情的愛，我的家庭，我的生活已經淩亂不堪，不可以再托累他，所以我選擇了偷偷離開！卻未曾想到，害了誌遠……我是對不起他的……”

    童嵐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眼中盛滿淚光。

    陶誌遠啊……

    那個坐在輪椅上，一直困在自己世界中，不肯走出來的男子。

    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卻因為愛情盲目斷送了一切。

    若可有些迷惑的看著童嵐。

    她似乎在敞開她的心事，對著自己，在訴說著很久之前的事情。

    無論是戰墨城還是陶誌遠。

    就像是一點點解開自己的心結一般。

    說完，她整個人有些輕鬆的，深吸口氣：“陳律師，我知道你因為前些日子墨城跟我一起很生他的氣！對不起！其實他跟我真的沒什麽，那一切都是我故意設計的！在醫院，在聚會，在離白那裏……我沒想過他會那麽深愛你，能夠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你！他之所以沒跟你解釋，是念在曾經我們一起長大，曾經戰友之情吧！你知道，在墨城的心中，最重視的就是戰友之情！當年他的一個副官在執行任務中死亡，他因此差點跟上頭鬧翻！”

    若可眼皮一跳，驀然想到陳姐的丈夫。

    “童董事長，你是想我和戰墨城和好？”

    若可的話一出口，童嵐的眼神微微一愕，而後突然伸出手握住若可的手，低垂下眼，吸吸鼻子。

    “我和他都是過去的事了，他現在愛的是你！我知道了，我也該死心了！不過，見到你們這麽相愛，我也很欣慰！其實墨城他，真的很不容易。五年前那次任務，他差點死掉！”

    五年的事，若可手指微顫。

    她怎麽會不知道。

    隻是，看來，童嵐並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童董事長，我不能原諒他！”

    童嵐驚訝地看著若可篤定的臉。

    “陳律師，你若是不相信我，我發誓！”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他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應該跟我坦誠，而不是需要一個女人跑過來跟我解釋！”

    －－－－－－題外話－－－－－－

    五千字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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