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看不出趙嘉佳情緒已經跌入穀底。

    剛坐到她身邊，趙嘉佳就一頭紮了過來，抱起若可脖子，緊緊的。

    “若可，我這次怕是真的要死了！”

    說完，再也無法控製的，痛哭起來。

    若可眼淚也忍不住滾落，趙嘉佳像個孩子一般，抱著她，顫抖著身子。

    “若可，我得了白血病，我沒有多少日子了，我快要死了！以前我總覺得生命無非是或早或晚就會結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提前掛掉，可是當真這天來臨時，我竟然這麽害怕！若可，我要死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嘉佳，別這樣，你不會死的，相信我，戰醫師說可以骨髓移植的，你是急性期的，所以成功率很高的，你要有信心好麽？”

    趙嘉佳拚命搖頭，抱著若可拚命的哭，不管不顧周圍的人奇怪的目光。

    “沒有用的，若可，能夠找到合適的骨髓哪有那麽容易，就算有，移植也會有風險的！我想好好的死，漂亮的死，不要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從小就沒有人喜歡我，我隻能喜歡我自己！我不要讓那些人笑話我！”

    若可也抱著她痛哭起來：“嘉佳，沒有人不喜歡你，我就喜歡你啊，我們一直是最好的姐妹，你還有媽媽需要照顧，你也不要她了麽？你怎麽可以這樣？這麽快就放棄了自己呢？你還沒有經過努力呢！”

    “若可……”

    趙嘉佳泣不成聲，在這個喧鬧的商場裏。

    **

    來接趙嘉佳的是莫宇。

    在打了趙嘉佳手機很久都不接的情況下，他把電話打給了若可。

    莫宇就知道，趙嘉佳一定會和若可在一起。

    若可把地址告訴了他，不一會兒他就風塵仆仆的趕來。

    莫宇過來時，趙嘉佳靠在若可肩頭上，一同看著玻璃外那些行走的人們發呆。

    這是很久以來，若可第二次見到莫宇。

    他又清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卻好了很多。

    他走到若可她們身邊說：“你們吃飯了麽？”

    若可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滯愣，根本沒有看莫宇的趙嘉佳，稍微搖搖頭：“還沒有呢！”

    “走吧，我帶你們去吃飯！”莫宇說著，伸手要去扶趙嘉佳。

    趙嘉佳仍舊不理他，跟著若可站起來，抓起包包就往外走。

    莫宇的手頓在半空中，看著她一臉的冷漠，唇角微微抿開無奈的弧度。

    但卻帶著一絲寵膩。

    若可恰好看到，就故意說：“我好像什麽東西落在座位上，你們先走，我隨後跟上！”

    莫宇看了若可一眼，從她略帶提示性的眼神中看出她的用意，也微微點頭。

    趙嘉佳聞言，頓住腳步，也不往前走，轉身看著若可。

    莫宇知道拗過不她，也不催，就一直等著若可回來。

    若可在座位上蘑菇一陣，回頭見趙嘉佳執意等她，也就作罷。

    裝作拿著什麽放進了包裏，就立刻轉了回來。

    趙嘉佳挽起若可的手臂說：“若可，我不想去吃飯，我想回家！”

    若可“嗯～”了下，看了一眼莫宇期待的眼神，就說：“你使喚我小半天了，我肚子都餓了，你好歹也讓我吃口飯吧！”

    趙嘉佳看著若可一會兒，垂下眼低低應了聲：“那好吧！”

    和若可一同往外走。

    盡管莫宇一直陪在左右，仍是一眼也不理他。

    若可隻覺得這氣氛詭異的有些難受，一直到出了商場，趙嘉佳也沒有和莫宇說一句話，有一個眼神的交流。

    莫宇讓她們上自己的車，若可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湛淳，和他示意了下，坐了進去。

    車子前行中，莫宇看到後麵跟著的湛淳沒有說話，若可解釋了句：“湛淳是我哥的人，他是擔心我！讓他跟著吧！”

    “嗯，沒關係！我知道！”

    若可突然想起，莫宇是和哥哥很熟的。

    當年他追自己，也有哥哥在旁推波助瀾的。

    時間好快，五年時間了，人事已非。

    莫宇不僅放下了對自己的感情，也有了他想守護的那個人。

    她很為莫宇開心，可是……

    嘉佳又得了這種病。

    身邊的趙嘉佳情緒一直低落沉默，頭靠在若可肩膀上微微閉目。

    偶爾會睜開眼睛看一眼前麵的路。

    若可看著行駛的路線突然覺得眼熟。

    待到車子停下時，才發現，這竟然是莫宇的住處。

    “下車吧！”莫宇說。

    若可頓時明白了，推了推有些昏昏欲睡的趙嘉佳。

    她一睜眼，立刻像是炸了毛。

    “你帶我來這裏幹嘛？”

    作勢她就去推開車門。

    莫宇也立刻下了車，上前抓住已經跳下車的趙嘉佳手腕。

    “你回來！”

    “你幹嘛抓我？你放開我，莫宇，你有毛病啊，幹嘛帶我來這裏？”

    趙嘉佳火冒三丈，用手扯，用腳踹，最後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隻見莫宇蹙眉，手上卻沒有鬆開。

    趙嘉佳是用了力氣的，很久才鬆開。

    掙紮也頓時停止。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已經滲出血的牙印，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莫宇低歎一聲：“咬夠了？”

    趙嘉佳仍舊垂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卻微微扯了下唇角：“這力氣，一看就是沒有吃飽，上去吃飽了再接著咬吧！”

    說完，就拉著趙嘉佳往樓上走去。

    若可跟在他們身後，也進了莫宇的家。

    剛進門，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這熟悉的味道，讓若可鼻子有些酸澀。

    不是因為當初她經常吃莫宇為自己做的飯菜，而是為了趙嘉佳和莫宇。

    這樣的溫情一頓餐，還能維持多久？

    “你去洗手吃飯！我把湯盛出來就好了！”

    莫宇將趙嘉佳推進了洗手間，笑著說。

    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就像是在對待一個不聽話的小女朋友一般的細心。

    然後又對若可說：“你幫我看著她，省得她又跑了！”

    “好！”若可看著他背影，鼻子更酸了。

    不一會兒，趙嘉佳從洗手間磨蹭出來，眼眶紅紅的，一見就知道又是哭過了。

    若可握著她的手坐在餐桌邊。

    “不許再哭了，吃飽飯才有力氣生氣！”

    若可將筷子遞給她，然後見莫宇已經將湯端上來。

    他也坐下來，看了一眼滿臉頹喪的趙嘉佳，伸出手彈了下她的額頭：“好了，趕緊吃飯吧，別浪廢我一上午的時間，我可是推了一個很重要的客戶！”

    他說完，盛了一碗湯放在趙嘉佳手邊。

    “若可，你別客氣，吃吧！”莫宇招呼她。

    目光又再次落在一直盯著湯碗看的趙嘉佳。

    氣氛又再次沉悶下去。

    若可也是吃不下，放下筷子，伸手握住了趙嘉佳放在腿上的手。

    她的指尖冰涼，唇瓣也蒼白毫無血色。

    “嘉佳……”她小聲輕喚。

    趙嘉佳似乎從深思中醒來，看了一眼桌上豐盛的飯菜，頓時來了精神一般。

    “好！吃飯！”

    她突然就興奮起來，拿起筷子，開始夾菜，扒飯。

    各種菜都要夾，然後大口送到嘴巴裏，狼吞虎咽起來。

    “好吃！真好吃！莫宇，你的手藝真是不錯！哈哈！”

    她一邊吃一邊讚歎。

    就如剛才不是自己，對莫宇伸出大拇指。

    嘴巴越塞越多，一口沒有咽下，再塞滿。

    直到塞到無法下咽，嗆到猛烈的咳起來。

    莫宇皺緊眉：“喝點湯，嘉佳……”

    趙嘉佳繼續朝他笑，端著湯就往嘴巴裏倒。

    “嘉佳……嘉佳……”

    若可再也看不下去，眼淚流了下來。

    莫宇一下子搶過她手中的湯，那滾燙的湯濺到手上都會鑽心的疼。

    而她就這樣灌到嘴巴裏。

    眼淚在她眼中打轉。

    莫宇猛然站起身，扯住她的手，將她拉到廚房：“你把嘴巴裏的東西吐了！”

    趙嘉佳搖頭。

    “吐了！你聽到沒有！”莫宇有些怒了，他皺緊眉命令道。

    趙嘉佳繼續搖頭，莫宇卻一下子捏住她的下頷，強迫她張嘴，將她嘴巴裏的東西都扣了出來。

    一陣惡心湧上來，趙嘉佳終是將嘴巴裏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莫宇又遞給了她一杯溫水，聲音也溫柔了下來：“漱漱口！”

    趙嘉佳抬眼看著他，看著他眉心那蹙起的折痕，打轉的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一下子擁進他的懷中：“莫宇哥，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會舍不得你的，我快要死了，不想再多一個留戀，你這麽好的一個人，不該把時間浪費一個要死的人身上！”

    “這你說的不算！我願意！”莫宇眼中閃著淚，將她摟在懷中。

    陽光從廚房的玻璃窗中照進來，打照在兩個相擁而泣的身上。

    趙嘉佳緊緊摟著莫宇的腰，腦袋埋進他的懷中：“可我不願意，我不想我死了你為我難過，已經有若可為我難過就夠了，我不想你也這樣，莫宇哥，你這麽好的人，我想你幸福生活下去，我想你身邊有一個健康的，愛你的女人照顧你！”

    “傻瓜，你願意把我推給別人麽？”莫宇撫著她的背，嘴角揚著一絲苦澀卻寵膩的笑。

    “可我什麽也給不了你，我的時間不多了，就算我移植成功了，也怕什麽也給不了你！”

    莫宇托起她的臉，輕輕地吻了吻她額頭。

    “你在我身邊就夠了！嗯？聽話，明天我們去住院治療好吧？”

    他目光緊緊盯著趙嘉佳，朝她溫柔的笑笑。

    “我……”

    還沒說完，莫宇吻上了她的唇。

    若可轉過身，淚流滿麵。

    她很開心，兩個她最在乎的人找到彼此的幸福。

    可是老天，為什麽，要讓他們麵臨如此艱難的困境？

    **

    從莫宇家裏回來，若可沒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醫院。

    病房外，湛峰正在跟一個人交待著什麽，見到若可來，恭敬地微笑道：“您來了，小姐！”

    “你還是叫我若可吧，你們總小姐小姐的叫我，真的不習慣！”

    盡管如此，湛峰他們仍是畢恭畢敬，更別提改口了。

    若可也不再糾結這個稱呼了，推門走進哥哥的病房。

    病房裏，窗簾已經拉開，陽光暖暖的照進來。

    陳若筠此時正站在窗口，望著窗外在打電話。

    因為若可動作極輕，若筠所站的部位還是窗口，隔著一個軟隔斷，正在接聽電話的他並沒有發覺到若可進來。

    也或許他並沒有想到是若可。

    說話的聲音也冷厲陰沉。

    “他現在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立刻放了他！嗬……離白，陳生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他會自願？我要在今天晚上看到他！”

    “撲通”一聲。

    陳若筠轉身，看到一臉驚訝的若可，手中的包包已經掉在地上。

    “哥，陳生他怎麽了？”

    他怎麽會又在離白那裏？

    剛剛徹底與他再無瓜葛，怎麽會自願送上門？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事情。

    若筠目光閃過一絲猶疑。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

    “那就是真的了？”陳生是傻了麽？

    離白那裏怎麽會是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呢？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若可看著哥哥的眼睛問：“哥，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對吧？不然陳生不會平白無故去離白那裏的！”

    “離白不會把他怎麽樣的，好歹我也是……”若筠沒有說下去。

    目光看向若可有些憔悴的臉。

    她雙眼通紅，像是哭過的模樣。

    “出什麽事了？怎麽哭過？”

    若可隻覺得心底無比的難過，這些日子，發生了好多好多事。

    她死裏逃生，哥哥受了重傷，陶誌遠死了，如今趙嘉佳也得了白血病。

    隻覺得身心俱疲。

    “嘉佳她得了白血病！”

    若可說著鼻子一酸。

    若筠眼神也一緊，伸手將她攬進懷中，輕聲安慰著。

    “別擔心，現在醫學技術還是可以治這種疾病的，隻要找到合適的骨髓就可移植的，是有很大康複的希望！”

    “你也說是希望，嘉佳她現在很消極，我看著真的很難受！”

    想到她和莫宇擁抱的那一刹那，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還有哥哥呢，我讓人幫忙找找看是否有合適的骨髓，不過這個最好是自己的親人匹配度是最好的！”

    親人？

    若可想到趙嘉佳身邊唯一的爸媽，一個心髒不好，一個瘋顛。

    捐骨髓？

    嘉佳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更加絕望和傷心。

    正在這時，湛峰進來。

    看到若可頓了下，目光又看向陳若筠。

    若筠會意，卻也不打算瞞她：“是關於陳生的？”

    湛峰點頭。

    再次看了眼若可，才幽幽開口道：“我們查到生哥最後見的人是……戰墨城！”

    若可怔住了。

    “戰墨城？”他為什麽要見陳生？

    按湛峰所說，一定是他跟陳生說了什麽，陳生才會去了離白那裏。

    以陳生的個性，唯一讓他妥脅的原因就是和自己或許是哥哥有關。

    若筠蹙眉：“好，我知道了！”

    湛峰出去了。

    若可看著哥哥站在窗口，很久才轉身說：“若可，這件事你不要參與，我自有辦法把陳生帶出來！”

    “好！”若可應了一聲。

    心裏卻隱隱有了自己的決定。

    又和哥哥待了一會兒，茉兒回來的時候，若可就離開了。

    回到家裏，若可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

    拿出手機給戰墨城打了一個電話。

    “你在哪兒？”

    “部隊！”電話裏聲音有些嘈雜，似乎有人在發火拍桌子。

    若可沒有說得太多，接著說：“我去家裏等你！”

    “好！”戰墨城似乎情緒有些起伏。

    若可沒有再多說，掛了電話，讓湛淳開車載她去了戰墨城的住處。

    戰家，因為小辰也不在，格外的冷清，李嫂看到若可，滿臉驚喜的上前說：“太太，您回來了？太好了！這些日子將軍一直在惦記您，昨晚他喝大了，回來坐了一夜！懷裏抱著您就在這裏的衣服……哎！我看著心裏很難受……太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看得出來，將軍很愛您的，這五年來，他都沒有這麽孤獨痛苦過！”

    李嫂說著眼眶有些泛紅。

    若可深吸了口氣，突然覺得，她對戰墨城好陌生。

    她甚至不懂，如果按他之前和自己說的，是想查出童嵐背後的人，沒必要讓自己這麽糾結。

    如今想起來，她對戰墨城的了解，僅限於五年前。

    “李嫂，我回來有點事想找將軍問個清楚！對了，我有點東西放在上麵，我取一下！”

    若可眼神平靜，李嫂看的心裏有些難受。

    她聽得出若可的意思，問個清楚的意思就是要攤牌。

    說完，若可上了樓，進了他的房間。

    白色的紗簾擋住了窗外的光線。

    屋子裏有些暗淡，還有著淡淡的酒氣和煙味。

    戰墨城在家裏一般是不喝酒的，雖然他這個人霸道不按常理出牌，但對自己還是很自律的。

    若可隻覺得胸口悶悶的，走到窗口，拉開紗簾，讓陽光照射進來。

    然後，她打開一側窗子，冰涼的空氣瞬間湧進。

    她不自禁的戰栗，下意識抱緊雙臂。

    外麵，天色已經開始暗淡，風聲瑟瑟，若可甚至感覺到細碎的雪花飄了進來。

    深吸口氣，從喉嚨到心髒，冰冷徹骨。

    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正在從心底緩慢的流逝。

    若可站了好一會兒，環視著整個房間。

    眼睛裏有些刺痛。

    她緩慢出了房間，又走進了他平日裏經常去的書房。

    書房裏的桌案上還亮著台燈。

    看來他之前來過。

    她知道他的書房沒有他的允許，李嫂是從來不回來打掃的。

    所以，這裏一直留著他的味道和痕跡。

    他走到案桌前，俯身關了台燈。

    轉身時，看著一桌的狼藉。

    她本是沒打算幫他收拾的，書房從來是男人做事的地方，也有他的秘密。

    縱然再親昵的人，也有不能分享的秘密，若可從來不是幹涉男人隱私的人。

    可是，正因為這一眼，在桌案上一堆紙張裏，看到一張照片。

    －－－－－－題外話－－－－－－

    關於嘉佳生病這個是有選型的，真是一邊寫一邊哭的，因為茉茉文筆的問題，寫不出那種痛苦，但是，每每想起來，還是會非常的難過，我最好的朋友，天堂裏沒有悲傷！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