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十九回 暗室揭秘連血雨 辭別九青再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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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心愁文絡 , 持筆苦走文 , 正道滄桑望 ,版正運德生。  越嗇寨小山頭的獨院草房之內,郝瑟和黃二壯一臉緊張站在木床旁,看著床邊的孟三石從一個黑色的大布袋子中一件一件掏出奇奇怪怪的道具。

    紮滿銀針的布條帶,造型精巧的小刀片,還有一整排赤橙紅綠青藍紫的七色小瓷瓶……

    “喂喂, 三爺這是要召喚神龍嗎?”郝瑟瞪著死魚眼問旁邊的黃二壯。

    “啊?”黃二壯一臉蒙圈。

    “咳、那個……小弟是說, 看三爺這架勢,難道三爺會醫術?”郝瑟忙改口問道。

    “那是!三爺的醫術可高了!寨子裏兄弟們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三爺給治好的!”黃二壯一臉自豪。

    哇哦, 看來這孟三爺背景不簡單啊!

    郝瑟默默給孟三石貼上“高人”標簽。

    “二壯,你去廚房打一盆開水來。”孟三石回頭道。

    “好!”黃二壯應聲奔出。

    “郝軍師!”孟三石又看向郝瑟。

    “有!三爺,需要小弟做什麽?”郝瑟急忙上前。

    孟三石定定望著郝瑟:“郝軍師, 你怕血嗎?”

    “血?”郝瑟一愣, 瞄了一眼床上男子身上已經腐爛的傷口,咽了咽口水, 一拍胸脯, “放心, 小弟不暈血!”

    “好。”孟三石點頭, 將一個藍瓷瓶中的粉末小心灑在一柄又薄又利的小刀上,正色道,“我要將他身上的腐肉全部剔去,一會兒你幫我壓住他,別讓他亂動。”

    臥槽?!剔骨療傷?!

    郝瑟眼皮一抖:“那啥, 沒有麻藥……呃……沒有麻沸散嗎?”

    “有是有,但隻怕……”孟三石拿起一個綠色瓷瓶拔開聞了聞,一皺眉,“過期了……”

    我去,感情這古代的麻醉劑也有保質期?

    郝瑟突然覺得有些穿越。

    “水來了,水來了!”黃二壯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開水跑了進來。

    “放在這邊,”孟三石拿起一個紫色瓷瓶,向水裏灑了些紫粉,那水噗冒出一股煙,然後就散發出一種沁人心扉的香味。

    孟三石從黑布袋裏掏出一疊白色棉布巾,遞給郝瑟:“把盆裏的水灑在棉布上,扒了的他的衣服,將他全身都擦拭一遍,布髒了就換一塊,小心傷口,別太用勁兒。”

    “全、全身嗎?”郝瑟捧著棉布巾,全身都有些僵硬,“這是不是有點不照顧別人的**啊……”

    孟三石皺眉回望郝瑟。

    “明白、明白!全身全身!”

    郝瑟立即三下五除二把那男子身上的衣服扒光,最後隻留了一條短褲實在是下不去手,瞄了一眼孟三石似乎也不介意,這才硬著頭皮開始給此人擦身。

    這不擦不知道,一擦嚇一跳。

    這男子雖然骨瘦如柴,但身形修長,體姿勻稱,顯然在健康時體型不錯,隻是擦拭後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怪異的薑黃之色,配上手腳腐爛的傷口,十分觸目驚心。

    待郝瑟將此人翻身擦拭後背之時,更是吃驚,此人身後竟然布滿了鞭傷,條條破皮深肉,腐爛流膿,慘不忍睹。

    先人板板!大哥你之前到底是被誰幹啥了啊?!

    郝瑟一邊抖著小心肝,繼續給此人擦拭四肢,待擦到右手之時,發現此人手右手虎口處皆是厚厚的老繭。

    “這小子應該是個慣用劍的。”孟三石隻看了一眼就做出推斷,“隻是這小子丹田空虛,沒有一絲內力,這倒是奇怪。”

    臥槽,原來真有內力這種設定啊!

    郝瑟強忍著不把震驚表現出來,開始給男子擦臉。

    這一擦,郝瑟更是驚詫。

    原本男子的麵容被灰漬覆蓋還看不出來,如今這一擦,便顯出這男子的五官來,雖然瘦的已經脫像,可那一雙緊闔的雙眼目線是又長又挑,兩畫睫毛彎密如扇,簡直好看的不科學,和一張蠟黃枯瘦的臉十分不搭。

    郝瑟手下一滯,突然冒出一個十分靠譜的想法。

    喂喂,老子不會是遇到了傳說中的江湖易容術吧?!

    想到這,郝瑟不禁有些小激動,趕忙趴在男子脖子旁邊細細查探,滿心希望能從男子臉上揭下一張人皮。

    可摸索了半天,莫說人皮,連根毛都沒拔下來。

    “不是人皮易容,可能是這人天生皮黃——”孟三石上前用手扒拉了一下男子的耳側,搖了搖頭,開始檢查男子的口腔,“誒?!”

    “啥子情況?”郝瑟頓時一驚,“不會是被割了舌頭拔了牙吧?!”

    “那倒是沒有。”孟三石長歎一口氣,皺眉道,“是有人強行用火炭毀了他的嗓子。”

    “火、火炭?!”郝瑟麵色大變,“那他以後還能說話嗎?”

    “難!就算以後能出聲,怕是聲音也是啞的。”孟三石搖了搖頭:“唉,這小子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怎麽遭了這麽大的罪……”

    郝瑟握著棉布僵站一邊,怔怔看著男子蠟黃的臉皮,隻覺心口好似壓了一塊石頭,憋悶的難受。

    “郝軍師?”孟三石扭頭望向郝瑟,“愣著幹嘛?繼續啊!”

    “哦,好好。”郝瑟一個激靈回神,忙繼續擦拭大業。

    待全身擦拭完畢,已經換了十餘條棉布巾,一盆水也已經見底。

    “好了,三爺。”滿頭大汗的郝瑟一抬頭,不禁又是一怔。

    但見孟三石雙手帶著白手套,手持刀具,一副要做外科手術的架勢。

    三爺您其實是穿越過來的老鄉吧!

    郝瑟險些吼出這一句。

    “幫我壓住他!”三爺看了郝瑟和黃二壯一眼。

    郝、黃二人連忙應聲,黃二壯壓腿,郝瑟壓臂,待二人壓好,孟三石才舉起小刀,飛速削去了男子腳麵上的一塊腐肉。

    郝瑟隻覺賬下男子胳膊劇烈一抖,低頭一看,那男子額頭已經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孟三石回頭瞅了一眼,繼續下手快削,這次,男子竟是動也不動,就好似石像一般。

    “三爺,這人不會是疼暈了吧。”黃二壯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疼暈?

    郝瑟瞄了一眼下方的男子麵容。

    青筋爆出,汗珠密集,牙關緊咬,隱隱傳出咯吱咬牙之聲。

    我勒個去,這人顯然是醒著的,而且竟然是在強忍!

    孟三石飛快剔肉的刀子頓了頓,回頭望了一眼,點了點頭:“是個漢子,不枉我孟三爺救你一場。”

    言罷,下刀比之前更快,看在郝瑟眼中,簡直就如削麵一般。

    每處理完一個傷口,孟三石就將手中紅色藥瓶的藥粉灑在傷口之上,然後迅速包紮,那手法純熟得幾乎令郝瑟眼花繚亂。

    可就是這般,待所有傷口處理完畢,也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

    “好小子,居然撐過來了。”孟三石略顯驚訝瞅了一眼男子,沉吟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個金色瓷瓶,倒出一枚金色小丸,塞到了男子口中。

    “那是啥?”郝瑟瞪眼。

    看起來很高端的樣子。

    “救命的東西。”孟三石輕歎一口氣,“我隻有一個,用在這小子身上,也算是這小子的造化了。”

    郝瑟鬆開壓著男子的胳膊,抹了抹頭上的汗,“大哥,你醒過來可要好好謝謝咱們三爺的救命之恩啊!”

    “謝我作甚?!”孟三石輕歎一聲,開始收拾手上的物件,“這小子活不活還不一定呢!”

    “啥子?!”郝瑟立時又緊張了起來。

    “他今晚恐怕會發燒,若是燒得厲害,你就用溫水擦拭他前心手腳降溫。”孟三石歎氣道。

    “好好好,還有呢?”郝瑟瞪著死魚眼繼續追問。

    “三個時辰不能喝水,若是他嘴幹得厲害,就用清水給他潤潤嘴皮。”

    “行行行,然後呢?”

    “今夜若是能熬過去……”孟三石頓了頓,從懷裏他掏出一個粉色的瓷瓶遞給郝瑟,“你明早就給他的傷口換上這種藥。”

    “這是啥子藥?”郝瑟結果瓷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居然還是粉紅色的,這麽少女心?

    “新活美膚散。”孟三石臉皮隱隱一抽。

    “新活——啥子?”郝瑟驚得一雙死魚眼差點沒掉出來。

    喂喂,老子沒聽錯吧?!聽起來咋像是現代的美容護膚品啊?

    “新活美膚散,去腐、止血、生肌,是江湖上鼎鼎大名雲隱門的秘藥,盛傳要二十兩銀子一瓶呢!”黃二壯衝了上來,盯著那瓶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三爺,你居然還私藏了這等好東西啊!”

    臥槽!這居然還是秘藥?這個江湖到底靠譜不靠譜啊。

    滿頭黑線的郝瑟忙把瓷瓶揣了起來。

    “還有一事……”孟三石收拾好行頭,望著郝瑟一臉欲言又止。

    “三爺有話直說!”郝瑟忙做洗耳恭聽狀。

    孟三石看了床上的男子一眼,輕歎一口氣:“此人命懸一線,生死——恐怕隻在他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郝瑟圓瞪死魚眼,“啥子意思?!”

    孟三石眉頭皺了皺:“此人若是求生,便可生,若是求死,便無救,是生是死,全仰仗他心中之念罷了。”

    說完這一句神叨叨的話,孟三石就拍了拍袖子,不帶走一片雲彩——走了。

    留一頭霧水的郝瑟坐在床邊,靜靜看著那男子發呆,整間屋子漸漸靜了下來。

    良久,郝瑟才徐徐歎了一口氣。

    “話說大哥你還真是命不該絕啊,老子把坑都給你挖好了,就差填土了……”又抬手輕輕給男子掖了掖被腳,“大哥,你好好睡一覺,明早肯定又是一條好漢……”

    全身上下裹得宛若半隻木乃伊的男子,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大哥,你冷嗎?”郝瑟忙上前一摸男子的額頭。

    “臥槽,怎麽這麽燙?!”郝瑟頓時大驚失色,蹭一下跳起身,驚呼道,“發燒發燒發燒!物理降溫物理降溫!”

    說著,郝瑟就一溜煙奔了出去,端了一盆水回來,抓了一塊之前的棉布巾塞到水裏,胡亂攪了兩下撈出擰幹疊好放在了男子的額頭上。

    “大哥,你可是老子費了跟人拚命的勁兒從死人坑裏抗回來的!若是——呸呸呸,大哥,你肯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郝瑟一邊不知所雲嚷嚷著,一邊手毛腳亂開始給男子擦拭手腳前胸降溫。

    可忙了半晌,男子的體溫不降反升,整個人燙得就如火爐一般。

    “為啥子降不下去?!”郝瑟手裏捏著滴水的棉布巾,手足無措看著男子,急的一雙死魚眼通紅。

    【此人的生死,隻在他一念之間……】

    孟三石臨走之前的話宛若魔咒一般在腦中響起。

    郝瑟腦中嗡的一聲,雙目爆瞪,口中喃喃:“若是求生,便可生……若是求死,便沒救了……啊呀!”一拍大腿,“臥槽,這說的就是求生意識啊!”

    想明白的郝瑟頓時來了精神,把棉布巾一拋,一擊手掌:“總之就是要喚起你對生命的渴望嘛!簡單!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咳,這個太俗了,換個說法……嗯……”

    郝瑟在地上踱了一個圈,神色一肅:“大哥,小弟不知道你以前是什麽人,做啥子的,為啥子被傷成這般,但是小弟知道一句話,所謂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啊呸,好像偏題了……”

    郝瑟一臉煩躁抓了抓脖子:“對對對,還有一句,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哥,你這次死裏逃生,以後那肯定是有天大的福氣等著你啊!”

    床上的男子麵色呈現一種詭異的紅暈,顯然體溫又高了不少。

    “啊啊啊啊!”郝瑟一頓亂撓頭發,“那、那個……有名人曾經說過,書到用時方恨少,一枝紅杏出牆來……啊呸,應該是、是——啊!對對對,音樂!音樂是無國界無時間限製的偉大藝術!這種生死關頭就要靠藝術來喚醒人性啊!”

    說著,郝瑟立即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引吭高歌:“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塵霧霾,啦嗚啦嗚啦——我去,後麵是啥來著……”

    雙手亂揪頭發:“不急啊,大哥,咱們換一首,換一首……有了!我得兒意的笑,我得兒意的笑,人生本來就是一出戲,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愛與恨呐什麽玩意,船到橋頭自然行——額,咋感覺跑調了……咳,大哥,莫急莫急,還有還有——”

    郝瑟撓著額頭,在地上團團亂轉,突然一拍手:“有了,這首——喝最烈的酒,戀最美的人,看海闊雲高波瀾生,春風十裏,不如睡你……”手舞足蹈的郝瑟一僵,尷尬一拍腦門,“咳咳,那個大哥,咱們還是返璞歸真,先背兩首古詩陶冶一下情操,比如這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呸呸呸!太不吉利了!”

    郝瑟又是一頓亂噴口水,又是在原地團團亂轉,結果轉得頭都暈了,卻不幸發覺自己是黔驢技窮,束手無策,隻能一臉懊惱抓著頭發走到床邊:

    “大哥,老子真的是窮盡畢生所學了,大哥你就給個麵子,給力撐下去啊——”

    一邊說,郝瑟一邊慢慢蹲下身,雙手扒著床沿,眼巴巴瞪著男子緊閉的雙目,輕聲低喃:“活著,才能吃好的喝好的看美人遊天下……活著,才有希望啊……”

    皎潔月光透窗而入,灑在男子蠟黃麵容之上,宛若給男子容顏染上了一層玉色光芒。

    突然,男子眼皮下的眼珠輕輕動了一下。

    “大哥!你聽到了對不對?!”郝瑟眸光一亮,立即腦袋向前一竄,用眼皮貼住男子的額頭,然後,一雙死魚眼漸漸紅了起來。

    “太好了大哥,你終於退燒了……太好了……”

    郝瑟吸溜著鼻子,歡呼著跳起身又給男子額頭換了一塊濕布巾,拽過凳子坐在床邊,一臉振奮盯著男子:“大哥,你放心,有老子看著,就算閻王老子也不敢來搶人!”

    整座屋子又靜了下來。

    屋內燈光昏黯,屋外夜風瀟嘯,一聲接一聲,一號連一號,甚有節奏。

    言之鑿鑿的郝瑟坐姿漸漸開始不穩,死魚眼皮也慢慢下滑:“老子不能睡,老子……還要看護……不困……不睡……不困……不……睡……困……睡……呼……”

    突然,就見郝瑟的身形猛得向前一撲,腦袋竟是直直向床沿幹木框撞了過去。

    就在此時,床上男子一直靜止不動的手臂猝然一抬,用手掌啪一下接住了郝瑟的腦門。

    “不困……不睡……呼呼……”

    郝瑟喃喃囈語聲中,男子手臂慢慢下移,將郝瑟的腦袋輕輕放在了床鋪上,緩緩抽出。

    月色漣漪,清輝如練,靜靜流淌在一躺一趴的二人周身。

    靜臥床鋪的男子睫毛輕啟一瞬,顫顫瑩光若水色流銀,一閃而逝。

    旗幌飄飄連雲海,小販爭唱賣貨郎。

    “哇塞!哇塞!!臥槽!!”

    郝瑟站在樂安縣城門之內,三白眼圓瞪,口齒大開,一副鄉下人進城的震驚表情。

    放眼望去,一條寬約十丈的街道迎麵鋪展而開,但見各色幌幡迎風招展,沿街望去,無數店鋪迎街敞門,客人絡繹不絕,小商攤販駐在街側,吆喝聲聲不絕於耳,路人百姓熙熙攘攘,一片熱鬧非凡景象。

    “先人板板!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古代縣城啊!”

    郝瑟滿麵激動之色溢於言表,一邊胡亂四下張望,一邊慢慢前行。

    “布店、成衣店,緞行;茶葉店、鞋店、蠟燭店;山貨店、茶館、當鋪、米行、磨坊……娘額,這簡直比王府井大街還熱鬧!啊!看這家綢緞店!”

    說著,郝瑟一溜煙衝到街道東側一家店鋪裏,探著腦袋向店內一望,但見那店內綢緞成排,七色耀目,華麗無比。

    “這綢緞肯定很貴!”

    郝瑟連連咋舌,腦袋一縮,轉了個身,又奔向另一側的瓷器店,隻見那店內,青花瓷器羅列,釉麵細潤,玲瓏俊秀,精致無比。

    “青花瓷!明朝的青花瓷!這肯定上億了!”

    郝瑟扒著門框,一雙死魚眼爍爍放光。

    “去去去!這是哪來的小叫花子,別擋著大門!”店內的小二滿麵怒氣把郝瑟給哄了出來。

    而向來脾氣不咋地的郝瑟卻是毫無惱怒之色,反倒一臉羨慕看了那小二一眼,砸吧了兩下嘴巴,退到了街道中央,死魚眼定定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叉腰橫立,隻覺心中一股豪氣憑空升騰而起。

    “屍兄,咱們定要在這好好做一番大事業!”

    豪氣萬千喊完,身後卻無人應聲。

    “屍兄?!”郝瑟心頭一跳,忙一回頭,立時鬆了口氣。

    但見屍天清靜靜站在距自己身後三步之外,一雙眼睛藏在厚厚劉海之後,看不清表情,僅能看到一個緊繃的下巴。

    “屍兄,你倒是應一聲啊,老子還以為你走丟了呢!”

    郝瑟一把拽住屍天清胳膊,一臉激動向前走。

    “臥槽!快看,屍兄,看這磨鏡子的手藝,這早就失傳了啊!”

    “我去!屍兄,你瞅瞅這棉布,天然無汙染全手工啊!”

    一路上,郝瑟嘴裏發出的驚訝讚歎聲就一直沒停過。

    而且還越讚越激動,越叫越大聲,聽得擦肩而過的行人頻頻側目,一副用“這是哪裏來的鄉巴佬”的表情鄙視郝瑟。

    屍天清任憑郝瑟拉著胳膊前行,厚重劉海之下,清眸定定望著郝瑟激動臉孔,一絲疑惑從微蹙眉宇間劃過。

    “饅頭誒,熱氣騰騰的饅頭誒!”

    一聲叫賣成功阻止了郝瑟奮勇前進的腳步。

    郝瑟身形一停,站在一疊三層的饅頭籠屜前,看著籠屜裏熱氣騰騰的饅頭,狂咽口水。

    “小哥,來一個饅頭吧,又白又好吃。”攤主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一臉熱情招呼道。

    “多少錢一個?”郝瑟一臉緊張問道。

    “兩文錢一個。”老漢笑嗬嗬道。

    “好,來一個!”郝瑟豪爽從懷裏掏出剛剛被人施舍的兩文錢,換了一個饅頭,掰開一大半遞給屍天清,“屍兄,先吃一個墊墊肚子。”

    屍天清默默接過饅頭,看了看自己手裏饅頭的大小,又將饅頭遞了回去:“阿瑟,我不餓。”

    “哎呀,區區一個饅頭,不用糾結啦!”郝瑟一臉不以為意兩口吞下饅頭,鼓著腮幫子道,“等會兒咱們賺了大錢,就去館子裏好好大吃一頓。”

    屍天清看了一眼郝瑟,默默將饅頭包好,塞到了自己懷中。

    “好,屍兄,咱們準備開始了!”郝瑟一抹嘴丫,拍了拍手,轉頭對屍天清道。

    屍天清筆直身形一滯:“什麽?”

    “開始賺錢啊!”郝瑟嘿嘿一樂,雙手叉腰,深吸一口氣,驟然提聲:

    “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江湖高手路過寶地,現場演繹江湖失傳秘技拳法,拳如雷霆,腳踢江海,不看悔三生啊!”

    這一嗓門,拔得那叫一個高,震得整條街道的旗幌都搖了三搖。

    街上的行人同時動作一停,齊刷刷看向郝瑟和屍天清方向。

    一瞬的寧靜。

    然後,眾人紛紛扭頭,趕路的繼續趕路,賣東西的繼續吆喝,買東西的繼續砍價,皆是同一個反應——無視!

    一股小風嗖嗖刮過郝瑟懵逼表情和屍天清僵硬身形。

    “我勒個去!”郝瑟一跺腳,扯開嗓門再喊,“百年難得一見的精妙拳法!江湖宗師級人物親身指導!有人的捧個人場,有錢的捧個錢場啊!”

    嘈雜街道上,嗖嗖冷風繼續冷冷吹過二人身形。

    無、一、人、圍、觀!

    先人板板!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郝瑟死魚眼暴突,轉頭望向旁邊的屍天清:“屍兄,為啥子沒人來看?”

    屍天清僵硬著搖了搖頭。

    “先人板板,這是啥子情況啊?!”

    郝瑟轉頭望向人群狂抓頭發,卻未發現在轉頭之時,身側的屍天清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偷偷鬆了口氣。

    “哎呦呦,小哥,你這可不行啊。”突然,旁邊賣饅頭的大爺幽幽來了一句。

    郝瑟死魚眼一亮,驟然衝到饅頭攤前,一臉“求指導”表情問道:“大爺,你有何高見?”

    “小哥你是外地來的?”大爺一邊擺著饅頭一邊問道。

    “是啊,初來貴寶地,想著尋個吃飯的活計。”郝瑟連連點頭。

    大爺一臉了悟:“看小哥剛剛那架勢,是想做江湖耍把式的活計?”

    “沒錯沒錯!”郝瑟繼續點頭。

    “哈哈哈哈!”大爺聞言不由一陣大笑,頻頻搖頭道,“哎呦小哥,你們一沒有家夥式兒,二沒有衣服行頭,三沒有血頭,就這樣空手白拳去賣藝,肯定沒人看啊!”

    “哈?!”郝瑟聽得滿頭黑線,“大爺您說啥子?”

    “不明白?”大爺挑眉。

    郝瑟搖頭,又看向屍天清,屍天清急忙一陣搖頭。

    “請這位大爺指條明路!”郝瑟鄭重一抱拳。

    “老漢我可不當不起小哥的大禮。”大爺笑著連連擺手,“不過若是指路,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條。”

    說著,大爺就抬手向前一指:“看見沒,順著這條街向前走,有一座石橋,過了石橋,看到岔路往東拐,再走個半盞茶的功夫,你就能看見這縣城裏最熱鬧的市集,市集口就有江湖賣藝的。”說到這,大爺一臉意味深長看了一眼郝瑟,“小哥你先去瞅瞅,再決定要不要吃賣藝這碗飯。”

    “市集口?”郝瑟順著大爺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點點頭,回首向大爺一抱拳,“多謝大爺指點。”

    “不客氣不客氣。”大爺連連搖手。

    郝瑟又轉向屍天清:“屍兄,走!和老子一起做市場調查去!老子我就不信了,難道這大明朝的街頭賣藝水平還能強過春晚去!”

    老子錯了!

    老子大錯特錯!

    郝瑟站在市集口,一臉懵逼看著市集口上東西兩側的賣藝團體,死魚眼發直,渾身僵硬。

    這大明朝的街頭賣藝水平明顯甩了春晚好幾個芒果台標啊!

    川流不息的街口,隻有兩家街頭賣藝團體在工作,雖然數量不多,但是質量——卻是令人瞠目結舌。

    北側這一隊,玩得是曆史悠久喜聞樂見的胸口碎大石。

    但見兩個敞胸露懷滿的漢子抬著一塊厚過三寸的石板,放在了另一名同樣造型的漢子胸口,然後兩個漢子就掄起兩個粗壯的鐵錘,輪流朝著那塊石板亂砸。

    隨著每一聲巨響,整個地麵都隱隱顫動,然後就見那石板下的漢子,一口接一口噴出血來,待那塊石板碎裂抬下之後,石板下漢子噴出的血都攢了半盆足夠洗臉了。

    可就是這般搏命的表演,旁邊圍觀的百姓卻是一臉意興闌珊,稀稀拉拉鼓著掌,偶爾有幾個投銅板的,貌似還是友情讚助。

    先人板板!這哪裏是賣藝啊,這是賣命啊!

    郝瑟一臉震驚看著那吐血大漢起身,一邊繼續吐血一邊收集著地上的賞錢,僵硬看向身邊的屍天清。

    “屍兄……這個,你行嗎?”

    屍天清雙目瞪得溜圓:“阿瑟,天清內功已失……”

    “要不,咱們再去那邊看看?”郝瑟提議。

    “聽阿瑟的。”屍天清連連點頭。

    二人齊齊抹了一把冷汗,轉戰南側這一邊賣藝團體。

    這一隊明顯人氣較高,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百姓拍手歡呼,氣氛很是熱烈。

    “好!好!再來一個!”

    “哎呀!這才是真功夫!”

    郝瑟死魚眼一閃,給屍天清使了一個眼色,貓腰縮著脖率領屍天清擠入人群,成功搶占了一個內層圍觀有利位置。

    可待站定定眼一看,再一次傻眼。

    這一撥江湖賣藝的形式,更大大超乎郝瑟的預料。

    此時登場的是一個身著赤紅衣衫,身材火辣前凸後翹的蒙麵妹子。一上場,就用火把將手上澆了火油的長鞭點燃,手腕一轉,就在場中舞起火鞭來。

    那鞭稍在空中啪啪作響,震耳欲聾,每次擊打地麵,就是一道長長的火痕。耀目火星隨著鞭身飛濺,在半空中畫過一道道火虹,妹子凹凸有致的身形在其中搖曳生姿,猶如鳳舞金花,甚是養眼。

    娘額……

    郝瑟低頭瞅了瞅自己平板身材,又看了看身側屍天清消瘦的身形……

    喂喂,我方硬件設施不及格啊!

    接下來,又上場一個大漢,身著露胸裝,腳踏彩雲靴,手持長劍,踏入場上,風馳電掣舞了一番之後,突然,長劍一拋,反手一握,竟是刺向了自己的口中。

    “啊!”

    觀眾一片尖叫聲中,那柄長劍竟被男子吞了下去。

    “好好好!”

    “哇,這個牛啊!”

    周遭叫好聲不絕於耳。

    “這個老子知道!”眾人叫嚷聲中,郝瑟一臉得意向身側的屍天清講解,“那柄劍是有機關的,可以伸縮——”

    豈料,話音未落,就見那漢子突然一轉身,就見一根劍尖從後腰出露了出來,還帶著血跡!

    “阿瑟,你剛剛說什麽?”

    震耳欲聾的叫好聲中,屍天清嘶啞聲線微弱的幾乎聽不真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