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卅七回 百廢待興委托至 眾人團團彈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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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興暉燦, 鳥鳴喜唱。

    天明氣清,萬物待新。

    初秋的早晨, 雲高氣爽, 悠然居的日常是從屍天清剁包子餡的聲音中開始的。

    流曦倒吊在屋簷上慢吞吞擦著天機堂的牌匾, 宛蓮心坐在神醫堂內悠閑挑著藥材,南燭坐邊讀醫書邊品小點心,如意館堂中, 文京墨劈裏啪啦撥著算盤,後院廚房內, 屍天清捧下第一屜小籠包, 掀起蓋子聞了聞, 勾起唇角:

    “阿瑟, 早飯好了。”

    “來啦——”正在晨練的郝瑟應了一聲,一溜煙跑了過來, 從廚房端出一個瓷盤。

    屍天清取出兩個包子放在盤中:“馬上就開飯了。”

    “了解。”郝瑟咧嘴一笑,端著盤子一溜煙又奔回中院,推開了林溪塢的房門, 將包子放在了臨窗的桌案上。

    “今天屍兄做的是你最喜歡的魚肉包子哦,別吃撐了啊。”

    言罷, 咧嘴一笑, 又風風火火出了屋門。

    屋內, 冰藍色的輕紗床帳隨風飄蕩,顯出鋪中若隱若現的魚形抱枕,家具地麵一塵不染, 桌案上擺著宛蓮心親手做的手工幹花,秋日暖陽透過窗欞,灑在了漆黑的靈牌之上,形成斑斑點點的橙色光暈,

    包子的香氣騰騰蒸起,繚繞其上清俊字跡:

    “摯友,熾陌之靈位”。

    後院,屍天清剛盛好小米粥,就見一抹藕白飄進了膳堂。

    “屍某就猜到今日琭言會回來。”屍天清微微一笑,將多盛的一碗粥放在了舒珞麵前。

    “正好趕上早飯。”舒珞撩袍入座。

    “舒公子這次能待幾日?”郝瑟咬著包子問道。

    “兩個月。”

    “哇,那今年又能一起過年啦。”

    “是。”

    “太好啦,蓮心,一會兒咱們帶上流曦逛街掃貨去!”

    “郝兄,沒有預算。”

    “文書生,不要這樣嘛~”

    文京墨翻了個白眼,無視。

    “屍兄~”郝瑟可憐巴巴瞄著屍天清。

    屍天清耳尖一紅,低聲道:“天清的銀子,全都給阿瑟了……”

    “耙耳朵——”南燭嘀咕了一句。

    屍天清整張臉都紅了。

    宛蓮心噴笑出聲,流曦頻頻搖頭,舒珞搖著扇子笑得開心:“不若,舒某報銷如何?”

    屍天清和郝瑟,四眼感動,頻頻點頭。

    文京墨扶額:“舒公子——”

    舒珞笑得更開心了。

    “師父想買什麽,徒兒全都包了!”

    院外傳來清朗嗓音,但見一襲常服的朱佑樘和懷恩笑吟吟走了進來。

    郝瑟噌一下站起身。

    “徒兒拜見師父。”朱佑樘躬身施禮。

    “是小堂,還是?”郝瑟挑眉。

    朱佑樘起身,目光清亮:“自然是小堂。”

    “那還客氣什麽,來來來,吃飯。”郝瑟一把拽過朱佑樘壓坐在自己身邊。

    屍天清新盛了一碗粥放在朱佑樘麵前,又抬頭招呼懷恩:“懷恩公公,也一起吃吧。”

    “這個——”懷恩有些拘謹。

    “屍大哥的手藝可是天下第一,若是不吃,怕是你會後悔一輩子呢。”朱佑樘笑道。

    “那——懷恩就不客氣了。”懷恩落座,抓起包子小心咬了一口,頓時雙眼一亮,連連豎大拇指,“屍大俠,果然好手藝!”

    屍天清頷首一笑。

    “小堂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郝瑟迅速幫朱佑樘掃蕩桌麵。

    “嗯嗯!”朱佑樘吃的滿嘴流油,連連點頭。

    眾人看著朱佑樘的表情,都有些忍俊不禁。

    文京墨為朱佑樘夾了斟了杯茶:“事情還未解決?”

    朱佑樘咕咚咽下包子,灌了兩口水,苦著臉道:“別提了,我就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

    “誰?有誰欺負我家徒兒嗎?!”郝瑟豎眉。

    “是劉吉。”文京墨撩起眼皮道。

    “劉吉?內閣的劉大人劉吉?”舒珞奇道。

    “對,就是那個劉棉花!”朱佑樘氣呼呼道。

    “咳咳咳——”懷恩頓被包子噎住,旁邊的流曦趕忙幫著拍背順氣。

    “劉大人最近貌似挺安分的吧……”舒珞搖著扇子道。

    “不僅安分,而且還頗有直言進諫,正直為公的風範。”文京墨道。

    “他當我是瞎的嗎?以前他做的那些,樁樁件件,罄竹難書!”朱佑樘雙眉沉了下來,“我本來念他年老體弱,又是多年的老臣,想著給他找個台階,準他歸家養老,可是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厚臉皮,無論我如何明示暗示,就是裝傻充愣,看樣子,是要鐵了心要繼續霸著內閣的位置不肯鬆手了。”

    “幹嘛跟他廢話那麽多,小堂你直接把他炒魷魚不就得了?”郝瑟道。

    “若是那麽簡單就好了,皇上剛剛登基,人心未穩,此人在朝中根深葉茂,朝中有不少他的門人,若是貿然將他革職,恐會動搖朝本。”文京墨搖頭。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讓他自己辭職歸隱。”舒珞了然。

    “隻是此人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活脫脫一個無賴,著實讓人氣惱。”朱佑樘狠狠咬了一口包子。

    “既然是無賴,那就用無賴的法子。”屍天清又遞給朱佑樘一個點心。

    眾人唰一下看向屍天清,一臉驚詫。

    屍天清抬眸,微微一笑:“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主意啊!”郝瑟一拍大腿。

    眾人:“……”

    朱佑樘兩眼圓繃,直直看著屍天清:“屍大哥,你——”

    屍天清無辜眨了眨眼。

    “果然還是師父你調/教有方啊。”朱佑樘猝然轉頭,一臉敬佩望向郝瑟。

    “那當然!老子的人,當然厲害。”郝瑟得意。

    舒珞噴水,眾人噴飯。

    屍天清咳咳咳幹咳。

    “若是小樘信得過為師,就把這事交給我們,不出三日,定讓這位劉棉花離開京城。”郝瑟拍胸。

    “多謝師父!”朱佑樘驚喜抱拳,“事成之後,萬金酬謝。”

    “咩哈哈哈哈——包在老子身上。”郝瑟叉腰大笑。

    懷恩咽了咽口水,懟了懟身側的文京墨:“文先生,皇上的這位師父,能行嗎?”

    文京墨皮笑肉不笑:“嗬嗬——”

    懷恩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內閣劉吉劉大人宅邸,位於東安門外雙犬胡同,坐北朝南,五進大院,碧瓦高牆,十分威武。

    午時剛過,用完午膳的劉吉大人正準備稍加洗漱睡個舒舒服服的小午覺,突聽院外一片喧嘩,緊接著,又有一道震天動地的大嗓門在門外高喊:“聖旨到——”

    劉吉一驚,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連忙令家仆打開大門,跪迎聖旨。

    就見當朝天子眼前的大紅人懷恩公公手捧黃卷邁入大門,而在他的身後,還跟著數個江湖人。

    為首一人,紫衣金帶,匪氣澎湃,其後,青衫劍客頭戴鬥笠,藕衣公子笑意翩翩,碧衣書生狐眼彎彎,可愛小童臉皮臭臭,還有一個身著蓮衣的美貌姑娘。

    嗯?

    這是什麽陣容?

    即便是縱橫朝野多年的劉吉大人一時也懵逼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劉吉為官多年,勞苦功高,朕諒其年老體弱,特在其河北祖鄉賜宅院一座,以備其養老之用,欽此——”懷恩讀完聖旨,啪一合,“劉大人,接旨吧。”

    “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劉吉恭敬接旨,起身。

    “劉大人,皇上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懷恩低聲問道。

    “明白明白,皇上這是體恤老臣啊。”劉吉抹著淚花,“請公公回去稟告聖上,老臣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不辜負皇上聖恩!”

    感情你這老家夥是打算賴死在這內閣了啊!

    懷恩臉皮隱隱一抽。

    “噗——”身後郝瑟噴笑出聲。

    “這幾位是?”劉吉忙問道。

    “這位就是皇上在民間的恩師郝瑟郝少俠。”懷恩一邊介紹,一邊向郝瑟打眼色。

    【郝少俠,這老家夥就靠你了。】

    郝瑟眉峰一挑:【妥妥滴!】

    “原來是皇上的恩師,老朽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劉吉忙上前見禮。

    “劉大人客氣了,在下對劉大人仰慕已久,今日特攜薄利前來拜訪,還望劉大人莫要嫌棄啊。”郝瑟笑道。

    “劉某真是受寵若驚,郝少俠,諸位大俠,快快裏麵請。”劉吉滿麵驚喜,忙請眾人入主廂入座。

    “懷恩公公,一起吧。”文京墨示意。

    懷恩揣著一肚子懷疑,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眾人紛紛落座,劉吉遣人送來茶水點心,不料卻被郝瑟拒絕了。

    “劉大人客氣了,在下自備。”郝瑟抬眼,示意旁邊的屍天清。

    屍天清起身,從背後包袱裏掏出兩架食盒,取出二十碟精美點心,一一放在了眾人麵前。

    “郝少俠,這是為何?”劉吉疑惑。

    “因為給劉大人的禮物,觀賞起來頗時間啊~”郝瑟翹起二郎腿,抬手打了一個響指。

    但見流曦率領一隊精壯漢子抬著三個大木箱子匆匆走入,巨箱落地,發出悶響,顯然是裏麵裝了不少東西。

    “這是——”劉吉的眼珠子一亮。

    郝瑟揚眉一笑,起身翻開了箱蓋。

    劉吉忙湊上前定眼一看,頓時愣了,箱子裏非金非銀,非珠非寶,而是滿滿三箱子的奏折。

    “這、這是什麽?”劉吉驚詫。

    “劉大人莫急,來來來,先坐下,咱們喝著茶品著點心,慢慢聽、慢慢欣賞。”郝瑟拽著劉吉回到座位,又給劉吉手裏塞了兩塊點心,回首一笑,“開始吧。”

    文京墨頷首起身,打開一扇奏折,慢吞吞讀了起來。

    “內閣劉吉,為官數年,無所作為,渾渾噩噩,實乃國家之蛀蟲!”

    “這是什麽?!”劉吉騰一下站起身。

    “自然是文武百官彈劾劉大人的折子啊。”郝瑟盤膝坐在椅子上,笑眼彎彎,“這裏足足有好幾百份,皇上特別讓在下帶來讀給劉大人聽的。”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劉吉為官數年,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黎民百姓,這些人分明是無恥小人,汙蔑於我!我要麵見聖上,我要——嘎!”

    一道勁風猝然吹來,劉吉脖子一梗,身形一僵,重重坐在了椅子上,儼然是被點了穴道。

    “吵死了。”流曦冷著臉嘀咕一句,繼續盡職盡責幫文京墨搬運奏折。

    文京墨撩起眼皮,翻開第二本奏折,溫潤嗓音慢悠悠開讀:

    “劉吉勾結佞臣梁芳,陷害忠良……”

    “劉吉濁亂朝長,輕信小人……”

    “劉吉貪汙受賄,竊國之恩……”

    “劉吉擅阿諛之風,以欺乎上,導致朝堂人妖顛倒,是非混亂……”

    文京墨的聲音不緊不慢,就如讀書誦詩一般,甚至還帶著幾分悠然,甚是好聽,可那內容,字字句句,都如尖銳利刃,割著劉吉的腦瓜皮。

    不消片刻,劉吉就已是滿頭大汗,嘴唇青紫,眼瞅就要厥過去了。

    “郝少俠!”懷恩忙向郝瑟打眼色。

    “小南燭。”郝瑟扔給南燭一塊點心。

    南燭翻了個白眼上前,給劉吉塞了一枚藥丸,又灌了幾口水,道:“放心,此人身體健壯,一時半會死不了的。”

    “那就繼續。”郝瑟挑起糕點笑道。

    文京墨喝了口茶,將手裏的奏折遞給了旁邊的宛蓮心。

    宛蓮心頷首,繼續接力:“劉吉禍國殃民,膽大妄為,無恥至極——哎呦,這用詞倒甚是有趣啊——”

    “既然蓮心覺得有趣,那就多讀幾份。”郝瑟笑道。

    “是。”宛蓮心嫣然一笑,“劉吉娶妾三人,日日笙歌,為老不尊——哎呦,想不到劉大人都這把年紀了,還如此老當益壯啊,當真是不易、十分不易。”

    “噗!”旁邊的舒珞忍俊不禁。

    屍天清憋笑,郝瑟聽得津津有味。

    再看劉吉,已是七竅生煙,頭頂冒火,無奈身僵嗓啞,隻能幹瞪眼。

    懷恩看著宛蓮心,滿麵驚詫。

    眼前這嬌嬌弱弱的美貌女子,聲如黃鶯,嫋嫋如歌,讀著這些奏折,就似唱歌一般動聽,可卻比文京墨更具殺傷力,不為別的,隻因為她每次讀完一本奏折之後,定要加幾句評語,明明一個髒字都不帶,卻是聽得人背後發涼,渾身冒汗,將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八字精髓應用得淋漓盡致。

    就連懷恩這等外人聽了,都覺得如坐針氈,更不要提當事人劉吉了,氣得快背過氣去三次,可每次兩眼剛一翻白,那小神醫南燭就立時衝上,要麽塞藥,要麽紮針,不需片刻,就能將劉吉從昏倒的邊緣救回來。

    之後,文京墨、宛蓮心二人無縫銜接朗讀奏折,郝瑟負責時不時冷嘲熱諷幾句,屍天清負責點心供應,而那位舒公子,貌似是負責看熱鬧?

    如此五六輪下來,已經到了晌午,劉吉氣得隻剩一口氣,桌上的點心吃了大半,箱子裏的奏折也見了底。

    “哎呀,吃了一早上,好累……”郝瑟伸了個懶腰,看向旁邊的劉吉,“劉大人,聽了這麽多奏折,有何感想啊?”

    劉吉雙眼爆跳紅絲,死瞪郝瑟。

    流曦反手點開劉吉穴道。

    “你們狗血噴人,你們就是江湖強盜,卑鄙無恥,我劉吉怎能受此侮辱,我要麵見聖上,我要——嘎!”流曦手指點住了劉吉的後半句話。

    “劉大人您真是不見黃河不掉淚啊。”郝瑟歎了口氣,看向舒珞,“舒公子……”

    舒珞淡笑起身,抬手擊掌。

    十餘名小童魚貫而入,手中高捧托盤,其上堆著精雕雲紋的墨綠山竹信。

    “劉大人,在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乃是斂風樓的少樓主舒公子。”郝瑟笑眼彎彎道。

    劉吉雙眼暴突,牙齒哢哢作響,一副要撲上來咬郝瑟兩口的表情,似乎根本沒將斂風樓三個字聽到耳朵裏。

    郝瑟搖搖頭,回頭遞給舒珞一個眼色。

    舒珞啪一聲合起扇子,朝眾小童點了點頭。

    小童同時展開山竹卷軸,一個接一個高聲誦讀起來:

    “成化十年三月初八,劉吉於太白樓宴請梁芳,點菜十道,熱酒五壺,花費白銀三百零六兩——”

    劉吉麵色一白,臉上首次顯示出震驚之色。

    “成化十年五月二十,劉吉奉梁芳之命,從死牢調取三十八名死囚送入梁府。”

    “成化十一年七月初七,劉吉外出公幹之時,酒後亂性,奸殺民間女子曹小花,曹小花乃西北米糧商人曹家庶女。”

    “成化十一年九月十三,劉吉命鳳翔府知府管仲文殺害曹家四十三口,曹家黃河沿區米糧生意至此落入鳳翔管仲武手中。”

    “成化十八年四月二十六,劉吉與萬吉府中密謀,瞞下陝西四府旱災之事。”

    少年清脆嗓音一道接一道響徹整座劉府,聽得懷恩冷汗淋漓。

    一樁樁,一件件,都透出滔天的血腥之氣,更可怕的是,每一條記錄都詳細萬分,仿若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懸在頭頂三尺,將所有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再一個字一個字記錄下來。

    劉吉麵色泛青,汗滴如豆,縱使被點了穴道,也難以抑製全身發抖。

    待山竹信全部讀完,已過去了足足半個時辰。

    屋內一片死寂,劉吉雙眼呆滯,懷恩目瞪口呆,而郝瑟眾人,卻皆是麵色沉凝,靜靜看著劉吉。

    小童將所有竹信放在桌上,無聲無息退下。

    “劉大人,這次您還有什麽話要說?”郝瑟轉著大拇指上的陰闕扳指,眉眼淩厲。

    流曦彈指解開穴道,劉吉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這、這些事,怎麽、怎麽……”

    “有的事,天知地知,斂風樓也知。”舒珞慢聲道,“劉大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劉吉身抖搖頭。

    “劉吉!”啞音凝合淩厲劍氣,化作透明劍刃擦著劉吉的麵頰掃了過去,割開一道血口。

    劉吉驚叫一聲,趴在了地上。

    一雙皂靴踏在了劉吉麵前。

    劉吉全身一抖,猛然抬頭。

    眼前,青衫冉動,銀絲狂舞,絕美青年雙眸冷徹盯著自己,仿若一柄凜寒寶劍,又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泉。

    劉吉隻覺脖子一涼,腦中倏然想起了此人的名號——

    九天殺仙!

    “皇上的意思,劉大人可明白了?”絕美劍客冷聲問道。

    劉吉豁然匍匐在地,顫聲高呼:“請懷恩公公告知皇上,老臣劉吉,年老體弱,就此告老還鄉!”

    懷恩瞪圓雙眼,愣愣看向郝瑟。

    郝瑟沉凝麵色倏然一變,綻出一個燦爛萬分的笑臉:“完美、收工!下館子去啦!”

    四周眾人立時起身,呼呼啦啦向外走去。

    “好餓,今日想吃肉。”

    “舒某已經定了太白樓的宴席。”

    “又要琭言破費了。”

    “千竹兄說了,這次的委托費,分給舒某三成。”

    “哎呀,別囉嗦了,這頓老子請了!”

    “郝兄,你這個月的夥食費還欠著呢。”

    “額,要不,先掛賬吧……”

    懷恩看著眾人背影漸漸遠去,又將目光投向跪地發抖的劉吉,凝聲道:

    “劉大人告老還鄉之事,還是需要遞個折子的。”

    “是是是,我這就去寫。”劉吉哆裏哆嗦爬起身,跌跌撞撞衝向書房。

    懷恩長籲一口氣,目光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定在了斂風樓的幾疊竹信之上。

    九州八荒之景,萬古千代之風,皆斂一樓中——斂風樓……

    懷恩眸光閃動,抓起一根卷軸啪一聲展開,然後,整個人呆住片刻,笑出了聲。

    卷軸之內,空白一片,半字皆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