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太太接著說：“我提出要把你帶走，可你父親死活不肯，說離婚可以，但兒子得留下，但我非常堅持，因為你還在繈褓之中，我不可能把你丟下，我去找了村支書，大家也都認為孩子跟我比較好，在村幹部的調解下，你父親終於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但第二天，他趁我不在，帶著你逃離了老家。你奶奶便把我趕出了家門。後來，我回到了城裏，跟小暉的爸爸結了婚，但我並未放棄尋找你的行蹤，前前後後整整五年，直到他們告訴我你溺水而亡。雖然我不相信，可我找遍了大半個中國，也沒打聽到你和你爸的任何音訊。後來小暉出世了，我才停止找你。可你知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知道我虧欠你許多，這是作為母親最大的痛苦。”

    孫大聖聽著母親的訴說，心裏一陣陣的酸楚，他感到父親和母親之間是一場錯誤的婚姻，而自己則是一個多餘的人。

    蔣太太抬起頭，望著孫大聖：“濤濤，你不會恨我吧？”

    顧婉茹伸手想去撫摸孫大聖的頭。

    孫大聖把頭一偏，避開了：“我不習慣這個名字，您還是叫我小孫吧。”

    蔣太太痛心地嗚咽起來：“你是不是不打算認我這個媽媽？”

    孫大聖支吾起來：“我……我……我還沒做好這個心理準備。對不起，蔣太太，我走了。”

    孫大聖感到自己的淚水就要潰堤了，連忙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門。

    “濤濤，你別走，是我對不起你，你別走。”蔣太太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蔣教授連忙握住妻子的手：“婉茹，別這樣，一切順其自然吧。”

    第二天一大早，朱浩然在景觀河邊找到了孫大聖，隨後揶揄起他來。

    “哎，師兄，昨天母子相認，是不是抱頭痛哭，感天動地啊？”

    “你來什麽勁啊？”孫大聖白了朱浩然一眼，然後喃喃道：“其實到最後我還是沒有認她。”

    “你這人這是怎麽回事啊？關鍵時候又縮回去了，到底是不敢認還是不想認啊？”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心裏挺亂的，在她眼裏，我爸就是個酒鬼，暴徒，還很小人。”孫大聖無法接受蔣太太對自己父親的評價：“雖然我爸算不上是一個好丈夫，但在我眼裏他算得上是一個好父親，這些年我們父子相依為命，他又當爹又當媽，雖然有時脾氣也火爆，但心眼不壞。”

    隨後，孫大聖把昨日與蔣太太相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朱浩然。

    朱浩然拍了拍孫大聖的肩膀：“這些上輩子人的恩怨，我們做小輩的就不要介入其中了，父母對子女往往是無條件的付出，但對自己的另一半就不一定了，夫妻間不成愛反成仇的事例太多了，誰對誰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雖然你父母之間老死不相往來，可你媽對你還是很有感情的，不然怎麽可能整整五年跑了大半個中國，到處打聽你的消息。你們母子分開這麽多年，並非完全是她一人造成的，其實是你父親帶著你不辭而別才造成今天的這種局麵。”

    孫大聖轉過臉，詫異地望著朱浩然：“你也認為是我父親的錯？“

    “你跟你父親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你跟他肯定是有感情的啦，你跟蔣太太才認識多久，所以，你心裏麵肯定是偏向你父親的。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如果真的要論對錯，我覺得就是那個時代的錯，你媽在一個錯誤的年代，一個錯誤的地方，跟一個錯誤的人結了婚……“

    “然後就有了一個錯誤的我？”孫大聖打斷朱浩然，接口說道。

    朱浩然衝孫大聖笑了笑：“我不是這個意思，要是沒有你師兄，那這個世界該有多遜色呀。“

    孫大聖捶了捶朱浩然：“你這張嘴也變得油滑起來了。“

    “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朱浩然嘿嘿一笑，臉上的肉都擠到一塊兒去了。

    “嘿嘿。“孫大聖向朱浩然扮了個鬼臉：”不過，你說得沒錯，我媽跟我爸確實不般配，她跟蔣伯伯才是一對才子佳人。要不是我爸橫插一杠子，他倆也不會遭受那麽多磨難。“

    “你現在倒挺豁達的嘛，不過確實是這樣，你看這老倆口真的是從頭到腳都這麽般配，真讓人羨慕，我不知道等我七老八十的時候，身邊還會不會有一個不離不棄的老婆。“

    孫大聖橫了朱浩然一眼：“你就別好高騖遠了，先腳踏實地找著一個老婆再說吧，還等七老八十呢，現在能找著一個願意伺候你的人就燒高香了。“

    朱浩然連連點頭：“是啊，老婆尚未到手，光棍仍需努力。“

    朱浩然目光悠遠，像是在憧憬美好的未來。

    “八戒，我跟你說啊，我一聽蔣太太管我叫‘濤濤’，我頭皮就發麻，覺得像是在叫沒斷奶的孩子。“

    “可能在她記憶裏，你就是一個還沒斷奶的嬰兒。那你們娘倆相認之後，你以後是不是要改名啊？“

    “這不可能，雖然以前我也不喜歡孫大聖這個名字，但現在覺得，這名字是父親留給我的，有紀念價值，我得一輩子叫這個名，至於這個小名嘛，也無所謂，他們愛叫啥就叫啥吧，隨他們吧。“

    “哎，師兄，既然你這也想開了，那也無所謂，那幹嘛還不認你媽呢？“

    孫大聖扭捏起來：“還是等一等吧，這種事還是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的好，我現在急吼吼地去認媽，別人會不會認為我有所圖啊？會不會認為我是看中了他們家的家產？“

    朱浩然一聽，向孫大聖投來不屑的眼神：“怪不得你這麽瘦呢？太費腦了吧。你管別人怎麽想幹嘛，你能管得住天下所有人的腦子和嘴巴嗎？你隻要做你自己認為對的事就行了，沒見過你這麽婆婆媽媽的。“

    朱浩然顯然對孫大聖的優柔寡斷很是不滿，正想再說道說道，手機響了，原來是章經理讓他去修理地下車庫的照明燈。

    “我幹活去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朱浩然拍了拍孫大聖的肩膀，朝車庫走去。孫大聖努了努嘴，跟朱浩然揮了揮手。一個人坐在石凳上發呆。

    突然，手機響了，是蔣太太家的電話，他看了看，接不接，他很矛盾。手機鈴一直響個不停，孫大聖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接聽。

    電話裏傳來的是蔣教授急促的聲音：“小孫嗎，你趕快來一下，小暉又犯病了，正揪著他媽媽使勁打呢。“

    孫大聖一聽，立馬站起身來：“好，我馬上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