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革命軍機械化第200師師部，杜聿明師長翻看著桌上的文件，不時的簽上字或寫下批注，放在旁邊不同分類的文件筐裏。薑維坐在他的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有些焦急的擺弄著手指。

    杜聿明頭都沒抬：“你們599團的團長呢？他怎麽沒來？”

    薑維：“團長說這點事不值得來麻煩師長，讓我也別來。”

    杜聿明：“那你還來？你這算越級上報了吧？”

    薑維：“我跟團長打過招呼了，不管他支持不支持，我都認為此事需要向師座匯報。他說讓我自己掂量著辦，我這不掂量完了才來的嘛。”

    杜聿明抬起頭皺著眉頭看著薑維，手裏的筆有節奏的在文件上敲打著。

    杜聿明：“薑維啊薑維，你挺大歲數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愛耍滑頭？”

    薑維：“老師……”

    杜聿明瞪了他一眼，看了看敞開的辦公室門方向。

    薑維馬上改口道：“師座，鄧參謀已經跟我說過了，您是有這個權限的，整個第九戰區都要通力配合咱們。”

    杜聿明：“整個第九戰區的官兵都認你選拔，你為什麽還非要去招惹軍法委員會的那幫人？”

    薑維：“他畢竟是咱們裝甲兵團的弟兄啊，師座。您想想，要是讓人知道咱們這些第200師的長官，連一起出生入死的老部下都不管，誰還願意跟著我們一起上陣拚殺？”

    杜聿明聽著他的話，從手邊拿起薑維早就給他準備好的檔案和調令，再次仔細的瀏覽著。

    杜聿明：“你確定此人能堪大用？”

    薑維：“他雖然是交緇學校軍士班出來的，但戰術素養很高，而且要論和鬼子交手的經驗，在裝甲兵團的老兵裏麵，也是數一數二的。”

    杜聿明：“嗯……戰車越新越好，車長確實是越老越珍貴。”

    杜聿明邊說著，邊拿起筆，在那張調令上簽上了名字，薑維一看成功說服了師長，喜不自勝的站起身來，伸手就去拿杜聿明剛剛簽好字的調令。

    杜聿明不滿的抬眼看著薑維，一隻手按在調令上沒有鬆開，另一隻手拿著筆指著薑維的鼻子，恨不得狠狠地敲在他的腦門上。

    杜聿明無奈的說道：“你一個堂堂營長，喜怒都掛在臉上，有這麽急不可耐嗎？”

    薑維：（咧著嘴笑了笑）“跟老師麵前，我不喜歡裝腔作勢。”

    杜聿明鬆開手，薑維拿起調令簡單疊了兩折，裝在信封裏轉身就要往外走。

    杜聿明：“等等。”

    薑維停下腳步，轉回身看著杜聿明。

    杜聿明：“這個人調回來以後，你打算委任什麽職務？”

    薑維：“還請老師指點。”

    杜聿明：“他這個臨陣脫逃的罪名，不可能一下子抹平了，要以戴罪立功、降級查辦的名義通報全師，明白嗎？”

    薑維先一愣，說道：“那這不是坐實了臨陣脫逃的罪名嗎，不好吧？”

    杜聿明瞪著眼看著薑維，薑維心想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了，別太多的和老師再糾纏，回頭再改了主意可不好辦。趕忙又說道：“降級、戴罪立功是一定要的，但說辭上還是含糊些，隻要他能立功，立大功，才是最好的，您說是不是”

    杜聿明用筆指著薑維，歎了口氣，“好好處理，要看大局，軍心最重要！”

    薑維離開師長辦公室，穿過長長的樓道向外麵走去，在皮靴有節奏的“噠噠噠”的回聲伴隨下，他回味著師長最後那道命令的用意，以前各部隊經常出現士兵違紀違法落到軍法委員會手上的事例，別說他一個營長，師長甚至軍長親自出麵要人，都經常碰釘子。這一次雖然200師手拿“尚方寶劍”，對方不至於不給這個麵子，但要是處理不當，卻很可能落下個包庇“逃兵”的壞名聲。

    現在杜聿明要他擺出的姿態，第一是要給軍法委員會一個台階，人我們雖然接走了，但你們給定的罪名我們認罰。第二也是要昭告天下，200師不會打著抗日大旗徇私舞弊。第三，這吳大龍要是真的立了功成了英雄對大家都好，萬一真的是薑維看走了眼，也都是一切按章辦事，並不會給他落下什麽徇私情的把柄。

    薑維快步走出第200師的師部，早已等在門外的順子一腳油門把吉普車開到大門口，並沒有像其他勤務兵那樣跑下車，繞到另一邊給長官開門敬禮，而是探著身子伸手夠到副駕的車門，猛地向外一推，薑維順勢低頭鑽進車裏，一邊坐穩一邊才關上車門。整個動作流暢迅速，師部門口的衛兵敬禮抬起來的手還沒放下，薑維的吉普車已經卷著灰塵開出了院子。

    順子開著吉普車穿過漢正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嫻熟的避讓著各種突然竄出來的黃包車和小商販，連喇叭都很少按一下。他一邊開車，一邊時不時的瞟一眼薑維，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薑維：“有話就說……開車看著點路，別老看我！我寧願鬼子一炮把我炸死在坦克裏，也不想死在你這吉普車上。”

    順子尷尬的笑了笑：“營長，在上海的時候，你跟我說以後要讓我開坦克，我才跟著您走的。結果到現在我可連坦克的影兒都沒見著呢。”

    薑維：“師長都沒催我，你倒先催上我了啊？”

    順子：“嘻嘻，我哪兒敢催您啊，就是給您提個醒，別把我這事兒給忘了。”順子邊說，邊拍了拍手裏的方向盤，“這吉普車，我早就開膩了。”

    薑維看著順子那副稍顯幼稚又滿懷期待的臉，笑著說道：“哼哼，等你鑽進坦克駕駛艙以後，就該懷念這吉普車的駕駛座了。”

    兩人說話間，吉普車已經開進了軍法委員會的大院，薑維下車後直奔院子中央的大樓跑了進去。他前腳剛踏進大樓，軍法委員會的孫科長正和他擦肩而過走了出來。

    大院的一角，一輛軍用卡車停在一排平房的門口，此前審訊吳大龍的那個憲兵中尉正站在車廂後麵清點人數。孫科長來到他的身邊，接過名單仔細的核對著。

    坐在卡車車廂最外麵的是兩名押送憲兵，吳大龍被蒙著眼睛坐在憲兵旁邊。

    吳大龍聽見有人走過來，知道是負責最後確認的人來了，於是說到：“唉我說，你們這是要槍斃老子嗎？”

    孫科長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車上的吳大龍。

    憲兵中尉馬上會意，對車上的憲兵下令到：“讓他閉嘴！”

    吳大龍旁邊的憲兵用槍托狠狠的敲了他胸口一下，嗬斥道：“安靜！”

    吳大龍：“真沒想到，鬼子的機槍大炮都沒打死老子，今天卻要交代在你們這群小崽子手裏！……唔唔唔”

    為了讓吳大龍安靜下來，兩個憲兵三下五除二，用破布塞上了他的嘴巴。

    孫科長最後確認憲兵中尉給他的名單準確無誤後，在上麵簽了字遞還給他，憲兵中尉衝著孫科長點了點頭，繞到卡車的副駕位置坐進了車廂裏，然後用手拍了拍車門，司機發動車子，慢慢的駛出了軍法委員會的大院。

    順子斜著身子，半坐半靠在吉普車的發動機蓋上，突然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薑維正快步跑了出來。兩人幾乎同時鑽進吉普車，順子利落的啟動發動機，鬆開手刹。

    薑維：剛剛開出去一輛卡車，快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