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高……高什麽來著？”吳大龍興奮地喊著。

    飛行員麵無表情的站直身體，走到幾步外撿起剛剛摔落地麵時彈飛的匕首，重新插回到腰間。

    “空軍第九大隊第27中隊——高亮。”

    丁曄這時已經走到了高亮的麵前，麵露友好的微笑，“高亮中尉，我們是來接你的。”

    丁曄邊說邊伸出右手。

    高亮猶豫了一下，也伸出右手和他握了握。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高亮邊問，邊打量著停在不遠處的那輛奔馳320wk汽車，和車上的另外兩名士兵。

    駐防湘潭的裝甲兵，最高軍銜隻有少尉的幾個人，卻開著一輛一般隻配屬給高級軍官的汽車（薑維雖然隻有少校軍銜，但因為裝甲兵團的特殊性，他的座車和一般步兵師的少將同級）。在他眼裏，這一行人身上充滿了疑點，因此還始終保持著警惕。

    丁曄看出了高亮的不安，連忙解釋道：

    “你剛剛救的那列火車，運載的都是我們移防的部隊。我們眼看著你跳了傘，總不能坐視不管。所以臨時借用了一下營長的車……”

    高亮一愣，“原來你們在剛才那列火車上？”

    “先上車吧，聽說附近有土匪，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丁曄伸手上前攙扶高亮，被高亮客氣的推開了手。

    “謝謝，我自己能走。”

    三個人回到車邊，張東海趕緊下了車，扶著車門把高亮和吳大龍都讓上了車，自己才重新坐在了後排外側。

    等丁曄坐回到副駕駛座位後，順子問道：

    “排長，現在咱們去哪兒？”

    “原路返回，然後沿著鐵路去最近的火車站。”

    順子愣了愣，撓著頭答到：“呃，進這片林子之前我應該還能記得路，可是現在……”

    吳大龍從後麵拍了順子後腦勺一巴掌，“你這個駕駛員連路都不記？將來還不得坑死我！”

    丁曄想了想，答到：“能找到最近的鎮子在哪兒也可以。”

    吳大龍和順子互相看了看，“問題是咱們現在在哪兒？”

    張東海這時插話道：“如果有地圖的話，我想我應該可以找到咱們的位置。”

    高亮從懷裏掏出他的任務地圖，“我這兒有。”

    張東海一邊看地圖一邊說，“之前咱們的火車走了一段與湘江平行的路，之後又轉向了西南，沒走多遠就遇到了敵機……嗯……我想這裏可能是離咱們最近縣城，而且有鐵路。”

    張東海的手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座叫東安縣的小縣城，然後又指了指它東北麵的一片山林。

    “咱們應該是在這裏。”

    張東海說完，眾人都沉默的看著他。

    吳大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叫花，深藏不露啊！”

    丁曄看張東海的眼神則更複雜些，他問道：“沒想到你的方位感這麽好。”

    張東海解釋道：“逃難的時候最怕迷路，弄不好就得死在那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野地裏，所以我對這個比較敏感。”

    “軍用地圖是誰教你看的？”丁曄追問。

    “有陣子跟一個老兵搭伴兒趕過幾天路，他教我的。”

    “丁曄，你不會是在懷疑這小叫花子吧？”吳大龍插話道。

    “懷……懷疑我什麽啊？”張東海不解的問。

    “懷疑你當過兵，還是個逃兵！”順子嚇唬張東海。

    “我……我真不是。”

    丁曄盯著張東海又看了一會兒，看的他坐立不安的直發毛。

    高亮收起地圖，催促道：“雖然我不太明白你們這是哪出兒？但咱能不能先趕路？”

    丁曄轉頭看向順子，“剛才他們說的路線，你都看明白了嗎？”

    順子點點頭，“差不多吧。”

    “行，出發吧。”

    順子發動汽車，然後向左打了一把方向，朝著稍稍西斜的太陽方向駛去。

    車子開出山林後不久，終於開上了一條不算寬的土路，一路向南又行駛了一段時間後，道路的一側出現了與它平行的鐵道路基。

    車上的五個人既擔心迷路，又怕遇到土匪，一路上都緊繃著精神，眼看著遠處隱約出現的縣城輪廓，終於放鬆了些。

    吳大龍伸了個懶腰，扭動了一下身體，高亮被他擠了一下，不滿的瞥了他一眼，吳大龍毫不示弱的回敬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兩人對視良久，吳大龍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

    “哎，上次你不是說你是開轟炸機的嗎？今天那是架驅逐機啊……”

    高亮一愣，有些驚訝又有些讚賞的“這你也能區分出來？”

    “你真以為我們都是土包子麽？告訴你，老子沒那麽好糊弄。”

    高亮聽到吳大龍這話，有些不高興，

    “你這個人就不會正常交流是不是？我有必要糊弄你嗎？前陣子鬼子轟炸我們的前進機場，我們的飛機沒來得及拖進掩體，都炸沒了。這戰鬥機是剛換裝的，我才第三次飛，不然也不至於摔了它……”

    說到這裏，高亮又傷感又痛惜，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吳大龍很理解高亮失去自己座駕和武器的痛苦，第一次對他產生了英雄相惜的感覺，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高亮的肩頭。

    “別想了，好歹你也打下來一架鬼子的飛機，一個換一個，不虧。”

    “昨天我還擊落過一架，不是一個換一個。”高亮冷冷的說。

    吳大龍慢慢把手拿了回來，沒再說話。

    “安慰你兩句就開始臭屁上了，老子擊毀的鬼子戰車更多，什麽時候四處吹噓過……比我還不要臉，真是少見。”吳大龍心想。

    “終於要進城了！”順子邊開車邊喊了一句。

    幾個人一抬頭，發現車子已經開到了東安縣城城門口。

    進了東安縣後，吳大龍很快打聽到了縣公署的位置，丁曄陪著高亮給第九大隊打電話匯報了一下情況，然後自己又給在提早到達廣西全州駐地的常副官打了一個電話，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最終的安排，高亮等待下一列北上的火車回湘潭，而丁曄他們則繼續開車南下，直接去全州駐地。

    順子把車停在火車站外，和張東海留了在車上等待。

    丁曄和吳大龍一路將高亮送進了站台。

    “抱歉隻能陪你到這兒了，我們還得趕著南下。”丁曄說。

    “這我已經很知足了，謝謝。”

    “謝謝你救了我們。”“謝謝你們來救我。”高亮和丁曄幾乎同時說出感謝對方的這句話。

    兩人相視而笑，握了握手。

    吳大龍站在旁邊，衝著高點點頭致意，高亮也很隨意的對他點了點頭。

    “鬼子的飛機是挺煩人的，你再多幾架下來。”吳大龍說。

    “嗯，你也是，殺他個片甲不留。”高亮笑著對吳大龍說。

    “這個詞我喜歡，片甲不留！哈哈哈！”

    最後，雙方立正向彼此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後，吳大龍和丁曄轉身走出了站台。

    高亮看著二人的背影，“千萬別太早死掉了，討人嫌的土包子。”高亮自言自語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