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在城堡的長廊，心急如焚如十年在外的歸家遊子，極度渴望見到朝思暮想的親人。

    來到大廳，有位女子站在樓梯前。

    劍光，把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無情斬碎。

    女子驚慌的躲過，滿臉不敢置信，

    奪身而過，疾步登上樓梯，望向緊閉的房門。

    槁木死灰的心，像是將死的旱苗，在渴望一場雨的拯救。

    ......

    門開了，映入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望著那雙如紫水晶般晶瑩剔透的美麗眼睛，哈伯特突然如臨深淵，惶恐不安。

    因為那雙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親近、依賴，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複雜。

    接下來的談話，像是一把鋒利的鑿子，一錘一錘敲打在哈伯特絕望的心髒上，直至一錘一錘鑿透，打落進深淵。

    百孔的心，被絕望包裹，摔落成泥，再碾至塵，隻有絕望如故。

    記憶中的這一幕，其無奈，其痛苦，其絕望，他永遠也忘不掉，正如這連綿不斷的暴雨，毫不停歇浮現在眼前。

    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麽走下的樓梯，又穿過的長廊。

    “等等。”

    安娜叫住了即將邁出城堡的哈伯特。

    “你要想清楚，走出去這步，你再也不能回頭。如果你選擇留下，以你的實力，再加上有我的幫助，你完全可以重現鳶尾花的榮耀，甚至我可以去求羅蘭，把鳶尾花的國土劃給你一部分，你可以重新組建鳶尾花騎士團，又或者選擇複國，這一切全都可以！我全可以幫你！”

    ”隻要你選擇留下來。“

    哈伯特停都沒有停一下，走出城堡。

    安娜咬著嘴唇，緊緊捏緊了拳頭，指甲刺進血肉，鮮血濺落在地上。

    “蠢貨！混蛋！瘋子！你再敢向前走一步，我就去殺了那個女人！”

    聞言，他停下了邁出的左腳，認真的說到。

    ”在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

    然後，停下的左腳再度邁出。

    安娜不怒反笑。

    ”好啊，你來殺了我啊。“

    說完，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果斷轉身，走上樓梯。

    哈伯特毫不猶豫的揮劍，提氣斬直奔安娜而去，這一劍沒有絲毫留情，挨中必死無疑！

    這時，銀光劍氣一閃而過，與提氣斬雙雙抵消。

    安娜止住腳步，身體微微顫抖。

    “你還真是絕情。”

    巴薩羅穆出現在安娜麵前，沉聲說道：“奉王子殿下的命令前來保護王妃，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妹妹，冷靜，不要衝動。”羅蘭的身影也出現在大門外

    安娜深吸一口氣。

    “哈伯特·克蘭瑟姆，我知道你剛才這一劍是故意斬給我看的，不外乎想讓我對你徹底死心，好，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你的選擇。”

    沒有回應，他依然背對著，沉默的離去。

    安娜沉重的閉上雙眼，”好，我知道了。“

    沉默的走到大門外，與羅蘭擦肩而過，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如同陌生人一般無言路過，甚至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看過彼此一眼。

    因為沒有必要。

    ......

    厚厚的烏雲讓整個王都都陷入了陰沉，狂風在街道上肆虐著，暴雨也毫不停歇，似要將這座城市徹底淹沒。

    空曠大道上，隻有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踽踽獨行。

    他身上的灰色大氅破爛不堪，從破爛的地方看去，還能看到裏麵已經被雨水泡得泛白的血肉傷口。

    傷口裏還有血在滲出，雨水拍打在傷口上，血水濺落在泥水裏，再流進肮髒腐臭的水溝。

    比起還在滲血的傷口，更恐怖的，是那雙毫無光芒、黯淡無神的眼睛。

    但比起那雙絕望如死潭一般的眼神，更恐怖的，是那顆早已麻木、心如死灰的心。

    行屍走肉，不過如此。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行走著，沒有計劃，沒有目標，隻是沉默的走著。

    一位奔跑的行人路過，詫異的瞥了他一眼，咕噥著奇怪的家夥，拿出鑰匙開門。

    進門時他猶豫了一下，對著哈伯特大聲喊道。

    “喂，大個子，我到家了，你需不需要這把傘？”

    哈伯特仿佛沒有聽見，對此毫無反應。

    “喂！叫你呢，大個子。”

    男子又叫了一聲，那個奇怪的人依舊沒有回應。

    “啐，晦氣。”他關上門，不再理會。

    就這樣一路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後方響起了急切的馬蹄聲。

    一道紅色流光迅速追了上來。

    露絲跑到哈伯特身前。用頭輕輕拱了拱他，哈伯特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看到他的樣子，露絲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擔心，圍繞而轉，想著法子叫醒他。

    又試過幾次後，露絲放棄般的耷拉著頭，邁著小蹄子緊跟在他身後，靜靜陪伴。

    雨街上，一個在沉默趕路，一個忠實安靜的陪在左右，這一幕像極了曾經草原上的公主與騎士，隻不過現在...全部物是人非。

    沉默的走出城門，沉默的走上林間小道，又沉默的走到了河木鎮。

    走到這裏，哈伯特突然停了下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停下。

    他的眼神慢慢清明，轉頭，看向就在三天前眾人還為了慶祝將艾芙娜安全送達紫羅蘭王都，在一起和喝酒的酒館，心中五味雜陳。

    啪唧，啪唧。

    一個小男孩頂著暴雨跑出門，在哈伯特的印象裏，他好像叫做威利。

    威利慌忙的跑到那片鳶尾花花圃前。

    花圃中的鳶尾花被暴雨打的支離破碎，無助的倒在泥水裏，花瓣灑落一地。

    威利手忙腳亂的將篷布蓋在花圃上，不過看樣子，即使他蓋上篷布，這些早已破碎的花也沒法搶救了，遲早會枯萎。

    對麵家的孩子透過窗戶，饒有興趣的看去。

    “威利，別白忙活了，這些花已經救不回來了。”

    “不，總還有能活下來的。”

    “而且巴克爺爺回來，看到這些花都死了，肯定會傷心的。”威利故意提高了聲音。

    窗戶裏的孩子嗤笑到。

    “布蘭奇奶奶瘋了，你也瘋了嗎。“

    “巴克爺爺早在五年前就已經被狼咬死。”

    威利手中的動作一頓，擔憂的看了一眼木屋。

    固執的大聲喊道：“不！巴克爺爺沒有死，他會回來的！他隻是在森林裏迷了路，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明天......或者是後天！“

    ”他們沒有死！“

    ”嘁。“窗內的男孩懶得再爭辯，扭頭離開。

    威利繼續為花圃蓋上篷布，再用石頭壓住，確保不會被狂風卷走。

    吱呀，布蘭琪推開門，跛著腳走出來。

    她望著還在暴雨中費勁搬動石頭的威利，關切的說到。

    “小威利，快停下吧，別再去管那些花，快進來。”

    這時，一道狂風刮過，頓時將還沒蓋好的篷布高高卷走。

    望著飄遠的篷布，威利愣在了原地。

    “別再管它了，快進來，威利。”布蘭琪一瘸一拐的走出門，嚇得威利趕緊跑過去，把她扶進屋子裏。

    ”對不起布蘭琪奶奶，是我沒注意才讓篷布被刮走，我這就回家再拿一張！“

    布蘭琪拉住他，搖了搖頭，指向地麵上支離破碎的鳶尾花。

    “你看，這是不是也很美。”

    威利遲疑的點了點頭。

    布蘭琪笑道：“而且這才符合鳶尾花的寓意。”

    “鳶尾花的寓意？”

    “對，鳶尾花有個美麗的花語。”

    “是什麽？”

    布蘭琪望向暴雨中的森林，喃喃道。

    “絕望的愛。”

    ......

    哈伯特收回目光，輕輕拍了拍露絲的頭。

    “走吧。”

    沿著碎石路繼續往前走，哈伯特神色微微一動，嘴角升起了一絲笑容。

    暴雨中，視線有些模糊，依稀可見有兩個身影正站在路中間。

    “你們還沒走啊。”

    迪亞：“一直在等你。”

    克萊爾：“我覺得你需要一場足夠刺激的冒險，讓自己忘掉這一切。”

    哈伯特搖了搖頭：“謝謝，我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時間。”

    說著，哈伯特拿出一個羅盤狀的東西，交給克萊爾。

    “這本是我們打算與格雷厄姆師交易的籌碼。”

    “她給了我，但我不需要這個東西。”

    “鳶尾花第一代國王也正是憑借這個東西，才能在無盡沙漠中找到黃金沙城，這對你們應該有用。”

    ”還有我的佩劍......請替我保管好。“

    “我已經用不到它了，或許以後也用不到，但這把寶劍不應該就此埋沒，交給你們再好不過。“

    “諸位，認識你們是我的榮幸，請讓這把‘守護騎士之劍’，代替我同你們一起前往黃金沙城。”

    “我尊重你的決定。”克萊爾點了點頭。

    “我有預感，未來我們或許還能再次見麵。””

    “那麽，未來有緣再見。”

    雨幕中，哈伯特揮手的身影漸行漸遠。

    克萊爾：“明明保護公主的都是騎士，可最後公主最後卻總是嫁給王子。”

    迪亞：“或許這就是童話和現實的差距吧。”（m.101novel.com）